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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莊的野生

2022-02-17 08:37敏奇才
南方文學(xué) 2022年1期
關(guān)鍵詞:羊群山羊

·敏奇才

回族,1973年生,甘肅臨潭人。1995年畢業(yè)于西北民族大學(xué)。中國少數(shù)民族作家學(xué)會會員、甘肅省戲劇家協(xié)會理事。1996年開始發(fā)表作品,曾在《民族文學(xué)》《中國作家》《光明日報》《文藝報》等報刊發(fā)表小說、散文、劇本、詩歌。系列散文《從農(nóng)村的冬天走到冬天》收入《2008年中國散文精選》一書。出版散文集2部、小說集1部。

1

小時候,莊里是沒有野生的。

那時候燒荒開地,植被破壞嚴(yán)重,再加上生活困苦,打獵的人也多,野生的生活環(huán)境被破壞了。莊里偶爾來只野生,也是冬天下了厚雪的時候,吃不上草的兔子會踏著雪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跑到誰家的草料堆上或是草垛下吃小豆草;再就是一兩只餓得發(fā)慌的野雞也跟了兔蹤,歪歪斜斜地飛落到草垛下刨點(diǎn)老鼠拉剩的麥?;蚴乔囡3漯?。

有一年夏天,莊里竟然來了一只四不像。生活在沒有人煙的林眼里的四不像怎么突然跑到了光禿禿的敏家咀呢,就不得而知了。

甘南林區(qū)的海拔和自然條件正好適合四不像生存和繁育。多少年前,洮河以北是農(nóng)區(qū),因大面積的墾荒,肥田的農(nóng)家肥趕不上趟,就滿山燒踏灰,于是洮河以北僅有的一些雜灌林被連根刨出燒掉了,甚至連根系發(fā)達(dá)的茅草都被揭了皮燒成了踏灰。

那個時候,燒踏灰、生火做飯、燒水、燒炕都需要柴火,可柴火得到幾十里外的洮河南岸去拾。人背驢馱的弄上點(diǎn)柴火,連燒水做飯都奔不上。于是人們在冬天就拔挖塄坎上的蒿根,刨砍荒坡上扎手的貓刺,只要是能生著火的東西,都或砍或挖地弄了來。幾年下來,原來齊整的塄坎被挖得千瘡百孔破爛不堪,長貓刺的荒坡也被挖得坑坑洼洼寸草不生。

多年長成的蒿根,人們叫它蒿疙瘩。

那個年月,外出做農(nóng)活的時候,女人們都要背個大背篼。做完農(nóng)活回家的時候,那是要砍挖上一背篼蒿疙瘩和貓刺的。農(nóng)人們晚歸的時候,要么是奶奶背著一背篼貓刺,要么是母親背著一背篼蒿疙瘩。貓刺挖著吃力、刺手,還支楞著裝不瓷實(shí),沒有多少重量,曬干后也不耐火,燒起火來像燒干草,很多時候沒人愿意挖。蒿疙瘩挖起來容易,刨倒塄坎能挖一堆,但是對塄坎的破壞性較大;蒿疙瘩瓷實(shí)干硬像劈開的碎柴,燒起來耐火,因而不管大人小孩都喜歡挖蒿疙瘩。

在傍晚的夕陽下,路的盡頭,奶奶或母親像背著一座山,遠(yuǎn)遠(yuǎn)地朝家的方向緩緩移動,和晚霞或是晚風(fēng)較著勁。進(jìn)了家門,從肩頭上卸下重荷,才揮手撩起衣襟擦一把額頭和鬢角的汗珠。抬頭望著灶房門,眼神里是滿滿的焦渴。

一背篼蒿疙瘩或貓刺倒在門洞里,蒿根和貓刺的清香味濃濃地彌漫開來,充斥在院子里,繞在房前屋后,隨了風(fēng)順巷道向莊外飄去,向山野里飄去。

蒿疙瘩生上火后,火苗旺,后勁足,耐火性跟松木差不多。一股濃白的煙從煙囪里突地冒出屋頂時,蒿草清淡的香味就慢慢地在村子里飄逸。誰家在大鐵鍋里蒸鐵鍋巴時,才燒貓刺。貓刺渾身長著細(xì)密的小刺,人的手是挨不上它的,只能用镢頭或是填炕的灰耙子鉤到灶房里,用棍子挑上一團(tuán),再用镢頭或灰耙子硬塞進(jìn)灶坑里,把灶坑填得滿滿的,噼噼啪啪一會就燒盡了,然后再填再燒,直到把一鍋鐵鍋巴燒熟。

