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我與堂坡》征文選

2022-02-23 22:55:16
延安文學 2022年1期
關鍵詞:延川中學老師

編者按:堂坡是延川縣城的重要地標,古代的縣署、文廟和書院,當代的縣委、政府等黨政機關及延川小學、延川中學,都曾集中在這里。堂坡,曾經是無數延川人的集體記憶。2021年夏,延川《山花》雜志社主辦的“我與堂坡”征文活動獲得了熱烈反響,收到了大量稿件,在《山花》上陸續(xù)刊發(fā)。在此,本刊從中擇優(yōu)選發(fā)數篇,以表達我們對延川這片文學熱土的敬重。

我的中學我的城

苗春燕

在我的記憶中,故鄉(xiāng)延川小城常常是被縮小了的,有時縮小成一條窄窄的街道,有時又是被壓扁的,變成一張張記憶的碎片。這些碎片由于年代久遠漸漸褪去了顏色,但卻時常閃動著溫暖的光。

延川老城是坐落在秀延河西岸的一座袖珍山城,主街道從南到北不過三百米,有人說如果一個人在城北絆一跤,頭一下就能竄到城南。這是戲言,但一個喇叭全城聽,倒是毫不夸張。高峁上縣廣播站一天三遍定時播報,開始曲是《東方紅》,結束曲是《大海航行靠舵手》。那時寂靜的小城不怕噪音,也不講究擾民,反倒把廣播響當成計時工具。

這幾百米清幽古樸的石板街,西邊是一些原居民的窯洞,這些窯洞像人背對著街道站立一樣,高高的石臺階上只露著半圓的后窗,有的完全沒有窗戶,院子和門窗都在里邊,街口細細的小巷通往院里,透著幾分神秘。幾座古樸大氣的青磚瓦房分立在街道兩側,給小城營造了一種莊嚴的城市味道和商業(yè)氣息。它們分別是新華書店、縣供銷社、藥材公司、照相館、國營食堂、麻繩鋪、老漢門市等。主街靠北有一條東西向的大石坡與主街形成一個十字。這十字街就是縣城的中心,相當于西安的鐘樓。十字街向西往上就是堂坡,這石板鋪就的堂坡寬不過十米,長不過三百米,但因了兩邊的建筑從下仰望很是氣派,又因它是縣上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因此在延川就有了特殊的地位。我原以為堂坡是因為坡頂的學堂而得名,去年才知道是公堂之坡,因為堂坡上坐北朝南的第一個大院子就是過去的縣衙,上世紀五十年代改建成縣委、縣政府大院。這個大院的大門正對著堂坡,有高大的圍墻,里面由三層依山而建的窯洞群組成。這些窯洞是縣上各局和部委的辦公地,最高的平頂處是龐大而考究的磚木結構的縣委禮堂,尖頂紅瓦。這個建筑群在我的印象中,其巍峨程度不亞于布達拉宮,進城趕集的人們還沒有進城,遠遠的就能望見高峁上莊嚴的縣委禮堂。普通百姓的活動地一般限于主街道的商業(yè)區(qū)和井灘的集貿市場,對高峁上的威嚴之地是只望其影不近其身的??h委大院對面是縣委家屬院和一部分城里人的老宅,均是大龍門高門檻,里面的布局因為從未涉足而不得知,只是時常有水紅的確良衣衫和毛蘭褲子的倩影閃進閃出,讓鄉(xiāng)下人羨慕不已。再往上是城關小學,拐彎再上是延川中學。延川中學是整個縣城的制高點,據首任校長魏載功的女兒魏玉琦回憶,1955年建校時,是把半山上的城墻拆了個口子往山上運石料的。這延川中學的布局和建筑風格堪稱完美,路遙在《平凡的世界》開篇中作了深情的描述,一絲不差。依山而建的四層窯洞與院子中間一排排錯落有致的青磚大瓦房,巧妙地構成一個既樸素又恢宏的建筑群,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幾乎所有的畢業(yè)照都在同一個地方:中院操場。照片的背景是青磚黛瓦的教室和窯洞宿舍交匯的一個夾角,還有挺拔的白楊相襯。

