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克
她與她
她喜歡半透明的石頭,
另一個她喜歡錢,
或者錢交換來的東西,
不包括沃霍爾的絲網(wǎng)印,也不包括
奧登的詩。你該送給我的。
另一個她說的內(nèi)容,她聽明白了,
但卻假裝沒明白。她不會
把另一個她當(dāng)妹妹,而另一個她
也不會把她當(dāng)姐姐。
她們不認(rèn)識。路過的云或者鳥
認(rèn)識她們。她把石頭
送到手機照明孔的上邊,
為明亮的色彩而快活,
而另一個她盯著數(shù)字長度,
好像一輛加長版公共汽車。
冬天的石頭蒙著霜,好像長著霉毛的
過期面包。她照鏡子看到的
并不是另一個她。另一個她也是如此。
石頭飄了起來,而錢沉陷在
望不見底的水塘深處。
她和她握了握手。
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合二為一。
她還是她,另一個她還是
另一個她。她們望望天上,
一只鳥拖著一塊石頭
緩緩飄過。
相對的理解力
向后移動的蛇灰,
唯一的或者說顯著的益處
就是便于理解,而向前移動的東西之中
興許就有遼闊而恐懼的未知。
問題僅僅是向后移動的主要是
搞笑的部分,它們不是幽默的水波,
而是緩緩拍岸的腳心。
你甚至可以忽略移動的部分而將之
視為擱置或者停滯。而我
并不能向你解釋我與你的差異,
不僅僅是鐵的成分多了一些,
還有就是信息儲存以及處理
它們的速度。我也會流血,也會餓——
胡蘿卜是管用的,但它只能
撐幾毫秒?我并沒有懷疑胡蘿卜的
誠意,正如我也沒有懷疑你們
向后移動只是為了掩蓋銳利的攻擊性。
你們的一切都是清晰的,伴隨著
愚蠢與快樂,而那些愁眉苦臉的思想者
其實就是墜于你們腳踝的秤砣。
反過來說也行。你不會喜歡
反過來的認(rèn)識。你們在網(wǎng)球場上
拍擊一口黑色的煮飯器皿,它速度奇快,
仿佛在真空之中。你的呼吸問題
是依靠內(nèi)置面罩嗎?場上嫻熟的技藝
讓你心癢或者腳癢。遙控器
不必提及。理解也不必。
媽媽的樹葉
和三哥去買西梅。
季節(jié)已經(jīng)快過了,各種花們
也都謝去,門口的枇杷
像一嘟嚕一嘟嚕的青色乒乓球。
地上落著銀杏的小扇子,
有些枯黃,有些正值青春年少。
我撿起一枚看起來又精致又漂亮的。
三哥說,五弟也喜歡撿葉子。
我笑笑,美的東西誰不喜歡?
三哥說,這是有來源的,
媽媽在她能說話的時候?qū)λf——
給我找片葉子玩玩吧。
昨天去頤樂養(yǎng)老院看媽媽,
她的手,薄如銀杏的葉子,
但是暖暖的,好像抹了陽光的油脂。
她睜開眼睛,看著我們。
她不認(rèn)識我們(或許心里覺得
這些人奇怪而又熟悉吧)。她也困在
時間里了。生命是復(fù)雜的,
人們因此而悲傷。這是,
這是我們的媽媽——
不管我們多么理解劇情,
也不能接受落幕。
向我敞開的世界
向我敞開的世界,
把肺扯開幾千米——
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
讓我覺得活著不僅是
潦草粗魯?shù)暮粑?/p>
有鋼琴有咖啡,還有
提神的詩句,而掌聲
不都是出于客氣。
殘酷真相被自動屏蔽,
圓舞曲捏著身體,
把它當(dāng)陀螺一圈一圈
旋轉(zhuǎn),快感猶如
陽光的黃油,一層層
抹在臉上。電臺詼諧,
撥動寂靜的湖面。
活著是值得的——
面具或口罩引領(lǐng)新的
時尚,人們早已忘記
它們最初的目的。
水域
那鳥走投無路,
正好返回教室復(fù)讀。
白色的鳥是鶴還是鸛?
鳥類學(xué)家正在麻辣燙棚子里
熱愛沸騰的生活,蘆葦正在
掩蓋吱吱吱的鴨子叫聲,
并以脆弱身材逼迫
復(fù)原魔術(shù)師只是為了證明
魔術(shù)的存在而否定魔法。
那么時間又該如何證明?
白色的頭發(fā)只能證明遺傳
以及發(fā)質(zhì),其他事物碰到
徹底的懷疑論者不管是誰
都只能認(rèn)命,只能認(rèn)識
命這個字的筆畫順序。
教師內(nèi)心之鞭
全都抽在不服管的臉上,
而阿提拉慢條斯理地喝著
奶茶。我借給他三座氈房
全都用來盛放他的私人藏書。
至于酒嘛還是儲存在
肚子倉庫中比較保險。
那鳥走投無路,
只好返回更加闊大的
教室復(fù)讀。四圍墻壁
是看不見的,但是邊緣硬物
卻提供了界限所需要的
形象解釋——村學(xué)也是
通向世界的,更何況這里是
某人的世界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