由于人們的生活需要,附近山場上、塄坎上的蒿疙瘩和貓刺砍挖光了,植被脆弱得慘不忍睹。

每個村莊附近的山場上,牛羊騾馬也是成群結(jié)隊(duì),曠日持久地吃來啃去,把草山啃得露出了裸露的地皮。在春天的時候,草叢是掩不住腳面的,更不用說藏住一只野雞或是野兔子。

這樣脆弱的植被,也就養(yǎng)不住那些跑的和飛的野生了。貓刺長高的時候,底下時常有野兔子藏著。藏在這里,野兔子就不會被天上飛的鷹、鷂子,地上跑的野狐、野貓、土豹子、猞猁、狼啥的惦記了。

沒有了藏身的植被,野兔子也就在某個冬日的晚上溜過了洮河,毅然決然走了,尋覓它的藏身之地去了。

野生是一物降一物的。沒有了被吃的兔子,其它的野生也就待不住了,跟著兔子過了洮河。

2

洮河以南是林區(qū),有針葉林、針闊混交林,也有雜灌林,這樣的環(huán)境里能藏住大野生,也適合野生生殖繁衍。當(dāng)年跟父親架上牛車過了洮河,到南山林里拾燒柴的時候,時常會碰到一些大體形的野生。如狍鹿、羚羊、四不像,還有藍(lán)馬雞、柳雞,野雞更是多得像麻雀,擦著人的頭頂一群一群飛著,惹得人眼饞不已。

野狐、土豹子、猞猁、狼倒見得少,問了見多識廣的賽里木阿爺。他說,這些野生不是林眼里跑的,它們是不能過洮河的,過了洮河就沒有它們的活路了,它們降不住林眼里的熊和豹子。

可是,洮河南岸的野生四不像卻跑到了沒有植被的洮河北岸,跑到了我們的村子里,讓一輩子沒有見過這種野生的人們大開眼界。

村里人是見過狍鹿的。曼蘇家阿爺去北山林里拾燒柴時,抱來了一只剛下的鹿羔子,養(yǎng)在了家里,跟羊圈在一起。鹿羔子吃著羊奶,慢慢地長大。只是大了以后,不跟著羊出去吃草,而是自己翻墻到山上去吃草。傍晚時分,一蹦一跳地躍下山,披著一身霞光和草香,再翻墻蹦回家里來休息。

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曼蘇家養(yǎng)著只狍鹿,閑了的時候,就跑來看一眼,看個稀奇,看個古怪。

黃昏的時候,我常常一個人跑到曼蘇家,看這只狍鹿。它的兩只眼睛清澈而靈動,我看它的時候,它也一動不動地昂首望著我,時刻保持著它飛檐走壁的輕巧動作。

這只狍鹿在曼蘇家養(yǎng)了兩年,最后終究沒有養(yǎng)戀,回歸它的家園去了。聽人說是跟著另一只狍鹿走了。

它的家在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或是高聳入云的大山上,那里有它的兄弟姐妹,那里有它的歡歌笑語,不屑與一群渾身散發(fā)著野蔥味的綿羊?yàn)槲?,相伴一生?/p>

3

那只四不像的到來,有點(diǎn)不可思議。

那年月,奴亥家勞力多,養(yǎng)了大大小小六十多只山羊,有紅山羊、黑山羊、白山羊。出圈或歸圈的時候,擠擠攘攘地塞滿了巷道。

那年夏天的一個午后,奴亥家阿爺在收羊歸家的時候,看到誰家雄壯的一只黑山羊混在他家的羊群里。奴亥家阿爺后來說,那只四不像混在羊群里的時候,它頭小像羊,短角像鹿,頸粗毛長,蹄寬像牛,尾長像驢。他當(dāng)時就想,可能是誰家從內(nèi)蒙古引進(jìn)的種山羊。他還說,咱們這兒的山羊原來能長到六七十斤,后來近親繁殖,慢慢地退化了,只能長到三四十斤,這不有人說要引進(jìn)內(nèi)蒙古大個頭的種山羊,他還滿懷高興,羊種的繁殖有希望了??赡侵簧窖蚓褪遣惶∪?,進(jìn)不了羊群里,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他的羊群后面,不棄不離。他就有點(diǎn)納悶。他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羊群,觀察那只山羊,看到那只山羊的后腿有點(diǎn)瘸,那只山羊警惕性很高,有著一種隨時轉(zhuǎn)身而逃的思想準(zhǔn)備。

可是,他越看心越虛,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奴亥家阿爺可就沒有往野生身上想,更沒有往四不像身上想,因?yàn)樗麖膩砭蜎]有見過四不像。