一座小城一所學校一道堂坡,幾十年里記載了我家兩代人求學與成長的歷程。

1960年,母親和父親從關莊小學高小畢業(yè)。那時父母已經成親,由爺爺家供書。母親考上了延川中學的師范班,小時候知道母親是師范畢業(yè),一直以為是中專,后來才知道那是縣上給農村學校培養(yǎng)急需的師資而開設的“簡師班”,三年學制,困難時期縮短成兩年,所以稱簡師,實際上只相當于初中。母親讀書期間正是三年困難時期,餓肚子是常態(tài)。母親說高粱米稀飯疙里疙瘩一坨稠一坨稀,夏天碗里常飄著煮熟的米蟲,飯場里到處是筷子甩出去的稀飯點子。1961年后半年,母親懷了我,她說有一天特別想吃炸油糕,下了課從堂坡上匆匆跑下去,沒到十字街就望見井灘那家炸油糕的收攤了,拔了鍋的黑洞洞的灶火口讓母親沮喪之極。小時候家里有一張母親和她最要好的同學王玉萍阿姨的黑白合影,都穿著棉襖罩著花罩衫,齊耳短發(fā)面龐清秀。母親說那時候的冬天特別冷,晚上她倆經常是鉆一個被窩,被子雙層蓋著。1962年縣上精減城市人口,正式干部和教師都減了不少,高中生也按年齡卡,年齡大的強行退學,幸運的是師范班被保留了。母親眼看著那么多男女學生背著鋪蓋卷哭著從堂坡上走下去。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共和國的艱難給那一代中學生留下了痛苦的記憶。1962年母親師范畢業(yè),同年生了我。母親把我放到外婆家,自己當了民辦教師,一直到1980年才轉正。十幾年的民辦教師生涯,其中的艱辛和煎熬我們共同走過。倒是父親,高小畢業(yè)后,因為需要養(yǎng)家不能繼續(xù)升學,外公寫了一封信讓父親帶著去找當時的縣教育局副局長張有仁。張有仁只是下鄉(xiāng)時常在外公家吃飯,外公識文斷字,解放前曾在延安共產黨的隊伍里做過文書,外婆做飯好又愛干凈,因此成了好朋友。局里讓父親寫一份自我介紹,父親一筆漂亮的楷書得到認可,很快就給安排了公辦教師崗位。轉糧食關系時又遇到了困難。爺爺去找他的表哥王副縣長,王縣長騎著馬來到了父親教書的鄉(xiāng)上,他把父親叫到鄉(xiāng)辦公室,問鄉(xiāng)政府的人,這個人的吃糧問題咋還沒解決?鄉(xiāng)上說還要一個證明。王副縣長說我的話還不如一個證明,先給辦了!這個王縣長是解放前的老革命,屬于沒多少文化的老粗干部。有一次在縣委禮堂開大會,他在臺上照著秘書寫的稿子講話,念到“棟梁”二字時一下給逆住了,急得秘書在臺下直往房梁上指。王縣長朝上看了一眼念道:你們是國家的樌椽!底下人哄堂大笑,樌椽是陜北人的叫法,是指大梁兩邊的細木梁。這個笑談遠近皆知,但并沒影響到王副縣長的威望。

我與縣城和延川中學的緣分始于“文革”中期。那時候縣上經常舉辦毛澤東思想學習班,會期很長,我跟著父母照看弟弟。隱約記得我跟母親住在城關小學的教室里,打著地鋪,有很多人,地上鋪著干草。吃飯在延川中學的院子里,刀切的兩頭齊的饃饃泛著青光,微酸較硬,稀溜溜的西紅柿雞蛋湯里掛著粉面,很好喝。女教師們招呼著自己的孩子,飯半天吃不到嘴里,而爸爸們則用筷子扎著饃饃三五成群蹲在一起高談闊論,母親經常抱怨父親瀟灑得像個單身。那時候我覺得縣城好大,城關小學到延川中學的路繞來繞去好難找。有一次在縣委禮堂開大會,人黑壓壓的,散會時擠得半天出不來。正是這模糊的記憶讓我對威嚴高大的禮堂充滿了神秘的敬畏感。

長大后每次趕集,在城外遠遠望見山頂上的紅頂禮堂,就覺得快到城里了,心里莫名的激動。縣城不大,卻對我充滿誘惑,書店里漂亮的年畫用鐵絲掛了滿墻,大部分是樣板戲的劇照:江水英、吳清華、李鐵梅、李玉和,還有地道戰(zhàn)里扎小辮子的小姑娘。你指哪一張店員就給你取哪一張,四十多歲微胖的女店員說話極慢,聲音柔和。再后來書店從劇團調來一個當紅演員張小琴,眼睛彎彎笑意盈盈很像電影演員陶玉玲,人們即使不買東西也想進去轉一轉,為的是看美女。縣城唯一的照相館更是一個讓人向往的地方,攢夠了五毛二分錢就可以照一張小一寸照片。和小伙伴頭挨著頭坐好,那個姓劉的五十來歲的照相人打好了暖暖的燈光,把頭埋進照相機后面的紅布里擺弄半天,喊著別動別動,手里的橡皮球準確的一捏,好了!我們緊張得一直保持微笑,上嘴唇不停地哆嗦。這個劉姓照相人幾十年不換,縣城又只有這一家照相館,想一想他的貢獻多大呀,延川幾代人在他這里定格了歲月中的各個瞬間??h供銷社的門市部,是一個循著氣味就能找到的地方,在十字街的西南角,里面很大很寬闊,南北各開一個圓拱門,其主要物資有煤油、食鹽、堿面、白糖、布匹、被面、竹殼暖瓶,當然還有一毛錢十個的黑焦糖。這些物資連同陳舊的木質貨柜混合成很特殊的氣味,這氣味說不上好聞卻讓人很舒服。遇集時,里面常常擠得水泄不通,人們用賣雞蛋賣藥材得來的錢,換取照明用的煤油等生活物資。唯一的國營食堂在十字街東南角,冬天的熱蒸汽和飯菜的香味兒誘惑著過往行人。如果是跟著父母趕集,就會一人吃一碗兩毛錢的粉湯燴菜,外加一個五分錢二兩糧票的熱蒸饃,再拿出在家里煮的雞蛋,很幸福很滿足。那時候買飯先在收款處買竹簽,再把竹簽從一個圓形小窗里遞進去,里面的人再把飯遞出來。媽媽的一個年輕同事梅曉陽好不容易戴上了手表,他說以后再到食堂窗口端飯肯定是用左手啦。他年輕的臉龐和得意的表情,幾十年過去了仍栩栩如生。

