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晨 陳 弘
〔提 要〕美英澳三邊安全伙伴關系既帶有聯(lián)盟性質,又有別于傳統(tǒng)軍事聯(lián)盟,由美英澳各自的軍事戰(zhàn)略驅動,以軍事合作項目為推進重點。該伙伴關系將鞏固以美國為核心的同盟與伙伴關系體系,沖擊東南亞、太平洋島國地區(qū)等地區(qū)秩序,威脅到國際核不擴散體系特別是南太平洋無核區(qū),模糊和平與發(fā)展的時代主題。美英澳三邊安全伙伴關系可能發(fā)展成為“印太戰(zhàn)略”所依托的機制網(wǎng)絡中的核心,但其長期發(fā)展受到來自地區(qū)自主性、全球發(fā)展共識以及“小多邊主義”自身的張力制約。
2021年9月,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領導人宣布建立三邊安全伙伴關系,將其簡稱為“奧庫斯”(AUKUS)。[1]The White House, “Joint Leaders Statement on AUKUS,” September 15, 2021,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9/15/joint-leaders-statement-on-aukus/.數(shù)月以來,美英澳在核潛艇項目和先進能力建設等方面取得了一定進展。到目前為止,國內學界對AUKUS的探討主要針對美英澳三國領導人宣布的第一項行動——澳大利亞核潛艇項目,在該伙伴關系的性質、驅動力和推進重點等方面觀點各異。[2]國內學界對美英澳三邊安全伙伴關系的研究參見清華大學戰(zhàn)略與安全研究中心戰(zhàn)略問題研究組:《AUKUS的組建及其戰(zhàn)略安全影響》,清華大學戰(zhàn)略與安全研究中心網(wǎng)站,2021年10月12日,http://ciss.tsinghua.edu.cn/info/yjbg/4087;樊吉社:《美英澳三國新防務合作探析》,《現(xiàn)代國際關系》2021年第11期,第18-25頁;羅曦:《美英澳核潛艇協(xié)議可能導致國際核不擴散體制潰堤》,《世界知識》2021年第22期,第17-19頁;劉琳:《東盟對美英澳三邊同盟深懷戒慮》,《世界知識》2021年第22期,第19-21頁;崔洪建:《AUKUS對歐盟“戰(zhàn)略自主”建設的影響》,《世界知識》2021年第22期,第22-23頁;侯赫男:《美英澳三國安全聯(lián)盟》,《國際研究參考》2021年第12期,第31-35頁;陳弘:《美英澳建立三邊安全伙伴關系意欲何為?》,《時事資料手冊》2021年第6期,第24-27頁。因此,有必要對其特點進行綜合審視,探討其對美國同盟與伙伴關系體系、亞太地區(qū)秩序以及國際規(guī)范等方面的影響,研判其發(fā)展前景,從而更好地掌握地區(qū)乃至全球安全發(fā)展態(tài)勢。
AUKUS建立以來,在性質、驅動力和推進重點等方面顯示出了獨特之處。
美英澳三國領導人對AUKUS的官方定性是“伙伴關系”。不過,也有不少學者和媒體將其稱為“聯(lián)盟”,認為它實質上是一個軍事同盟。[3]國內持這種觀點的研究參見劉琳:《東盟對美英澳三邊同盟深懷戒慮》,第19-21頁;侯赫男:《美英澳三國安全聯(lián)盟》,第31-35頁。出現(xiàn)這種爭議的部分原因在于對“聯(lián)盟”的界定并未統(tǒng)一。一派對聯(lián)盟作嚴格定義,認為聯(lián)盟必須包含與他國一起對抗共同敵人的承諾,簽訂相互提供軍事援助的協(xié)議,阿諾德·沃爾弗斯(Arnold Wolfers)是代表學者之一。[4]阿諾德·沃爾弗斯:《紛爭與協(xié)作:國際政治論集》,于鐵軍譯,世界知識出版社2006年版,第181頁。另一派對聯(lián)盟持寬泛認知,代表學者斯蒂芬·沃爾特(Stephen Walt)認為,聯(lián)盟是兩個或更多主權國家之間的正式或非正式的安全合作安排,并特別強調聯(lián)盟不必簽署正式條約。[1]斯蒂芬·沃爾特:《聯(lián)盟的起源》,周丕啟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9頁。兩派的共同之處在于:第一,聯(lián)盟構成主體是數(shù)量有限的主權國家;第二,核心內容是在安全和軍事領域的合作與承諾,成員國通常承擔使用或考慮使用武力的義務;第三,通常針對其他某一或某些特定國家。[2]于鐵軍:《國際政治中的同盟理論:進展與爭論》,《歐洲》1999年第5期,第16頁。
以此觀之,AUKUS性質存在兩面性。一方面,它帶有聯(lián)盟性質,主要體現(xiàn)在:第一,構成主體是美英澳三個主權國家;第二,核心內容是包括核潛艇和先進能力在內的敏感性很高的軍事安全合作與承諾,雖未宣示成員國負有使用武力的義務,但明確提升澳大利亞承擔使用武力義務的能力,而且有走向深化和“實心化”的前景;第三,不言自明地針對中國,指向明確。另一方面,它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軍事聯(lián)盟存在明顯差異,其中最重要的區(qū)別是尚無公開的、以條約形式規(guī)制使用武力的義務保證,也不屬于美國外交話語體系中的“條約聯(lián)盟”(treaty alliance)?!栋男旅劳藯l約》(ANZUS Treaty)是“條約聯(lián)盟”在亞太地區(qū)的代表,其中第4條明文規(guī)定,“締約每一方認識到對太平洋地區(qū)任何一方的武裝進攻將是對它自己和平與安全的威脅,那么它將依據(jù)其憲法程序采取行動來對付共同危險?!盵3]“Appendix B– The ANZUS Treaty,” https://www.aph.gov.au/Parliamentary_Business/Committees/Joint/Completed_Inquiries/jfadt/usrelations/appendixb. 譯文參照汪詩明:《1951年〈澳新美同盟條約〉研究》,世界知識出版社2008年版,第258頁。相比之下,AUKUS在使用武力的義務上具有模糊性,這是其不同于傳統(tǒng)軍事聯(lián)盟之處。