他想,這只瘸羊可能是從拉羊的車上自己跳下來的,要不怎么受了傷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自己家羊群里捎帶著養(yǎng)上,反正不礙事,羊主人尋上來了牽走,不尋來了自己先養(yǎng)著改良自己的羊種。他想著往后羊群的發(fā)展,有點(diǎn)興奮,也有點(diǎn)自信,不由自主地哼起了野味十足的歌兒。

只是這只瘸羊有點(diǎn)怕人,跟在羊群后面東張西望的。他只好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羊群后面,怕是走了這只瘸羊。而這只瘸羊偶爾融進(jìn)羊群的時候,羊群也一驚一乍的,總是合不到羊群里。他知道山羊不搿綿羊,誰知外地山羊也不搿本地山羊。

瘸羊和羊群始終保持著兩三米遠(yuǎn)的距離,奴亥家阿爺和瘸羊保持著七八米遠(yuǎn)的距離。這時候,瘸羊像是放羊的羊倌,而奴亥家阿爺像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一樣,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羊群后面,勾著頭輕手輕腳走自己的路。不敢甩鞭,也不敢吆喝,只是靜靜地聞著巷道里彌漫著的羊的膻腥味。

羊群進(jìn)了村莊,走在擁擠的村道上時,這只瘸羊在眾目睽睽之下昂著頭一驚一乍地環(huán)視著周圍,驚得羊群你擁我擠往前飛奔,村道更加擁擠。

進(jìn)了大門,那些羊都一只跟一只地進(jìn)了場院,然后轉(zhuǎn)過身回看這只瘸羊。瘸羊卻在場院邊上猶豫不決,往來徘徊,不肯進(jìn)場院,鼻孔里噗噗地噴著氣,有點(diǎn)生氣的樣子。奴亥家阿爺想把它趕進(jìn)羊圈,它轉(zhuǎn)了身直勾勾地盯著奴亥家阿爺,一臉的不高興,有撲過來抵他的跡象。他心里一害怕,就悄悄地退出了羊圈,讓它在場院里溜達(dá)。不過它瘸得厲害,腿可能傷著呢。明早喊幾個人過來抓住了瞭著上點(diǎn)藥或包扎一下。

晚上起夜的時候,奴亥家阿爺還不放心,披著衣裳到場院里看了下瘸羊。它沒有臥著休息,也沒有挪一下地方,就在那地方一動不動地站著像只雕塑,只是那條瘸腿稍稍懸空著。

羊圈周圍彌漫著一股子野蒜的味道,臊乎乎的。羊兒都沉睡在那腥臊的氣息里,而那只瘸羊沒有睡覺的意思。

天剛放亮,奴亥家阿爺就到了場院里。一圈的羊慢騰騰地起身,打著懶顫,翹起尾巴撒尿拉糞。場院里的腥臊味更濃烈。那只山羊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仍然與羊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沒有與羊群有任何親近的意思。

奴亥家阿爺出門叫了幾個人,幫他瞭下那只山羊。幾個人打開場院的門一看,賽里木阿爺就嘿地一聲笑出了聲。

“野生進(jìn)圈了!”賽里木阿爺笑著對奴亥家阿爺說。

“啥野生?”奴亥家阿爺有點(diǎn)吃驚,大家也很吃驚。還有像山羊的野生呢。

“啥野生?四不像!”

“四不像?從老輩人那里聽說過,我活老了也沒有見過。”奴亥家阿爺吃驚地望著那只高高大大的“山羊”。

“現(xiàn)在你不是親眼見了嗎?四不像跑到了你家里?!辟惱锬景敹⒅ゼ野斈菑埐紳M皺紋的臉,笑呵呵地說道。

“不是說野生不進(jìn)莊嗎?”奴亥家阿爺帶著一臉的疑問。

“你沒見嗎?這只四不像的腿在落單后受傷了,它要不是跟著你家的羊群,早就進(jìn)了哪家人的鍋了。野生是有靈性的。也許,它早先就在你家的羊伙里混著呢?!辟惱锬景斚穸床炝怂牟幌竦男乃妓频模f得很有道理。

奴亥家阿爺仍帶著一臉的疑惑。

奴亥家里來了只四不像的消息像陣疾風(fēng)一樣刮遍了村里的巷巷道道。

巷道里人聲吵雜,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人碰人的,滿臉的激動和緊張。有人披著衣服,忙得連胳膊都沒有套到衣袖里;有的人趿拉著鞋就出了門。

