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育春

（福州外語外貿學院，福建 福州 350202）

著眼于新時期的國際競爭，美國學者約瑟夫·奈在1990年首先提出了軟實力的概念。雖然我國綜合國力不斷增強，但我國目前的文化軟實力還無法與我國國際上的政治經濟地位相匹配?！爸腥A文化走出去”已經成為十六大以來黨和國家的重大方針政策，并將國家“文化軟實力”寫進了2007年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文化包羅萬象，以語言為載體以及由語言等構成的文化產品，如影視產品、文學作品等都是文化。流行文化產品不僅能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更能在潛移默化中傳遞文化價值。文化產品的經濟與文化功能的實現離不開翻譯，著眼于此，本文探討了文化產品的翻譯策略和翻譯過程中文化軟實力的構建。

一、歸化異化翻譯理論概述

歸化異化的翻譯觀最早是由德國翻譯學家施萊爾·馬赫提出的。勞倫斯·韋努蒂在1995年出版的《譯者的隱身》一書中，真正提出了翻譯的“歸化法”（domesticatingmethod）和“異化法”（foreinizing method）。異化和歸化，是直譯和意譯在文化、美學和政治層面上的升華。歸化策略強調譯者靠攏讀者，以流暢的譯文淡化原文的陌生感。異化策略是譯者遷就作者，讀者靠攏作者，盡量保留原文文本的源語文化?！?〕異化策略的提出是著眼于反抗英美等西方文化思想的霸權主義，韋努蒂本人推崇異化策略。異化策略保留了源語文化的異質性，使弱勢的文化得以傳播。異化也可吸收外來文化，一定程度上可以影響譯入語文化的語言、思維和價值觀。與此相反，為了維護美國的霸權地位，約瑟夫·奈提出了軟實力概念。在1999年的《軟實力的挑戰(zhàn)》中將其定義為“一國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的吸引力，是通過吸引而非強制的方式達到期望的結果的能力。它通過讓他人信服地追隨你，或讓他人遵循某種將會促其采取你所期望的行為的規(guī)范和制度來發(fā)揮作用”?！?〕奈將這種“吸引”而非“強迫”地讓他人言聽計從的方式稱為“軟實力”（soft power）。他又將軟實力分為文化、政治價值觀、外交政策三個來源。文化軟實力是國家軟實力的核心部分，對他人具有較強的吸引力，是體現國家競爭力的一個重要指標。奈強調軟實力的“吸引力”，以“吸引力”界定軟實力。對此，我國學者向玉喬提出了軟實力的本質是“親和力”，能夠賦予愛的生機和力量?！?〕

翻譯是跨文化交際的媒介，是超越語言的跨文化行為。因此，軟實力的“吸引力”與“親和力”維度也可用于翻譯。但就翻譯而言，“吸引力”很大一部分源于原文異質性的保留，“親和力”保證接受度讓人產生情感共鳴。從文化傳播和軟實力構建的目的層面看，異化策略備受推崇。但從“吸引力”和“親和力”的本質看，歸化是基礎，讀者如果無法接受譯文，一切無從談起。下文以《三體》英文譯本為例，從“吸引力”和“親和力”的角度，探討在文化軟實力傳播和構建過程中，歸化和異化策略的使用。

二、《三體》及其英譯本概述

《三體》是我國作家劉慈欣的科幻系列小說，分為《地球往事》《黑暗森林》《死神永生》三部。小說于2006年連載發(fā)表，2008年出版成書，2014年出版英譯本，并于2015年獲得了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的最佳長篇小說獎，是第一個獲得該獎項的亞洲科幻作品。至今，《三體》已經被譯成多種文字，在世界范圍內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是中國流行文化輸出的典范。《三體》能獲得成功，譯者的翻譯功不可沒。英文版的譯者劉宇昆是美籍華裔科幻作家，其出色的翻譯能力成功地將中國的文學作品推向世界。隨后，《三體》及其翻譯成為譯者研究的熱門語料，如林曉韻探討了科幻小說的“忠實”翻譯策略〔4〕，李卓容從模因論視角探討了其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

三、《三體》英譯的異化和歸化策略

《三體》作為中國的科幻文學作品，書中的主要人物多為中國人，故事背景設定為“文革”時期及“文革”之后。書中人物的對話和情節(jié)描寫，深深烙上了中國的歷史、社會、語言文化的印記。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在異化和歸化之間平衡取舍，解釋和傳遞了這些中國印記，既做到了忠實于原著，又能靈活處理中國特色的文化負載詞，保證了譯著的吸引力和親和力。

1.異化策略

異化策略的使用，保留了原作品的中國特色，輸出了中國的文化特質。由于社會文化、歷史進程和語言文字的巨大差異，意義功能對等的歸化或有障礙，異化也是必然之舉。也正是這些文化的不同，讓作品散發(fā)出更大的異域吸引力。而在異化并被接受的文字中，中國文化的異質性慢慢得到理解、接受、甚至熱愛。

例1：太陽是陽，黑夜是陰，世界是在陰陽平衡中運轉的。

譯文：Thesunisyang，andthenightisyin.The worldproceedsonthebalancebetweenyinandyang.