概言之,AUKUS在性質上是一個旨在推進成員國深度安全合作、指向明確的軍事集團,具有一定的聯(lián)盟特征,但又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軍事聯(lián)盟。這種兩面性和模糊性是該伙伴關系的一大突出特點。
在AUKUS中,美國的作用舉足輕重,但英國和澳大利亞的軍事戰(zhàn)略驅動同樣不可或缺。
對美國來說,深化“印太戰(zhàn)略”的實施,需要一個具有多邊形式的軍事集團。而無論側重政治外交的美日印澳“四國機制”(Quad),還是側重情報合作的“五眼聯(lián)盟”,都難以執(zhí)行深度的軍事安全合作。從近幾年“印太戰(zhàn)略”機制化的實踐看,美日印澳“四國機制”到目前為止還是以政治外交為主的論壇,即使2021年被提升到峰會級別,其仍存在政治表態(tài)多、解決實質問題少的缺陷。而旨在將新西蘭、韓國、越南等國納入“四國機制+”的嘗試并沒有得到這些國家的充分響應。自冷戰(zhàn)時期就建立起來的“五眼聯(lián)盟”雖然擁有共同的“盎格魯—薩克遜”血統(tǒng),但合作主要限于情報領域。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后,“五眼聯(lián)盟”嘗試向外交、經(jīng)濟等領域擴展。不過,新西蘭一直對“五眼聯(lián)盟”擴大合作領域持保留態(tài)度。2021年5月,新西蘭外交部長馬胡塔(Nanaia Mahuta)明確拒絕將外交權“外包”給“五眼聯(lián)盟”,反對將“五眼聯(lián)盟”打造成“反華聯(lián)盟”,并得到新西蘭總理阿德恩(Jacinda Ardern)的支持。[1]Thomas Manch, “Five Eyes Spy-alliance Countries to ‘Co-ordinate’ Covid-19 Economic Response,” Stuff, June 10, 2020, https://www.stuff.co.nz/national/politics/121786841/five-eyesspyalliance-countries-to-coordinate-covid19-economic-response.此外,七國集團、北約等機制均非推進上述領域合作的合適機制。在此情況下,建立一個能夠在軍事安全以及相關敏感領域合作的機制,成為拜登政府實施“印太戰(zhàn)略”的優(yōu)先需要。
在軍事層面,美國意在為“一體化威懾”(integrated deterrence)戰(zhàn)略實施提供機制抓手?!耙惑w化威懾”是美國與盟友“手挽手”,將軍事威懾與高科技、產(chǎn)業(yè)基礎和其他先進能力結合起來的綜合威懾,包括美國與其盟友伙伴的整合、多個領域的整合、最好武器系統(tǒng)與最先進技術的整合以及以新的作戰(zhàn)理念對各軍種及其能力的協(xié)同整合。[2]Lloyd J. Austin III, “Secretary of Defense Remarks for the U.S. INDOPACOM Change of Command Ceremony,”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April 30, 2021, https://www.defense.gov/News/Speeches/Speech/Article/2592093/secretary-of-defense-remarksfor-the-us-indopacom-changeof-command/.而此前已有的軍事安排,如美軍在澳大利亞達爾文港輪換駐訓等,其規(guī)模與深度均難以支撐“一體化威懾”的目標,需要建立新的機制推行“一體化威懾”戰(zhàn)略。首先,AUKUS的合作模式是美國提供技術,英國參與,由澳大利亞承擔主要成本(包括軍事開支、人員等硬性成本和違約等軟性成本),這符合美國“一體化威懾”戰(zhàn)略要求其盟友承擔義務的原則;其次,AUKUS能夠提升三國之間的互操作性,包括戰(zhàn)略認知、武器系統(tǒng)、人員、軍語、信息系統(tǒng)、軍事會議與交流、聯(lián)合軍演與真實世界情境推演等多個維度的互操作性,這是“一體化威懾”戰(zhàn)略強調的重點內容;最后,澳大利亞的地理位置及其軍力投射范圍尤其能提升美國在西太平洋和南太平洋地區(qū)的前沿部署,這是“一體化威懾”戰(zhàn)略的重點區(qū)域。2022年2月發(fā)布的《美國印太戰(zhàn)略》文件明確將AUKUS視作強化威懾特別是實施“太平洋威懾倡議”(Pacific Deterrence Initiative,PDI)的手段。[1]The White House, “Indo-Pacific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February 11,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02/U.S.-Indo-Pacific-Strategy.pdf.