奴亥家的場院里圍滿了人,人們用欣賞的、稀奇的、驚訝的、貪婪的各種目光盯著四不像。四不像此刻像一個待嫁的姑娘,用羞澀明亮的眼睛看著向它射來的那一道道奇異目光,抬了抬那條瘸腿,擦著墻根向前走了幾步,終于無路可走,只有警惕地向四周看著……

“這野生有多少斤肉呢?”有人開始盤謀四不像。

“上百斤不止!比我家那只羊還大,分肉的話,每家差不多能分三斤多呢?!庇腥烁胶椭?。

人們不約而同地盯上了四不像的肉。

“野生,沒人主,也養(yǎng)不戀,還不如悄悄宰了,讓大家解頓饞?!庇腥碎_始喝言要下狠手。

這時早到了放羊吃草的時候。場院的門被人們堵得死死的。羊兒空著肚子,“咩、咩”地叫著,扭頭找著奴亥家阿爺。

這時候,誰還管場院里的羊空著肚子呢,心里想的是如何拿下四不像的命,好分一口肉。

“野生進(jìn)莊,男女遭殃。”不知誰冒晃晃地說了這么一句話,人群瞬間像狗頭蜂窩里搗了一杠子,嗡嗡地吵開了。

“野生進(jìn)莊,總的來說不是好事情。奴亥家阿爺你說呢?是不是這回事?”有人把奪命的皮球踢給了奴亥家阿爺這個老實(shí)漢。

奴亥家阿爺漲紅了臉,聲音低低地爭辯道:“野生進(jìn)莊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但這只四不像是混在我家羊伙里來的,也沒有啥不好的事吧?出啥事了叫出在我家?!?/p>

“野生進(jìn)莊,全體遭殃,可不是你一家遭殃的事?!庇腥松驳赜闷凶痈^砍了過來,狠狠地,沒有商量的余地。

“野生進(jìn)莊,誰說的男女遭殃?我看你們嘴含舌刀,野生遭殃?!倍自趫鲈豪镆恢睕]有發(fā)話的賽里木阿爺終于忍無可忍,站起身背對著那些眼露兇光,想要四不像命的人說了幾句話,才算是壓住了。

那只四不像像是聽懂了人話,轉(zhuǎn)過頭朝賽里木阿爺深情地望了一眼。

賽里木阿爺轉(zhuǎn)過身,對懷著各種心思的人們大聲說:“你們誰也甭打四不像的主意。大家各回各家,各干其事。奴亥家阿爺還要吃早飯呢?!?/p>

聽賽里木阿爺這樣一說,人們就知道再誰也不能打四不像的主意了,就是打也打不動了,賽里木阿爺出面的事,誰還敢出聲出頭呢。

到嘴的肉泡湯了。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回家了。

場院里空了,清靜了。四不像試著向羊群跟前走了幾步,可羊兒沒有接納它的意思,嘩地向圈里面聚攏而去,與四不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四不像只有停下來,警惕地環(huán)望著四周。

奴亥家阿爺招呼賽里木阿爺進(jìn)屋吃早飯,順便討個主意。

奴亥家阿爺一臉愁腸地看著賽里木阿爺說:“這野生混在羊伙里是個愁腸。要是搿群,還好說,就是不搿群。搿群的話,我還能養(yǎng)護(hù)著,不搿群就沒法養(yǎng)護(hù)。要是讓哪個憨膽子賊東西惦記上,就麻煩了?!?/p>

“沒人敢惦記,四不像在你家羊伙里就是你家的。今早你放出去,要是和羊搿群,就讓它跟著,要是不搿群,它就會自動走離。甭愁?!辟惱锬景斪谂ゼ野?shù)目簧?,一邊喝茶一邊出主意?/p>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迸ゼ野斠荒樀某钤啤?/p>

賽里木阿爺呵呵地笑著:“嘴上說話的,都是有賊心沒賊膽,你一萬個放心?!?/p>

賽里木阿爺這樣一說,奴亥家阿爺竟天晴般嘿地笑出了聲。

屋中傳出了兩位老者爽朗的笑聲。

4

場院的門嘩地一打開,羊群就你擁我擠地跑到巷道里,向山上那片青青的草坡沖去。四不像的腿瘸得不太明顯,很緊張地跟在羊群的后面,當(dāng)奴亥家阿爺走近的時候,它就往羊群里擠,羊就跑得更快了。

奴亥家阿爺只有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羊群的后面。

出了村子過河的時候,羊群撒在河邊喝水,而四不像卻跑到河邊的泉眼里喝水。

野生很少喝河水或死水。每天清晨太陽露臉的時候,野生就會成群結(jié)隊(duì)地下山,喝泉眼里冒著霧氣沒有絲毫污染的清水。

在奴亥家堆積著一層厚羊糞的場院里,四不像和渾身散發(fā)著膻腥味的山羊共同度過了一個難眠的夜晚。雖然四不像和山羊不是頭挨頭、身擠身地過了一夜,但場院的膻腥味讓它挨不到天亮。