1977年春天,我如愿走進了堂坡頂端的延川中學讀高中。這里的一切都讓我感到新鮮和好奇。美麗的校園寬敞明亮的教室自不用說,十來個人一鋪大炕的女生宿舍,讓我感受到集體生活的熱鬧和有趣。小學和初中我一直跟著父母上學,是老師家的孩子,現在終于獨立了。最讓我感到耳目一新的是給我們代課的各位老師。這些老師,都是五六十年代大學畢業(yè)后支援老區(qū)被分配來的,有的是被錯誤打成右派或其他問題下放來的,本地教師就三四個,也都是正兒八經大學畢業(yè)。這些老師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東西,斯文典雅高貴,似乎所有美好的詞用在他們身上都不過分。高大俊朗目光如炬的段田科老師,身板筆挺褲線分明的楊玉和老師,不茍言笑的數學老師常有潤,深沉端莊的張校長,性子急大嗓門的張志忠副校長,文雅里略帶病態(tài)的賈秀蘭老師,還有頭發(fā)蒼白穿戴考究有點駝背的白璧老師。學生們盛傳白老師年輕時在國民黨隊伍里做過文官,“文革”時被斗得很厲害。最惹人注目的還要數杜永福校長,聽說此人當過縣長,近六十歲的模樣,一身銀色呢料中山服,花白的頭發(fā)梳成大背頭,很有榮毅仁的風度。每當學校開大會,總是坐在主席臺最中間。他家住在縣城南關,每天在堂坡上來來去去,在潮水一樣的學生中他是那樣的鶴立雞群。這樣幾十個滿腹經綸風采各異又具獨立思想的老師,構成了延川中學活躍、現代、高大上的整體氣象,在人們看來,他們比堂坡下面縣府里的那些人還要牛。

對我影響最大的是教語文的彭士征老師,那時她三十五六歲,中等個頭剪短發(fā)戴金絲眼鏡,臉龐清秀文靜雅致,她夾著教案走在院子里那真是自帶磁場,經常被宿舍窗臺前吃飯的學生們目送到拐彎。當她成為我的語文老師時,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她把語文講成了文學。上散文課,她未講先讀,單手舉著書在教室里邊踱步邊娓娓地讀。教室里靜得出奇,連調皮的男生都屏氣凝神。她讀完了,一位男生輕呼一口氣,低聲說不用講都懂了。在她的引導下,我頻繁地出入校圖書室閱覽室,讀了當時很多流行的書,什么《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家》《春》《秋》《三家巷》《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之類。也試圖讀《李自成》,高樹棟老師看見了,說你可能讀不懂。果然讀不懂就還了。在學校閱覽室的戲劇畫報上,我看到了王昭君的舞臺形象,那種美足以讓一個鄉(xiāng)下孩子震驚。堂坡下的縣影劇院放電影《簡愛》,彭老師說看去吧,英國女作家夏洛蒂的。她說夏洛蒂像說自己的一個熟人。那時,我的作文常被彭老師在班上講評,彭老師成了我心中的偶像。張校長很少代課,有一次給別的老師頂課,給我們講了一堂語文,我至今記得他吟誦“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時的語調和神態(tài),覺得校長就應該是他那樣穩(wěn)穩(wěn)的含而不露的樣子。