“陰”“陽”兩字，概括了中國幾千年來的哲學精髓，是中國文化的獨特標識。異化音譯是對這一精華最好的保留和解釋，也能產生對不同文化讀者一種“陌生”的吸引力?！瓣庩枴钡恼軐W思想及其異化音譯已廣為接受，是我國文化輸出的典型。

《三體》中的敘述和描寫充滿著中國的痕跡，中國的人和事。異化策略是對原著的忠實，也是實用手段。

例2：這樣做，是在重復甲午戰(zhàn)爭的悲劇，太陽系就是威海衛(wèi)。

譯文：Wedothat，andwewouldbereenacting thetragedyofSino-Janpanesewar，withtheSolar SystemastheWeihaiwei.

此句出自《黑暗森林》中的艦隊指揮官章北海。譯者也采用了異化策略，音譯，保留并傳遞了這一中國歷史文化信息。為了讓讀者接受，譯者對“Weihaiwei”做了較詳細的注釋。原著出現了眾多中國名人，如錢鍾書、周文王、伏羲等，都有特定的文化歷史內涵。要忠實于原著，又能凸顯中國特質的吸引力，異化的直譯加注或音譯加注是很好的策略。

例3：已經有很多書呆子尋了短見，讓他去不是“肉包子打狗”？

譯文：Somanybookwormshavealreadykilled themselves.Ifwesendhim，he’dbeameatdumpling throwntothedogs.

本句習語翻譯，“肉包子打狗”異化保留中文意象，直譯，無增譯補充。異化直譯，既不影響讀者的認知和流暢的閱讀，又能在保證“親和力”的基礎上，表達的陌生感使閱讀具有新奇的“吸引力”。

2.歸化策略

吸引力是文化產品成功流傳的先決因素，但要讓讀者接受，使文化得以廣泛傳播，必須避免作品采用通篇注解和晦澀難懂的表達。語言文化的異質性，諸如豐富的中式習語、獨特的文化意象以及俚語方言等，在忠實的基礎上，為了語言的流暢，難免被部分犧牲。歸化能產生“親和力”，讓人認同與共鳴。恰當的歸化，更能讓人接受，某種程度上是異化的前提和基礎。

例4：文章的觀點可能不符合一些人的胃口，但不要扣帽子，關鍵要看作者的長遠思考。一些同志現在是一葉障目，有大環(huán)境的原因，也有很多人是自以為是。

譯文：Thearticle’sviewwillnotbetotheliking ofsome，butlet’snotrushtolabeltheauthor.The keyistoappreciatetheauthor’slong-termthinking.Somecomradescannotseebeyondtheendsoftheirnoses，possiblybecauseofthegreaterpoliticalenvironment，possiblybecauseoftheirarrogance.

此句出自對紅岸計劃的上級批復。原文出現了中式習語“扣帽子”“一葉障目”，如異化直譯，勢必影響句子翻譯的流暢度和讀者的接受度。采用歸化方式，以英文習慣表達進行翻譯，既保證了文章的親和力，又無損原文意涵，不失為良策。

例5：但這第三個球體是點上了“空”之睛的龍。

譯文：Butthisthirdspheregave “emptiness”life.

這句話原文用上了“畫龍點睛”這一習語，言簡意賅。英文譯文，采用意譯，用“give...life”將原文內涵轉述出來，到位而又簡潔。如硬要保留中文意象“龍”，則很有可能又需要做一番注解，費時費力，且沒有考慮到讀者的接受力與審美力。

例6：誰再炸刺，穿了丫的！

譯文：IswearIamgoingtokillnextsonofbitch whotriesanything.

這句話出自書中個性粗獷的警察史強?！罢ù獭笔潜狈椒窖裕鉃椤疤羰隆?；“丫的”北京土話，意為“丫頭養(yǎng)的”，用于罵人。兩個方言表達難以被直譯保留，歸化意譯既流暢通順，又無損意涵銜接，容易理解與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