四不像生來就是大自然的精靈,卻要和那些圈起來只顧低頭吃草的臊乎乎的山羊?yàn)榘椤R撬耐饶_沒有受傷,或是有個好的藏身的去處,其實(shí)它是不屑與山羊?yàn)槲榈?。性格溫順的綿羊都不搿山羊,何況是在深山老林里過慣了清靜生活的四不像呢,絕不會與膻腥味濃烈的山羊?yàn)榘?。可是,現(xiàn)在它是一只失孤的,時刻讓野獸或是人類盯著它的肉身飽餐一頓的四不像;是一只讓山羊的膻腥味熏得肺腑都腫大了的無可奈何的四不像;是一只把生命托付給奴亥家阿爺當(dāng)作賭注的四不像。

四不像喝足了清涼的泉水,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山羊的后面,不慌不忙地掠些草芽吃。山羊在露水閃現(xiàn)著光彩的草叢里跑過,奔向昨天吃過一把香草的那片草地,歡喜得不得了。

四不像沒有隨著山羊興奮地奔跑。聽著奴亥家阿爺?shù)倪汉嚷暎悬c(diǎn)避生,不時地昂首眺望著遠(yuǎn)處的山場和一抹綠色,有所沉思。此刻的它,也許是在思憶生它養(yǎng)它的那片山場或林子,思戀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向往一汪曾解渴的清泉或一把飽腹的青草。

綿羊不搿山羊,四不像也不搿山羊。奴亥家阿爺悠然地望著前行的山羊和孤獨(dú)的四不像,喃喃地自言自語。

野生不搿家畜,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可奴亥家阿爺偏偏想讓四不像搿著山羊,讓四不像來改良他的羊群。這個想法有點(diǎn)古怪和新奇。他把這個想法忍不住告訴了賽里木阿爺。

“四不像是鹿類,它搿不到羊伙里。再說四不像是看你人老實(shí),沒有傷害它的意思,在你處躲難的,說不定今天,或是明天、后天它就會不辭而別。”賽里木阿爺笑得蓋住眼睛的長眉毛在唰唰地顫抖著,像蝦擺動著探路的觸角一樣。

奴亥家阿爺笑了笑,沒有吭聲,算是默認(rèn)了賽里木阿爺?shù)恼f法。

四不像還是避生,看到賽里木阿爺來了,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警惕地望著賽里木阿爺,帶著一躍而去的神情。

“看來,這野生養(yǎng)不戀!”奴亥家阿爺盯著四不像對賽里木阿爺說。

“野生本來就養(yǎng)不戀,它從哪兒來的還會回到哪兒去。野生會認(rèn)路,你甭驚甭詫。”賽里木阿爺看著有點(diǎn)詫人的四不像,對奴亥家阿爺努著嘴。

山場上的綠草叢里開著各樣的碎花,像鋪著花紋好看的波斯地毯。一只鉆天雀旋在四不像頭頂?shù)奶摽绽锛饴曋睔獾睾敖?螞蚱在草尖上跳來躍去,使了勁鳴叫著。鉆天雀的叫聲讓人心焦忙亂。

賽里木阿爺笑著對奴亥家阿爺說:“四不像的附近有鉆天雀的窩呢,要不然鉆天雀不會尖聲直氣地叫喚?!?/p>

奴亥家阿爺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羊鞭,盯著四不像說:“我過去看看!”

“甭去!”賽里木阿爺趕緊攔擋奴亥家阿爺,“你這羊鞭一揚(yáng),就把四不像詫了?!?/p>

果不其然,四不像見奴亥家阿爺揚(yáng)著手中的羊鞭,直起身子,昂首看了幾秒鐘,后腿一蹬,前蹄一揚(yáng),飛快地順著山梁向著洮河的方向飛奔而去。

四不像躍上山梁的時候,還停下看了那么幾眼,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尋覓它的伙伴們?nèi)チ恕?/p>

自那以后,村里再也沒有來過四不像,也沒有誰見過四不像。

后來,天保工程開始實(shí)施,植被慢慢得到恢復(fù)。其它的野生時不時地進(jìn)莊,野兔、野雞開始多了起來。

說起野生,那只進(jìn)莊的四不像就成了人們閑傳的話頭,也成了奴亥家的記憶。

(編輯 何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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