我偏科嚴重,數學不好。記得北京知青姚元老師給我們代數學,一上臺自我介紹說,我比姚文元少一個字叫姚元。他清瘦高大膚色很白,很年輕的樣子。不知道他在那么多學生里怎么注意到我,下課把我叫到他的宿舍,問我愿不愿意參加航模組?我說我不知道做什么。他順手拿起兩張白紙一手提一張,對著兩張紙的中間吹了一口氣,兩張紙沒有像我預想的那樣分開,而是合起來了。他說這就是空氣動力學,飛機飛行的原理。航模組后來的活動我不記得了,好像沒辦起來。1979年我第一次參加高考,數學考到一半,答完會答的題就出考場了。姚元老師正在中院的宿舍門前蹲著跟幾個老師聊天,看見我從門洞口出來,騰的一下站起來。離得遠我聽不見他在說什么,就看見他用手指著我,表情是質問我為什么這么早出來。我們高考的時候,姚老師也在復習備考研究生,聽別的老師說他過年回北京的家,父母為了讓他有語言環(huán)境,都不說漢語說英語。他的父母都是清華大學教授。多年后我偶爾會想起這些情景,不知道姚元老師去了哪里,發(fā)展得如何。

我讀高中的第一年是輕松愉快的,那時沒有高考的概念,讀書憑興趣憑自覺。1977年年底恢復高考,讀書有了明確的目標。學校的一切都在變,抓紀律抓成績,每周一全體師生的晨會上,副校長張志忠的關中口音震耳欲聾:我們要從大亂走向大治!緊接著就分了重點班和非重點班,又分了文理科。但是,學是學玩還是玩,同學之間照樣在傳看小說《第二次握手》,在讀盧新華的《傷痕》和劉心武的《班主任》。一次課間,同學們在嬉笑打鬧,我看到一個女同學在座位上靜靜地看一本雜志,我跑過去看她讀什么,她慌忙遮住標題,羞澀地一笑露出兩個虎牙。待她手拿開我看見了標題:愛情的位置,作者劉心武。上晚自習,我們把書打開做出上廁所的樣子,偷偷溜下堂坡去看電影《紅樓夢》,看《柳堡的故事》。我們雖然是十七八歲的懵懂少年,但明顯感覺到社會在變,學校的大喇叭里在播放陶斯亮寫的《一封終于發(fā)出的信》,雖然不懂陶鑄是誰,仍然聽得淚水漣漣。晚上我去學校會議室找父親要鑰匙。父親那時是校辦工廠的廠長。我趴在窗玻璃上往里看,正對面坐著一個記錄的人,二十多歲,梳著短辮子,身上披了一件發(fā)白的舊軍裝外套,舊軍裝的粗糙,反襯了她的美麗,增添了她的氣度。她的美有一種震懾力。后來父親告訴我,那次的會議叫說清楚會,審查“文革”期間的鬧派人物。那個記錄員是縣委宣傳部的北京知青吳美華,我記住了這個名字。1978年吳美華考進了中國人民大學,后來做了人大的博導。

1979年,我的高考毫無懸念地失敗了。

第二年我在延川中學補習,插班到八零級六班。當時的語文老師是白璧,他對我抱有很大的期望,認為我應該上一個好的中文系,還跟我比較陜師大和西北大哪個中文系更好。高考揭榜,我被錄取,大紅喜報貼在十字街東南國營食堂的側墻上,那么多人仰頭圍著看,文科班考上七個,我是唯一的女生,也是當年全縣唯一的女生。但是,錄取結果讓我陷入深深的苦惱當中,我并沒有被心心念念的中文系錄取,而是因為錯報志愿被財經學院的會計系錄取。我因此錯失了像彭老師那樣在親愛的母校當一名語文老師的機會。那時我的夢想就是大學畢業(yè),每天夾著教案走在白楊樹下,給學生講文學講人生。

后來,我還是當了老師,只是講會計講經濟管理而不是講文學。我有時會夢見上課找不到教室,但不是在我就職的學校,而是在延川中學的院子里上上下下的找。有時夢見大學同學和班長,夢見出早操我又溜號了,我還是會把他們移植到延川中學。我在延川中學讀了三年半,延川中學是我情所系夢所牽的地方,延川中學的老師是我智慧的啟蒙者,靈魂的鑄造師。我上大學不久,白璧老師就退休回到西安,我們頻繁地書信往來,談學習也談生活,我至今能背上來他家的通信地址——太華路道北聯志東村34 號。畢業(yè)后我分到省政府機關,1984年國慶,我接白老師到我們單位的會議室一起觀看建國35 周年慶典。幾年后的暑假,我?guī)鹤踊仃儽倍燃?,回來后聽說白老師因意外事故離世。晴天霹靂,不久前白老師來我家,兒子還纏著他不停地說爺爺講爺爺講,那時候沒有電話,我沒有見他最后一面。后來我無數次夢見白老師,各種場景,直到現在。彭老師后來調到西安中學,多年前我在她西安的家里吃餃子,終于告訴了她我最初的夢想就是做她那樣的人。張志忠老師和雋存德老師,我們偶爾去探望,他們都非常開心,張志忠老師退休后吟詩作賦,已經送了我?guī)妆炯印?/p>

