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楷毅
“來,開飯嘍,大家動筷啊,別客氣!”渾厚的聲音穿過后廚的白霧傳來,攜著絲絲溫存的煙火氣。
他一身泛白的藍布襖,白色的袖套上油漬點點,口中哈出的白霧模糊了他那張精神抖擻的臉。他是燒席隊伍里的一把好手——也是我的表外公。
窗外仍飄著幾片鵝毛大雪,晶瑩的水珠掛在窗上,炊煙從后廚升騰而起,擋住了視線卻擋不住鍋碗瓢盆喜慶的敲擊聲,牽著我的心飛進這個神秘的地方。
“刷刷”磨刀,“嘩”橫切,“咔”放進農家的土灶,蓋上木制的鍋蓋,表外公那雙靈巧的手,快到了極致,令人眼花繚亂。他一手握刀,一手摁姜,干脆利落地下手,手起刀落,只聽砧板“咔嗒咔嗒”,姜絲姜片細如銀針,薄如蟬翼。柴火的煙霧漸漸升騰,大約七分鐘,開蓋,熱氣裹著鮮香噴涌而出,掩映著鱖魚那流暢的身形。舀一勺提前備好的熱油,“嘩啦啦”,油珠迸濺,晶瑩的魚皮,雪白的魚肉,都因這淋上的一勺熱油鮮香四溢。
“表外公呢?”表妹問道。我抹開糊在窗上的水汽,一片銀白映入眼簾。一個弓著背的藍色身影正用鐵鍬鏟著門前厚重的積雪,每一鏟都發(fā)出“刺啦”一聲,不僅是自家門前的,還有隔壁鄰居家門前的。雪終于鏟完了,可他卻還不回來。
“來,咱們先吃,別等他了,他還得去村口站崗呢?!卑⒁痰?。姨夫驚道:“???站什么崗???不吃飯啦!”“疫情還沒結束,他又是黨員,這是他自覺領的活?!?/p>
新一年的開始,大家按序落座。大院里干凈清爽,一張八仙桌擺著清蒸魚、東坡肘、炸春卷,酒杯中綠蟻新釀。雪不覺停了,田野阡陌向外延伸,水光被余暉染得大紅大紫,映著表外公在遠處村口渺小如黑點的身影。
那一刻,絢爛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高大。他如一臺永動機,一個沉默的、帶著煙火氣的永動機,既有高山之巔白雪的高潔,又帶著人世間的煙火氣,在平凡老舊的小巷中穿行。他還有著不凡的抉擇,他就是我心中優(yōu)秀的黨員:沉默地干著最有煙火氣的事情。
不求聞達不求利,只愿暖陽心中耀。
炊煙回蕩在開闊的土地上,這是最美的人間煙火!
(指導教師:時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