對英國來說,通過“東進‘印太’”實施“全球英國”(Global Britain)戰(zhàn)略[2]英國副首相多米尼克·拉布(Dominic Raab)在英國下議院辯論時明確將“全球英國”稱為“戰(zhàn)略”。參見“Global Britain,” House of the Commons Library, January 6, 2021, https://commonslibrary.parliament.uk/research-briefings/cdp-2021-0002/。實現(xiàn)《競爭時代的全球英國:安全、防務、發(fā)展與外交政策綜合評估報告》和《競爭時代的國防》規(guī)劃文件提出的目標,從而為脫歐時代的英國外交提供空間,是其參與AUKUS的重要驅動力。具體包括:第一,“全球英國”戰(zhàn)略提出了擴大英國海軍在“印太”地區(qū)存在的目標,但軍力不足和盟友支持不足都構成制約因素,AUKUS有助于彌合戰(zhàn)略目標與現(xiàn)實能力之間的差距。第二,英國希望借三邊合作提升其先進科技能力,實現(xiàn)“成為科技超級大國”的目標。第三,創(chuàng)造與核潛艇和先進科技能力相關的就業(yè)是英國的現(xiàn)實驅動力。
澳大利亞是最早提出希望開展核潛艇項目的國家,此后才演變?yōu)楦鼮槿娴娜叞踩锇殛P系。[1]Harry Lye, “DSEI 2021: Australia Opened Nuclear Submarine Discussions in March,”Shepard News, September 17, 2021, https://www.shephardmedia.com/news/naval-warfare/dsei-2021-australia-opened-nuclear-submarine-discu/.澳大利亞的直接動力來自其《2020年防務戰(zhàn)略更新》提出的“塑造—遏阻—反應”的戰(zhàn)略目標,該戰(zhàn)略目標僅憑澳大利亞自身實力難以實現(xiàn),因而尋求與美英兩國深度合作。根本動力是澳大利亞國內愈演愈烈的“中國威脅論”,以及對追隨美國實施“印太戰(zhàn)略”的責任認知。將具體的核潛艇項目升級為更為全面的三邊安全伙伴關系符合澳大利亞的既定防務戰(zhàn)略,使澳軍得到更多資金、裝備和技術支持。
此外,提升澳大利亞對其“緊鄰區(qū)”(immediate region)[2]澳大利亞《2020年防務戰(zhàn)略更新》提出,“緊鄰區(qū)”的地理范圍是“從印度洋東北部穿過東南亞的海上和陸上地區(qū)到巴布亞新幾內亞和西南太平洋”。參見Department of Defence, Australian Government, “2020 Defence Strategic Update,” July 1, 2020, https://www.defence.gov.au/sites/default/files/2020-11/2020_Defence_Strategic_Update.pdf。實施“太平洋升級”(Pacific Step-up)[3]又譯“太平洋進階”。參見秦升:《“太平洋進階”:澳大利亞南太政策新指針》,《世界知識》2020年第20期,第52-54頁。戰(zhàn)略的能力,也是推動澳大利亞與美英深度安全合作的驅動力之一?!疤窖笊墶睉?zhàn)略旨在鞏固澳大利亞在其“緊鄰區(qū)”的影響力,防范所謂“中國威脅”。[4]劉卿:《澳大利亞強化南太政策:措施、動因及制約因素》,《國際問題研究》2019年第4期,第64-81頁。與澳大利亞傳統(tǒng)戰(zhàn)略觀念中的“不穩(wěn)定弧”(arc of instability)相比,“緊鄰區(qū)”地理范圍更廣,不僅包含西南太平洋,還包含東南亞以及印度洋地區(qū),對軍事力量的要求更高。而AUKUS能夠加強澳大利亞的進攻性軍事實力,為澳大利亞在“緊鄰區(qū)”推行“太平洋升級”戰(zhàn)略提供支持。
一些觀察認為,AUKUS更具象征性,缺乏實質性。但經(jīng)過幾個月的發(fā)展,AUKUS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實心化”特點,尤其以軍事合作項目為推進重點。
AUKUS建立后的第一個行動就是美英支持澳大利亞獲得核潛艇。2021年11月,美英澳三國簽訂《海軍核動力信息交換協(xié)議》,這是該伙伴關系建立后的首個實質性協(xié)議,初步落實了由美英兩國向澳大利亞提供核潛艇以及相關技術、材料和專家的具體執(zhí)行問題,還建立了培訓機制,讓澳大利亞相關人員學習如何安全有效地操作、維護乃至建造核潛艇。[1]U.K. Foreign, Commonwealth & Development Office, “Agreement between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 the Government of Australia,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for the Exchange of Naval Nuclear Propulsion Information,” MS No.8/2021, November 22, 2021.同年12月,AUKUS在執(zhí)行層面的指導機構——三邊聯(lián)合指導組成立。在先進能力聯(lián)合指導組會議上,與會者確認深化能力合作和提升互操作性是兩個關鍵問題,聚焦網(wǎng)絡空間、人工智能、量子計算和水下能力四大優(yōu)先問題。在核潛艇項目聯(lián)合指導組會議上,與會者同意下一步將用18個月的時間開展磋商與前期研究,為澳大利亞獲得核潛艇鋪平道路。[2]The White House, “Readout of AUKUS Joint Steering Group Meetings,” December 17,2021,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12/17/readout-of-aukusjoint-steering-group-meetings/.