幾年前,約了幾個同學重上堂坡。堂坡上的縣委縣政府大院被拆除,禮堂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高聳的居民樓。延川中學一排排的窯洞宿舍和寬闊的操場不見了,青磚大教室也不見了,舊時的建筑連一塊磚頭都沒有留下,全部是層層疊疊的教學樓和宿舍樓。老城更不用說,街道兩旁擠滿各式各樣的樓房,逼仄喧鬧。

近幾年不時在網上看到很多延川人在懷念老城,懷念中學。也有人在根據記憶認真地畫老城,一度還傳說要重建老城。重建是不可能的,建了也是假的。幾十年前如果有人預料到縣城要向南北各延伸五里地,幾座大橋又聯通了河東,又何必在意這區(qū)區(qū)幾畝地,至少保留政府大院和延川中學。

一個地區(qū)有一個地區(qū)的建筑特點,一所楊柳依依的美麗校園和一座布局獨特的縣府大院,他們見證了多少人的成長歷史,見證了多少年的風云變幻。

堂坡,現在已經成了延川的一個文學意象,凝結著延川人的集體記憶和集體情感。如今堂坡依舊,但已面目全非。一切沒有物證的歷史都將成為一團流煙。

我與堂坡

董國軍

于我而言,堂坡就是一架梯子。上去了,有可能進入廳堂;上不去,有可能一輩子爬坡。

原因在于,堂坡之上有一所延川縣最高學府——延川中學。我成長的年代,進入廳堂只有一條路——高考。要參加高考,必須上高中。在延川,上哪個高中最有希望?這個問題,還需要回答嗎?

1979年初秋的一天,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延川縣城窄窄的街道熙熙攘攘,吵吵雜雜。一個小毛驢拉著一輛小架子車,里面放著一小卷鋪蓋和一個小木箱,后面跟著一個十六歲的小后生。小后生怯生生地跟著毛驢車,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城”。中午時分,他們終于擠出人群,走上了堂坡。小毛驢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牽著,一直牽到延川中學第一排窯洞的院子里。這只大手和另一只大手把韁繩系在一棵白楊樹干上,抬起來擦了一把汗——一個扎著白羊肚手巾、粗眉大眼、紅銅一樣的臉孔,正抬眼四望。站在白楊樹下,他竟然有點豪壯。這就是我的父親。不消說,那個小后生便是在下我。

班主任就在第一排的一孔窯洞里,身材挺拔得像院子里的白楊樹,面容威嚴的像過年時門上貼的關公。他便是赫赫有名的楊玉和老師。

報了名,父親要回去了,他牽著毛驢,毛驢拉著空架子車,我跟在后面,一路走下堂坡。站在堂坡口,望著漸漸淹沒在人群中的那個高大身影,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離別——一根看不見的繩在心頭拉扯,拉扯得你想哭。回頭走上堂坡,這時才發(fā)現,這條坡竟然如此之長。

剛好,第一堂作文課,老師布置的任務就是寫自己對延川中學的第一印象。我寫道,走過一條三十度陡的斜坡,繞過城關小學大門和城關幼兒園,有四五排窯洞在一條中軸線上對稱排列開來,這便是延川的最高學府——延川中學……沒想到,竟然被老師點評了。這個老師是女的,有點洋氣,短發(fā),梨形臉,笑意盈盈,步履款款,氣質優(yōu)雅,風度翩然,她叫彭士征。我的名字在初中之前,一直被延川方言喊叫著,從彭老師開始,我的名字有了普通話的韻味。彭老師點評我的作文,讓我對語文有了高漲的熱情。從此,我寫作文再也沒有艱難過,一直到現在。

兩年的高中生涯很快結束。這兩年,說實話,對堂坡基本沒有印象。畢業(yè)后怎么下了堂坡回到老家瓦依溝的,都不記得了。

酷暑的一天傍晚,我戴著一頂沒有頂子、只是一個圓圈的破草帽鋤完地回到家里,鄰村同學常東風騎著自行車來告訴我和董思軍,說高考成績出來了,約我倆第二天去縣教育局看成績。

