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華
父母的愛,并不是一回頭,永遠都在那里,怕只怕,時間走得太快。趁一切都還來得及,從容盡孝。
父母在,人生便有歸處。父母在,年味就在。每一個人心中的年味,都有父母陪伴的記憶。辛丑牛年,響應號召,選擇就地過年,我沒有去海島與父母團圓。
始料不及,除夕夜,娘病了,血壓血糖高至頂線,嘔吐加昏迷,娘的整個身體都是冰涼的……幸虧家妹去陪老人們過年,及時發(fā)現(xiàn)娘身體的不適。除夕夜,娘在急診室度過,與死神再一次擦肩而過。
隨之,春節(jié)的喜慶在我心中頓消,剩下的全是擔憂和恐慌。
初一,我踏上南飛的航班,幾個小時飛行,種種擔憂縈繞,我怕,我怕,我怕壞消息隨時傳來。飛機上沒有信號,無法獲悉娘搶救的消息,萬般焦急,只能以淚水洗面。夜半飛機抵達??诿捞m機場,轉乘城際列車,初二上午才來到醫(yī)院,正式開啟封閉式陪護任務。
娘的高血壓是禍根,歷經兩次腦出血,劫難后落下行動的障礙。為此,娘的血壓成了我最大的恐慌。況且,她老人家糖尿病十幾年,臟器損傷嚴重,并發(fā)癥也成了潛在的敵人。
我的到來,娘似乎注射靈丹妙藥,略有清醒,微微睜開眼睛。這時,妹妹哭著說:“兩天了,才睜開眼睛?!?/p>
連續(xù)幾日,各種降壓降糖藥物一并啟用,娘成了藥罐子。可是,娘的血壓血糖如過山車般起起伏伏,我的脈搏也隨之跌宕,心之弦全天候繃緊。
白天靜點,我守在病床前,寸步不離;傍晚時分,我攙扶娘在七百米的走廊緩慢挪移。隨著娘病情的好轉,我和娘活動活泛些。娘的兩次腦出血造成思維和動作遲緩,肢體協(xié)調差,為了鍛煉她僵硬的手指,我教娘石頭剪子布,一個個動作教。這時,娘如孩童,學得很認真,可是,手指靈動差,很簡單的動作,娘卻無法模仿,娘焦急,越發(fā)急,越發(fā)不知所措。
我看出娘的無奈,耐心地說:“老太太,別著急,我們先玩抓撓吧?!?/p>
那一刻,我想起孩提時娘教我鍛煉手指的片段。此時,我是娘的依靠,娘在我眼里也成了孩子,需要女兒來保護。娘陪我長大,我陪娘老去。盡管娘的抓撓很蹩腳,她的手指不受大腦掌控,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放慢速度,一下下?lián)现?,眼淚在眼圈打轉。娘老了,真的老了,這一切都是娘對我的啟蒙,而如今,她卻不能隨意而撓。
娘老了就如同孩子,她需要兒女來呵護、照顧、疼愛。人生的起點和終點似曾相似,閉環(huán)的生與死鏈接成一個完整的人生。
人老了,權力和財富顯得蒼白,唯有健康才是完美人生的收獲。娘的人生并不完美,年輕時,操持家務,透支健康,一片止疼藥可以抵抗一切疼痛。在她的字典里,沒有休息,沒有疾病。娘忽略自己的健康,而把全部的愛奉獻給她的親人。日積月累,疾病成了她晚年的硬傷。
當我讀懂娘的無私和奉獻時,已經而立了,疾病已經侵襲娘的身體。
隨著藥物的療效,娘的血壓和血糖漸漸平穩(wěn),十幾日的病房煎熬盼來出院的日子,我攙扶著娘走出封閉的醫(yī)院,如同獲得自由。娘看看藍天白云,瞅瞅街邊的木棉花開了,驚喜在眼眸中綻放。我調侃對娘說:“花開了真美,瞅瞅我與花誰美?”
娘脫口而出:“兩丫頭都是我心中的花,肯定比花美?!?/p>
十幾日住院療傷,生活起居的地方就是病房。小小的病房,我與娘形影不離。想想娘抱著襁褓中的我,曾經無數(shù)次親吻我,我欠娘一個親吻。想想我出嫁近三十載,過多精力操持小家,教育娃,忽略娘,更忽略她的健康,我欠娘一個擁抱。十幾日病房陪伴,步履蹣跚的娘已經衰老和無助,她更需要女兒這件棉襖來取暖??墒?,我卻不是一個稱職的小棉襖。時間殘酷,人生短暫,世上無法報答的恩情便是父母的愛。父母的愛,并不是一回頭,永遠都在那里,怕只怕,時間走得太快。趁一切都還來得及,從容盡孝。
牛年春節(jié),于我而言,在驚恐中度日,在期盼中煎熬,在淚水中祈禱。都說有娘便有家,父母在,家就在,年味就在。
這樣,我的每一天都是過年。
許震宏摘自《吉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