在聯(lián)合指導組建立后的一年半時間里,AUKUS的實質進展將主要圍繞核潛艇和先進能力建設兩大方面展開。在核潛艇方面,美英澳三國將圍繞如何落實澳大利亞核潛艇交付而進行磋商,涉及產(chǎn)業(yè)基礎、勞工、建設、維護、安全性、設計、運行、廢料處理、監(jiān)管、人員培訓、環(huán)境保護和基礎設施等一系列具體問題。在先進能力建設方面,網(wǎng)絡空間、人工智能、量子計算和水下能力等關鍵領域的能力合作與互操作性是此后一段時間的實質問題,英澳兩國有望在這些領域獲得美國的技術和資金等方面的支持。
此外,美英澳三方共同及各自還陸續(xù)向外透露了如下合作計劃,包括:美澳積極支持英方增加與核潛艇項目和國防工業(yè)相關就業(yè);美英支持澳方在維護“印太”地區(qū)穩(wěn)定上發(fā)揮作用,與北約加強協(xié)調,加強澳大利亞本土國防工業(yè);英方邀請澳方參與其海軍建造項目和軍演等。AUKUS還將加強三方在產(chǎn)業(yè)、供應鏈、高科技和新興領域的深度合作關系。[1]U.S. Department of State, “Secretary Antony J. Blinken, Secretary of Defense Lloyd Austin, Australian Foreign Minister Marise Payne, and Australian Defence Minister Peter Dutton at a Joint Press Availability,” September 16, 2021,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secretary-of-defense-lloyd-austin-australian-foreign-minister-marise-payne-and-australian-defenceminister-peter-dutton-at-a-joint-press-availability/; Melissa Price, “Australia’s Defense Industry Minister: The Importance of AUKUS and a Strong Economy,” Defense News, December 6, 2021,https://www.defensenews.com/outlook/2021/12/06/australias-defense-industry-minister-theimportance-of-aukus-and-a-strong-economy/.
烏克蘭危機升級以后,AUKUS的實質性軍事合作項目并未停頓,而是加快推進。2022年3月,澳大利亞宣布了一系列推進核潛艇項目的具體措施。[2]“Australia to Fast-Track Nuclear Submarine Plans,” GCaptain, March 6, 2022, https://gcaptain.com/australia-nuclear-submarine-plans/.4月,美英澳三國領導人宣布將在AUKUS框架下開展高超音速武器和反高超音速武器研發(fā),加強電子戰(zhàn)能力,擴大信息共享并深化國防創(chuàng)新合作。[3]The White House, “AUKUS Leaders’ Level Statement,” April 5,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4/05/aukus-leaders-level-statement/.高超音速武器和反高超音速武器研發(fā)項目標志著AUKUS的軍事合作進入更具尖端性、前沿性和針對性的新領域。
作為具有特殊歷史文化聯(lián)系的三個西方國家,美英澳身處不同大洲,其所構建的安全伙伴關系將產(chǎn)生廣泛而復雜的影響。
AUKUS將提升英國在美國“印太”同盟體系中的作用?!懊摎W”后的英國雖國力有限,但在亞太地區(qū)仍有較多戰(zhàn)略資產(chǎn),包括軍事基地、商業(yè)網(wǎng)絡、知識與人才儲備以及英聯(lián)邦這個重要機制。對美國而言,英國的加入不僅加強其在“印太”地區(qū)的能力,還可以將歐洲特別是英國更緊密地與美國在整個(“印太”)地區(qū)的戰(zhàn)略追求聯(lián)系在一起。[4]The White House, “Background Press Call on AUKUS,” September 15, 2021,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press-briefings/2021/09/15/background-press-call-on-aukus/.這將改變英國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僅作為美國跨大西洋盟友的角色,使其成為美國的“印太”盟友。英國可利用其在亞太地區(qū)的各種戰(zhàn)略資產(chǎn)為美國的“印太戰(zhàn)略”服務。除激活有形戰(zhàn)略資產(chǎn)外,英國還將著力提高網(wǎng)絡空間能力,發(fā)展其網(wǎng)絡科技能力以獲得戰(zhàn)略優(yōu)勢,成為所謂“負責任的民主網(wǎng)絡強國”和“科技超級大國”,促進“自由、開放、和平與安全的網(wǎng)絡空間”。[1]British Government, “Great Britain in a Competitive Age: The Integrated Review of Security, Defence, Development and Foreign Policy,” London: Her Majesty’s Stationery O§ce, 2021,pp. 56-58.