教育局靠坐在堂坡上面的一截土城墻下。我們三人還沒到教育局的腳跟前,便遇見縣城一個同學,說教育局不讓看成績,但是他通過熟人已經看過了,說我們幾個都考上了。大家一高興,便說說笑笑走下堂坡,準備到國營食堂吃一頓。剛走到堂坡口,正好遇見楊玉和老師。我們那時很害怕老師的,老遠看見就貓著腰潛行了。不過那天實在是來不及潛行,只好硬著頭皮主動叫了一聲“楊老師!”楊老師扭頭一看是我,轉身伸出雙手一把握住我的手,大笑著聲說道:“哎呀,你可給咱們延川中學爭光了。以前文科沒有一個應屆生考上大學的,你不但考上了,還考了個第一名……”我懵了,呆若木雞,恍若夢中,后面楊老師還說了什么,一點都沒聽進去。楊老師當時在延川是家喻戶曉的厲害老師,縣城好多人認識他,但幾乎所有人只見過兇神一般的楊老師,哪見過興高采烈得如同孩子一般的楊老師?于是瞬間圍上來一大群人,看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改變了楊老師的表情。當時,上下堂坡的人如同被孫悟空施了定身法,都站住了。我窘迫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兩個月后,又是初秋時節(jié),涼來暑往,天高云淡,我跨進了延安大學的大門。好像又過了兩個月,記得是深秋了,班上組織同學們去參觀黃帝陵,我坐的是臨時征用的學校救護車。出延安城后不久,汽車便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蛇行,忽然一個同學叫我:“快看,前面有一輛卡車是延川中學的!”我立即推開車窗玻璃向前面望去,還沒看見車門上的字,先看見了車廂里裝滿家具鋪蓋的頂上坐著楊玉和老師和另外一個人。我趕忙向楊老師招手、叫喊,但是山路彎彎,前后車輛像捉迷藏一樣忽隱忽現,加之風聲呼呼,楊老師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當時一位女同學急了,解下脖子上的粉紅紗巾遞給我,我趕忙把紗巾伸出車窗外揮舞,這下楊老師看見了,又像堂坡口遇見那次一樣,他孩子般地揚手大喊大笑。可惜風太大,聽不清他在喊什么。

同學們受到了感染,攛掇司機超車。司機費了好大的勁才超了車,在超車的一瞬間,我大喊:“黃陵!黃陵!”楊老師大喊:“回老家!回老家!”我們的車先到黃陵,停下來之后,我站在路邊揮手擋延川中學的車,可惜司機不認識我,車呼地一下從我身邊掠過,車廂里的楊老師看見了我,站起身來使勁向我揮手……

再次走上堂坡,已經是四年后了,也是初秋,卻是一個陰天,涼颼颼的。我一個人,赤手空拳,勞動布衫子里裝了一肚子剛剛學到的亂七八糟知識,直接走上三尺講臺。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我竟然遇上了“首屆教師節(jié)”!教育局要求我們教師上街游行,當然是帶著學生,打著橫幅,自己熱烈慶祝自己。于是我們浩浩蕩蕩走下堂坡,浩浩蕩蕩走過南關,浩浩蕩蕩繞回堂坡,浩浩蕩蕩回到校園,領導講了一番話,首屆教師節(jié)圓滿落幕!

大約三個月之后,宿辦合一的窯洞里已經開始生爐子了。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放學后,我正在接待一位學生家長,一個學生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幾次,我把他叫進來,問有什么事?他笑嘻嘻地說:“我們幾個同學想請你看電影,票都買好了,快開始了?!奔议L一聽便起身告退,我便跟著學生出發(fā)。沒想到,走到大門口,看見另外一個學生等著;走到印刷廠門口,還有一個學生等著;到舊縣衙門口,又是一個學生等著;到了堂坡口,是兩個學生等著;到了影劇院門口,也是兩個學生等著。最后,七八個后生簇擁著我走進了電影院。電影還沒有開始,已經坐了不少人。引導我的學生喊道:“董老師來了!”中間一整排的人嘩啦一聲全部起立,我被迎接到最中間的位置。我左右一看,全是本班學生。驕傲地坐了下來,這時發(fā)現,電影院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過來。

那天看了什么電影,早忘記了,但是學生從辦公室門口到影劇院,在堂坡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迎接我,卻一直清晰地在腦海里放著電影。那種自豪感,對我來說,空前絕后——之前沒有過,之后更不會有。

延川中學十四年,在堂坡上走過多少次,我說不清,堂坡也不會記得。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到了上世紀最后那個暑假,我走下堂坡,來到延安,走進了電視臺。幸福又一次不期而遇,我撞上了“首屆記者節(jié)”。記得那時我心中一驚,當年設立教師節(jié),是希望全社會尊師重教,因為教師已成弱勢群體?,F在設立記者節(jié),難道記者也成弱勢群體了?

時也命也,二十年后,電視臺果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個全新的概念。

堂坡,不好意思,我又扯遠了!

難忘延川,難忘堂坡

趙秀珍

離開延川已經三十七年了,但那座樸素的小城,那些可親的人仍然歷歷在目。我在延川生活了十一年,延川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是我放飛過夢想、放飛過青春的地方。

我忘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忘不了那里的一草一木;我忘不了那里的老鄉(xiāng)和同事,忘不了在那里度過的艱辛與快樂。那里有親得像一家人的好房東,有像娘一樣的鄰居大媽;有土窯洞、熱炕頭、香噴噴的油糕、甜甜的米酒。嘩啦啦的秀延河水從影劇院旁邊流過,堂坡上傳來大秧歌、信天游、三弦兒的激昂旋律。想起那些歲月,離別時的情景再一次模糊了眼睛。

