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雪
一張紙用來沉浸。
空如失眠,
漫長、隱蔽,
燭光和螢火不可闖入。
像薄云頜首低眉,
每一片都緘閉,有知,
略帶計謀。
另一張紙
寫著《麗人行》。
詩圣活在低處,
譏諷朝廷奢靡。
撲倒不哭出。
像榆錢
飄落,不問風向。
倔強的筋骨
由紙背相扶。
好紙如薄田,
好詩如契約,
“摻執(zhí)子之手兮”,
不畏一聲追問。
而好紙易引燃,
過于巨大的激動,
不能大意。
堅硬丟掉了骨骼?荒涼
不抵喧嘩?
被人無數(shù)次撫摸的石頭,
呆在桌面上。只有結(jié)束的東西
才配得上它的清靜。
這清靜如負載,如敷衍和省略。
干涸的筋脈對祈福者
說著心里話:
酒香和燈盞像是誰的來世。
只有星辰、荒野和亂雜的風
在石頭的需要中。石頭是外鄉(xiāng)人。
那擺于桌面的石頭不叫石頭。
油價大跌。
亞細亞和密西西比河上的霧
漫過了教堂的塔尖。
而日子的局限性,
看不到那么多那么遠時,
還是水、空氣、
一只鳥雀認可的經(jīng)驗,
讓我相信。
我還相信不諳世事的生活,
那簡陋和安詳判別的東西
……
有擔當?shù)墓P記本,
還不起對所有真實的借用——
清潔工和小販的委屈
說與不說,都是一生私了。
一群發(fā)育的少年亂叫亂嚷,
澎湃的樣子,尚不信命。
而草芥和螞蟻相信自己
尚在上天的庇護之下。諸事平安,
未完成的,無家可歸的人,
陽光也將他們低低地推了過來。
沒有他們,筆記本喃喃自語,
我的世界是不完整的。
晚風吹,斧子生硬。
明月在,草根往深處扎。
秋日像枉費心思的答案:
信誓旦旦的梧桐樹,
葉子落了一地。
而丟遍人間的谷堆呵,
這普通人度過的揮汗的時光——
大寒、小寒、五月、谷雨……
此去已數(shù)日?此去已數(shù)月,
已數(sh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