AUKUS將固化澳大利亞在美國“印太”同盟體系中的角色。首先,固化澳大利亞在軍事上的對美依賴?;ゲ僮餍缘奶嵘龑⑦M一步固化澳大利亞軍隊對美國戰(zhàn)略認知、武器和裝備系統(tǒng)和軍事思維等方面的依賴,澳軍在美國軍事體系中的“集線器”作用將得到強化。其次,固化澳大利亞的外交政策。澳大利亞對華政策雖然近年來轉向對抗,但一些分析認為仍有轉圜改善的余地。[2]參見宮高杰、賀鑒:《意向分析視角下的澳大利亞“印太戰(zhàn)略”與中國的應對》,《印度洋經(jīng)濟體研究》2021年第1期,第76-93頁。而AUKUS的建立與發(fā)展將“綁定”澳大利亞外交政策,縮小澳大利亞在中美之間保持戰(zhàn)略自主的空間,固化澳作為“美國特殊伙伴”的角色。最后,固化澳大利亞內部傾向“新冷戰(zhàn)”思維的利益集團。AUKUS將加強三國在國防科技、國防研究、國防教育和國防工業(yè)基礎上的合作,為澳大利亞發(fā)展國防工業(yè)提供機遇。[3]Melissa Price, “Australia’s Defense Industry Minister: The Importance of AUKUS and a Strong Economy,” Defense News, December 6, 2021, https://www.defensenews.com/outlook/2021/12/06/australias-defense-industry-minister-the-importance-of-aukus-and-a-strongeconomy/.一些澳大利亞人尤其是軍工利益集團希望將澳打造成為“兵工廠”,重點發(fā)展美英澳三國領導人強調的產(chǎn)業(yè)。例如,澳大利亞本土量子計算行業(yè)已經(jīng)受到聯(lián)邦財政與資本的更多重視。一些與軍工利益集團關系密切的智庫,如澳大利亞戰(zhàn)略政策研究所(ASPI)等,更是借此機會鼓吹澳應大力投資本土的量子計算產(chǎn)業(yè)。[4]Gavin Brennen and Peter Rohde, “Australia Should Invest in a Home-grown Quantum Industry,” 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 November 1, 2021, https://www.aspistrategist.org.au/australia-should-invest-in-a-home-grown-quantum-industry/.
AUKUS明確向美國的盟友伙伴發(fā)出了三國以軍事及相關手段推進“印太戰(zhàn)略”、集體對華軍事遏制的政治信號,得到了部分盟友伙伴的積極回應。日本第一時間對AUKUS表示支持,時任日本外相茂木敏充稱,該伙伴關系的建立有助于加強“印太”地區(qū)的參與。[1]“茂木外務大臣會見記録”、日本外務省、2021年9月21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kaiken/kaiken24_000067.html。印度表達了對AUKUS的歡迎態(tài)度,認為其可以進一步應對“中國挑戰(zhàn)”。[2]C. Raja Mohan, “India Welcomes AUKUS Pact as China Deterrent,” Foreign Policy,September 16, 2021,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9/16/aukus-india-australia-uk-us-submarines/.加拿大積極尋找與AUKUS的合作機會。[3]Leyland Cecco, “Trudeau Lambasted over Exclusion from US-led Military Alliance as Election Nears,” The Guardian, September 17, 2021,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1/sep/17/justin-trudeau-criticism-aukus-canada-federal-election.新西蘭一方面堅決維護其無核政策,宣布不允許澳大利亞核潛艇進入新西蘭領海和專屬經(jīng)濟區(qū),另一方面也表示“整體上歡迎”美英進一步介入太平洋地區(qū)事務,并希望參與AUKUS在先進能力建設方面的合作。[4]Jamie Ensor, “AUKUS: Jacinda Ardern Welcomes United Kingdom, United States Engagement in Pacific, Says NZ Nuclear Stance ‘Unchanged’,” News Hub, September 16, 2021,https://www.newshub.co.nz/home/politics/2021/09/aukus-jacinda-ardern-welcomes-united-kingdomunited-states-engagement-in-pacific-says-nz-nuclear-stance-unchanged.html.歐洲部分國家和“跨大西洋派”政客也對此表示歡迎或予以正面評價。這些都為美國盟友與伙伴深度參與亞太安全事務增添了底氣。
AUKUS加劇了亞太地區(qū)尤其是東南亞和太平洋島國地區(qū)在中美之間“選邊站”的壓力和立場態(tài)度分化,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這些地區(qū)在戰(zhàn)略競爭環(huán)境下的戰(zhàn)略自主性與地區(qū)合作建設。