1974年,二十四歲的我因為工作調動來到了延川南關農具廠,開始了與這座小城的不解之緣。初到延川,一切新奇而陌生。但不久,我就知道這座小縣城的生活是以堂坡為中心的。因此,記憶中的許多趣事也發(fā)生在堂坡和它的附近。

記得有一次逢集,我和一位河南老鄉(xiāng)一塊上街買菜。在堂坡口遇見一位蹲著的老農,兩手插在袖筒里,面前放著個籃子,上面還蓋著一塊布。見我們走過來,老農小聲說:“買子彈不?”我們大吃一驚,問他:“你賣子彈?”心想,這小地方雖然落后,人竟這么膽大,還敢賣子彈?我們盡管心里緊張,仍好奇地繼續(xù)尋問:“咋賣?”那人見我們神色不對,坦然地說:“子彈嘛,一塊錢十二個?!闭f著提著籃子朝堂坡上走,走到一個巷子口時拐了進去。我們緊跟著著他?!百u子彈可是犯法的?!蔽覀儧Q定把這事搞清楚。老農見我們過來,蹲了下來,掀開了蓋布,只見籃子里躺著二十幾個圓圓的雞蛋?!斑@不是雞蛋么,你怎么說是子彈?”老農說:“這就是子蛋呀,你們干部家就會說洋話,我們受苦人都是說子蛋?!蔽液屠相l(xiāng)忍不住哈哈大笑,說:“我還想著今天抓了個販子彈的呢,準備把他送公安局嘞,搞了半天是雞蛋。”我們買了二十個雞蛋,發(fā)現是有裂縫的,因為天氣太冷,雞蛋都被凍裂了。

還記得1975年初夏的一天,延川城的人奔走相告,說有“大領導”要來延川救災了,人已經到了延安,一會兒就到延川了?!按箢I導”坐的飛機要在堂坡上降落,不多時,一群一群的人都涌上堂坡。那個年代的延川人有許多連火車都沒見過,更別說飛機了。

堂坡上擠滿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抱小孩的、拄拐杖的,都伸著脖子向天空張望。天氣炎熱起來了,人們臉上全是汗,有人摘下頭上的帽子,當扇子扇。

過了好久,“嗡嗡”的響聲從山邊傳過來,有人喊道:“過來了,飛機!”“真的來了!”不一會兒,一架飛機在空中盤旋著降低高度。人群激動地歡呼著,跳躍著,吶喊、尖叫著,場面很是震撼。飛機的高度越來越低,帶來的氣流把有些人頭上的帽子旋到空中,像飛碟一樣飛走了。還有些人在混亂中被踩掉了鞋子,蹲下找鞋子的工夫飛機降落了下來。工作人員從機艙中卸下來一些大麻袋,據說是糧食種子。現場擁擠著,力氣大的人還真擠上前,用手摸了飛機。擠不到跟前的人七嘴八舌討論飛機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卸完東西,飛機飛走了,回去的路上,才發(fā)現我們的衣服上落了很多灰塵和沙土粒。

1975年的秋天,單位派我去堂坡上的政府大院粉刷墻面和門窗。政府大院很整潔,一排排窯洞里擺放著辦公桌、沙發(fā)、茶幾和辦公柜。工作人員出出進進顯得很忙碌。我找了一個汽油桶盛油漆,又找來一張辦公桌,開始工作。我把油漆桶放在地上,一手提著漆桶,一手拿著毛刷,按順序先刷起了高高的門頭。這時聽到有人說:“河南駐馬店發(fā)大水了!”我一驚踩倒了漆桶,連人帶桶翻滾在地上,油漆灑到了身上,還濺到了臉上和辮子上。旁邊的人趕緊把滿臉通紅的我扶了起來。刷完油漆回去的路上,我又被堂坡上的碎石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幾個放學的孩子正好路過,跑過來把我攙下了坡。孩子們稚嫩的手臂讓我感受到了異地他鄉(xiāng)的溫暖。

1982年,延川《山花》雜志創(chuàng)刊十周年,《人生》的作者路遙也回到延川。人們奔走相告:“西安電影制片廠要來咱延川拍電影了”。他們面露喜悅和驕傲,紛紛說著路遙的身世和成長經歷。路遙的弟弟四錘是我南關農具廠的同事。我們當時也想學寫作,就約好去縣招待所找路遙。我們去時路遙不在屋里,據說還在文化館講課。于是我和四錘就在屋里等著,聊著他哥小時候的事。后來路遙推門回來了,他先叨叨了兩句“累死了”,然后問:“你們來了好久了么?”四錘說:“嗯!媽念叨你哩!”路遙說:“一會就回家,你回去不?有車?!彼腻N說:“哥,我倆來找你也是想學寫作?!甭愤b這才看了我一眼,問:“有基礎么?”我臉很燙,語無倫次地說:“啊,沒有沒有!只是愛好!”路遙說:“寫作很辛苦的,你們吃不了這碗飯,好好上班吧?!蔽也桓以俣嗾f什么。四錘說:“你教教我倆吧!”路遙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端出一盆山丹丹花送給我,還有拍《人生》電影的一些宣傳資料和刊登他作品的雜志。兄弟倆邀請我一塊到他家里去,我沒有去。

電影《人生》開拍的這天恰巧又是逢集,延川的街道兩旁早已站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的房東大叔也穿了一套新衣服,頭上戴了一頂新草帽,去擺他的皮貨地攤。四面八方的趕集人蜂涌而來:有提籃的、挑扁擔的、騎車的、開四輪拖拉機的、趕毛驢的、賣菜賣衣服的、賣農具的、賣牲口的、彈棉花的、賣老鼠藥的……

導演手里提著大喇叭,大聲叫喊著,在人群中穿來跑去,安排演員就位。導演還在巷子口拉了一個女孩當群眾演員。那女孩有點害羞,說什么都不過來,一直往巷子深處鉆。沒辦法,導演又物色了一個還是叫不過來。周圍群眾見狀也紛紛后退。導演大聲吼著:“有那么害怕么,我又不吃人!”后來一個提著一只老母雞的農村婦女被拉過來了,還有我們廠里一個木工師傅自愿當了車夫,我們看他時他還不好意思地直笑。

拍電影讓我和我的幾個好姐妹在堂坡上大飽了眼福,后來還在影劇院看了電影《人生》毛片,雖然有圖像無聲音,但我們興奮極了!

1983年離開延川,2010年冬天我故地重游回到了第二故鄉(xiāng)延川。熟悉的堂坡又呈現在我眼前,堂坡不再古老和滄桑,路面也經過了改造不再坑洼不平。我見到了我親愛的同事和朋友,他們在堂坡口迎接我,紛紛邀請我去家里吃飯。

第二天吃過早飯,老師們帶我去乾坤灣看了黃河景觀,下午,房東的兄弟開車帶我沿著城區(qū)轉了一圈。我親眼目睹了延川這幾十年的變化,當年的招待所已經變成了延川賓館,影劇院也重建了……車開得很慢,開到黑龍關大橋的時候停了一會,我想起電影《人生》的一個場景——高加林為拉大糞和人打架的那場戲就是在這里拍的。到縣政府的時候,車又停了下來,朋友們告訴我這里是南關農具廠的舊址。在這里我工作了十一年,此刻仿佛又聽見機器的轟鳴聲,看見翻砂爐子里火光沖天的生產場面;還有每天下班后的義務勞動,推車挑擔平起的河溝;以及每天下班后將二百五十塊磚從土窯爐里搬到廠區(qū),蓋起了漂亮的車間廠房;更有夜班時到牛毛氈房偷摘鮮棗吃,吃著鮮棗,流著口水,笑聲穿過了窗戶紙……這樣的場景太多太多。

第三天下午,我要回河南了,以前的同事好友都來堂坡送我。不知道什么時候,車后備箱里早已塞滿了大袋小包,小米、紅薯、黃花菜、羊肉、粉條、軟米糕……車蓋都蓋不住。送別的人們圍在堂坡口,房東、鄰居、朋友抱著我哭,男人們也站在邊上落淚。他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一定再來!”老房東的女兒說了一句:“姐姐,你知道么,我媽臨走時是叫著你的名字斷氣的?!蔽覍嵲跊]忍住,失聲痛哭起來,大家圍著我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囑著……

車開動了,我噙著滿眼的淚,看著窗外這個我曾經放飛過青春的地方……堂坡再見!農具廠再見!延川再見!親人們再見!

猜你喜歡
延川中學老師
在多解中學創(chuàng)新
美麗的延川
Big Hero 6: Always be with You
老師,節(jié)日快樂!
送給親愛的老師
老師的見面禮
寧波市四眼碶中學
“井工廠”鉆井技術在延川南煤層氣開發(fā)中的應用
中國煤層氣(2015年6期)2015-08-22 03:25:17
延川南區(qū)塊煤層氣鉆井防漏堵漏技術優(yōu)化
中國煤層氣(2015年6期)2015-08-22 03:25:13
六·一放假么
抚远县| 耒阳市| 长顺县| 宜君县| 平昌县| 文登市| 乌鲁木齐市| 哈巴河县| 明溪县| 井研县| 东辽县| 梅州市| 贡觉县| 喀喇| 灵石县| 潜山县| 衡南县| 琼海市| 海丰县| 洪湖市| 通山县| 福安市| 奈曼旗| 乌什县| 西安市| 汝州市| 西青区| 桂平市| 临汾市| 万州区| 濮阳市| 深水埗区| 滨州市| 宝鸡市| 浦东新区| 青川县| 出国| 邢台县| 徐水县| 靖州| 吴川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