東南亞經(jīng)過“二戰(zhàn)”后的數(shù)十年發(fā)展,已經(jīng)形成域外大國總體良性競爭互動、以東盟為制度中心、以“東盟方式”(ASEAN Way)為規(guī)范框架、強調“東盟中心地位”(ASEAN Centrality)的較為和平穩(wěn)定、聚焦合作發(fā)展的地區(qū)秩序。[1]魏玲:《伙伴關系再升級:東盟關切、中國責任與地區(qū)秩序》,《國際問題研究》2021年第6期,第34頁。AUKUS的“新冷戰(zhàn)”色彩在目標和手段上均與以東盟為中心的東南亞地區(qū)秩序不符,尤其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第一,部分東盟國家擔心引發(fā)地區(qū)軍備競賽。馬來西亞總理薩布里(Ismail Sabri)反復表示,AUKUS可能成為“‘印太’地區(qū)核軍備競賽的催化劑”。[2]“Malaysia Expresses Concern over AUKUS Deal,” Malay Mail, September 18, 2021,https://www.malaymail.com/news/malaysia/2021/09/18/malaysia-expresses-concern-over-aukusdeal/2006578.第二,東盟國家在域外大國特別是中美之間“對沖”變得更加困難,“選邊站”的壓力增加。第三,“東盟中心地位”受到削弱,加劇東盟內部立場分化,使其應對域外大國的地緣政治沖擊能力受損。AUKUS建立后,東盟內部明顯分為以馬來西亞和印尼為代表的擔憂派、以新加坡為代表的歡迎派和以泰國為代表的謹慎中立派。菲律賓更是出現(xiàn)總統(tǒng)與高官表態(tài)相左的情形。這使得東盟對AUKUS難以用“一個聲音說話”。[3]Heru Prayitno, “AUKUS and the Role of ASEAN Centrality in Managing Regional Security Affairs,” Technium Social Sciences Journal, Vol.26, 2021, pp.678-688.
太平洋島國雖然國小民寡,但近年來在國際社會中作用日益凸顯,頻繁發(fā)出“太平洋聲音”,提升了在地區(qū)事務中的自主性,強化了以“藍色太平洋”(Blue Pacific)為敘事的地區(qū)認同。[4]陳曉晨:《多重內涵的“藍色太平洋”——太平洋島國對地緣政治新環(huán)境的應對》,《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21年第5期,第149-158頁。AUKUS與太平洋島國地區(qū)秩序的演進方向存在矛盾。首先,美英澳三國作為太平洋島國的傳統(tǒng)宗主國,不經(jīng)過太平洋島國就對涉及后者重大切身利益的安全問題特別是涉核問題作出安排,威脅了強調共同協(xié)商的“太平洋方式”(Pacific Way),挑戰(zhàn)了太平洋島國近年來不斷增長的自主性。其次,AUKUS加劇太平洋島國內部業(yè)已存在的分化,削弱太平洋島國的整體力量,使“太平洋聲音”減弱。最后,AUKUS可能導致域外大國地緣政治競爭超出太平洋島國的適應限度,某些域外大國還可能直接利用太平洋島國領土和管轄海域作“一體化威懾”戰(zhàn)略下的軍事部署,威脅太平洋島國地區(qū)長期和平、遠離大國紛爭的總體秩序。該地區(qū)最主要的地區(qū)組織太平洋島國論壇(PIF)秘書長普納(Henry Puna)所言,AUKUS將增加本地區(qū)戰(zhàn)略誤判的可能性。[1]“Pacific Islands Forum Slams AUKUS Pact, Demands to Keep Region Nuke-free,”Pacific Island Times, September 28, 2021, https://www.pacificislandtimes.com/post/pacific-islandsforum-slams-aukus-pact-demands-to-keep-region-nuke-free.
盡管美英澳三國特別是澳方反復說明其將繼續(xù)履行作為無核武器國家的責任和義務,但澳核潛艇項目還是對國際核不擴散體系造成了多重沖擊。它直接利用了《不擴散核武器條約》中對海軍動力燃料是否應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監(jiān)督規(guī)定不明確的漏洞,侵蝕了國際核不擴散體系的基石。特別是考慮到澳大利亞鈾礦資源豐富,存在將核材料和核技術用于發(fā)展核武器的風險,如果再加上掌握高濃縮鈾提純技術,將直接威脅《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完整性。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干事格羅西(Rafael Grossi)將此描述為“技術上非常棘手的問題”。[2]Francois Murphy, “AUKUS Submarine Deal ‘Very Tricky’ for Nuclear Inspectors -IAEA Chief,” Reuters, September 28, 2021, https://www.reuters.com/world/aukus-submarine-deal-verytricky-nuclear-inspectors-iaea-chief-2021-09-28/.
更為深遠的影響是核潛艇項目帶來的示范效應——通過獲取核潛艇接近乃至掌握核技術成為無核國家獲得核技術的一條可行路徑,有可能吸引其他國家效仿,刺激以色列、日本、韓國、巴基斯坦、巴西、加拿大等國發(fā)展核潛艇,從而創(chuàng)造核擴散的模糊地帶,有可能對國際核不擴散體系造成潰堤效應。[3]羅曦:《美英澳核潛艇協(xié)議可能導致國際核不擴散體制潰堤》,第17-19頁。
AUKUS直接威脅了南太平洋無核區(qū)(South Pacific Nuclear Free Zone)的完整性。1985年簽署的《南太平洋無核區(qū)條約》構成了國際核不擴散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澳大利亞是締約國之一?!赌咸窖鬅o核區(qū)條約》明確了三個原則:拒絕參與核擴散,停止核軍備競賽,防止整個南太平洋地區(qū)的放射性污染。核潛艇項目明顯挑戰(zhàn)了這三個原則。太平洋島國與島民是西方核試驗的受害者,對核擴散問題尤為關切。太平洋島國論壇秘書長普納表示,澳大利亞背離了其對《南太平洋無核區(qū)條約》精神的承諾。[1]“Pacific Islands Forum Slams AUKUS Pact, Demands to Keep Region Nuke-free”.
在更大的方面,以AUKUS為代表的地緣政治“小圈子”給和平與發(fā)展的時代主題帶來負面影響。“小圈子”的安全觀基于共同危機,如果沒有沖突對抗,“小圈子”將不斷萎縮。在這樣的安全觀下,“小圈子”一方面不斷加劇安全形勢惡化,導致更多危機出現(xiàn),另一方面又通過這些危機強化自身存在。因此,“小圈子”越鞏固,全球安全格局就會受到越多破壞。[2]李嘉寶:《美英澳軍事“鐵三角”所為何來?》,《人民日報》(海外版)2021年9月25日,第6版。AUKUS以意識形態(tài)作為引領,制造相同或相似政治體制和治理模式國家“志同道合”的假象,挑動意識形態(tài)對立,進而以價值觀為牽引企圖形成對華軍事遏制,模糊了和平與發(fā)展的時代主題。
AUKUS可能發(fā)展成為美國“印太戰(zhàn)略”所依托的機制網(wǎng)絡中的核心。構建可信賴的價值觀同盟是美國深化“印太戰(zhàn)略”軍事安全合作的前提。美日印澳“四國機制”中的印度被美國視為“不可靠伙伴”,印度在烏克蘭危機升級后的外交政策更是被美日澳和其他一些西方國家詬病?!拔逖勐?lián)盟”中的新西蘭一直推進對華經(jīng)貿合作,被美國視為“五眼聯(lián)盟”的薄弱環(huán)節(jié)。相比之下,英國和澳大利亞在拜登上臺后堅定追隨美國的“印太戰(zhàn)略”,這使得AUKUS將成為美國推行“印太戰(zhàn)略”的可靠機制。
AUKUS旨在打造“安全的”產(chǎn)業(yè)鏈、供應鏈和科技鏈,是美國將“印太戰(zhàn)略”拓展到這些領域的機制抓手。從現(xiàn)有的關于AUKUS先進能力建設的官方信息看,其具有將經(jīng)濟和科技等領域“泛安全化”的明顯傾向。換言之,先進能力建設并非單純的經(jīng)濟或科技問題,而是以軍事安全為牽引,試圖打造“安全的”“基于價值觀一致的”產(chǎn)業(yè)鏈,服務于國防經(jīng)濟,最終目的是打壓中國在這些領域的發(fā)展空間以及在某些領域的領先地位。在價值觀同盟的基礎上,AUKUS為“印太戰(zhàn)略”裝上了“牙齒”,其小多邊形式也符合拜登政府實施“印太戰(zhàn)略”的優(yōu)先路徑。《美國印太戰(zhàn)略》文件將AUKUS視為在“印太”地區(qū)及更廣范圍內促進與其盟友伙伴的安全合作的途徑。[1]The White House, “Indo-Pacific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在此架構下,AUKUS也存在擴員的可能,日本和加拿大都表達了積極合作的態(tài)度。不過,擴員存在各種制約因素,更有可能的走向是,以美英澳三國為核心成員,在不同問題領域與其他國家展開特定合作。
盡管AUKUS建立后取得了一定進展,其發(fā)展也面臨諸多制約。
第一,面臨“小多邊主義”自身張力。盡管AUKUS旨在鞏固美國的同盟體系,但它也發(fā)出了一個明顯信號:并非所有“四國機制”和“五眼聯(lián)盟”的成員都得到了美國充分信任。這將導致美國同盟體系出現(xiàn)“核心盟友”、“次核心盟友”和“邊緣盟友”的等級制劃分,其直接后果是盟友忠誠度和相互信任度出現(xiàn)裂痕,從而使落實“印太戰(zhàn)略”的不同機制之間出現(xiàn)一定程度相互抵消的效應。法國近幾年大力推動的印法澳三邊機制直接受到了AUKUS的沖擊。
雖然“小多邊主義”的設計初衷是為了提高內部效率,但是成員數(shù)量過少對這個機制的影響力產(chǎn)生限制,今后的發(fā)展將面臨抉擇:如果向深化方向發(fā)展,更緊密地開展敏感領域合作,那么準入要求會居高不下,“核心盟友”與“邊緣盟友”之間的差異將會加大;如果尋求擴員,敏感領域合作的深度可能受到限制。由此,美國將需要不斷建立類似的伙伴關系機制,而新機制又可能與AUKUS之間產(chǎn)生張力。
第二,面臨與東南亞和太平洋島國地區(qū)自主性之間的張力。AUKUS加劇了東南亞和太平洋島國地區(qū)內部的分化。不過,這些地區(qū)并非完全被動地反應,而是主動采取措施,加強本地區(qū)內部協(xié)調以克服內部分化,提升戰(zhàn)略自主性與地區(qū)自主意識,有的還加強了與中國的協(xié)調合作。
東南亞國家雖然對AUKUS反應不一,但都主張在變動的地緣政治形勢下維護“東盟中心地位”,不愿完全在中美之間“選邊站”。大部分東南亞國家官方?jīng)]有對AUKUS表示積極態(tài)度,也沒有意愿在該機制下進行安全合作。在外部壓力增大的情況下,東盟可能將加快推進《東盟印太展望》,讓更多域外行為體發(fā)揮作用,以對沖“選邊站”的壓力。在東盟國家紛紛對澳大利亞擁有核潛艇表示關切的背景下,中國與馬來西亞、印尼、文萊等國加強磋商協(xié)調,與東盟深化在相關國際地區(qū)事務上的溝通配合,給中國—東盟雙方提升戰(zhàn)略協(xié)調程度帶來更多契機。[1]杜蘭:《疫情下中國—東盟關系的新進展與未來挑戰(zhàn)》,《國際問題研究》2021年第6期,第56頁。
太平洋島國在外部地緣政治壓力和內部分化交織的背景下,加強了對“藍色太平洋”的主張,明確表示地區(qū)無核愿景不兼容軍事色彩強烈的AUKUS尤其是澳核潛艇項目。在AUKUS宣布成立后不久,所羅門群島總理索加瓦雷(Manasseh Sogavare)和基里巴斯總統(tǒng)馬茂(Taneti Maamau)就在聯(lián)合國大會上表達了對南太平洋無核區(qū)的堅持和對AUKUS的批評。[2]Pita Ligaiula, “Solomon Islands PM Warns about Nuclear Pollution in Pacific by AUKUS,” Pacific News Service, September 30, 2021, https://pina.com.fj/2021/09/30/solomonislands-pm-warns-about-nuclear-pollution-in-pacific-by-aukus/.此外,澳大利亞在整個過程中的秘密外交風格為其參與鄰近地區(qū)事務的信譽蒙上陰影,促使一些太平洋島國尋求獨立自主的多元外交,該地區(qū)可能出現(xiàn)更多力圖擺脫澳大利亞控制的離心傾向。[3]Greg Fry, “AUKUS Undermines Australia’s ‘Pacific Family’,” Devpolicy Blog,November 4, 2021, https://devpolicy.org/aukus-undermines-australias-pacific-family-20211104/.
當然,美英澳三國也將采取措施,包括進一步采取分化手段,維護其與東南亞國家和太平洋島國的關系。這使得相關地區(qū)的自主性與外部力量之間的張力持續(xù)存在。
第三,面臨與全球發(fā)展共識之間的張力。AUKUS沒有聚焦全球特別是發(fā)展中國家的發(fā)展需要,而是將地緣私利置于全球共同利益之上,以意識形態(tài)劃線,以盎格魯—薩克遜血緣為紐帶,打造地緣政治的封閉“小圈子”,具有明顯的排他性、對抗性,不利于地區(qū)與全球的和平與繁榮,與全球發(fā)展共識之間存在張力。當前,新冠肺炎疫情仍在全球肆虐,戰(zhàn)勝疫情、復蘇經(jīng)濟、加強團結、完善全球治理是世界各國人民的共同呼聲,后者對和平發(fā)展的期盼更加殷切。自習近平主席提出“全球發(fā)展倡議”以來,已經(jīng)得到10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的響應支持,這充分說明全球發(fā)展是主流共識,地緣政治“小圈子”不會得到各國人民尤其是發(fā)展中國家人民的支持。從長遠看,這種將地緣政治考量優(yōu)先于發(fā)展合作的政策也不符合有關國家人民的利益和福祉。
AUKUS是一個仍在不斷演進的新機制。其對國家關系、地區(qū)秩序、國際安全的影響還有待進一步觀察。但其開歷史倒車,與和平、發(fā)展、合作的時代潮流背道而馳卻是顯而易見的。
作為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全球發(fā)展的貢獻者、世界和平的建設者,中國應繼續(xù)積極支持東南亞國家和太平洋島國等維護地區(qū)和平、反對霸凌的努力,支持“東盟中心地位”,支持太平洋島國的“藍色太平洋”愿景,繼續(xù)在聯(lián)合國框架下加強反對核擴散與“新冷戰(zhàn)”的活動,推進落實“全球發(fā)展倡議”與“全球安全倡議”,消解以AUKUS為代表的地緣政治“小圈子”的負面影響,維護和平與發(fā)展的時代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