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通 嚴雪寧

天津美術學院

當今，網(wǎng)絡與交通的便利帶來了信息的大量涌入、人們視野的開闊，但同樣也帶來了“全球化”趨同的現(xiàn)狀。就國內(nèi)外繁華的市中心來說，單看建筑物本身，包豪斯風格、玻璃幕墻、電子屏幕等建筑裝飾的應用使人難以區(qū)分自己身處紐約、東京或是上海。將中國傳統(tǒng)元素、中國藝術融入建筑外觀，是當代中國建筑保留其民族性的方式之一。

一、嘉德藝術中心的建筑裝飾設計

坐落于王府井大街一號的嘉德藝術中心是座集藝術會展、拍賣、酒店等功能為一體的建筑。該建筑由德國建筑師奧雷·舍人（Ole Scheeren）擔綱建筑設計，他表示嘉德藝術中心是個開放的、直接回應當代文化混合現(xiàn)狀的空間，它比博物館更豐富。整座建筑以四方體為基礎結(jié)構，并分為上下兩部分，上方是漂浮的“四方體”，下方是層疊起來的“像素”體量（如圖1所示）。

圖1 嘉德藝術中心（圖源：中國文化傳媒網(wǎng)）

（一）中國畫元素的應用

建筑裝飾作為建筑的語言表達之一，起著傳遞建筑精神與內(nèi)容的作用。嘉德藝術中心下層部分的墻面上排布多個采用穿孔方式形成的窗洞。這些圓形窗洞除了夜晚起燈光裝飾作用外，白天可以透過光線，為室內(nèi)提供自然光源（如圖2所示）。不僅如此，它們還起著消除、柔化大型建筑體積所帶來的壓迫感、生硬感的作用。在造型設計方面，包裹著整個建筑外墻的圓形窗洞組合樣式是通過對元代山水畫家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進行抽象提取而成。這一裝飾設計理念是由中國嘉德創(chuàng)始人陳東升提出的，其一是因為他對該作品非常欣賞，其二則是2011年《富春山居圖》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合卷展出的盛事，給了陳東升在嘉德藝術中心建筑裝飾上呈現(xiàn)該作品的決心?！陡淮荷骄訄D》是中國傳世名畫之一，并且有“畫中之蘭亭”佳譽［1］。但其并非是完全的實景山水，而是黃公望借富春江一帶的秋景來表達自己豐富的內(nèi)心情感和精神。在構圖方面，《富春山居圖》是按中國傳統(tǒng)審美標準進行排布的。設計師在對整幅作品進行抽象化的解構后，使傳統(tǒng)元素與現(xiàn)代風格做到了巧妙的交融。

圖2 墻面窗洞（圖源：中辰照明）

（二）玻璃幕墻的應用

現(xiàn)代主義建筑中最為常見的是建筑裝飾元素——玻璃幕墻的應用，尤其在超高層建筑中應用更為廣泛。嘉德藝術中心與故宮、景山為鄰，且上層建筑體的布局安排為璞瑄酒店。因而，玻璃幕墻的使用不僅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的風格，還可以為酒店提供更好的自然光源和視野。首先，玻璃幕墻與內(nèi)部墻體的結(jié)合，使從酒店大堂遠眺的景山被框成了一幅畫作。這不僅為嘉德藝術中心作為北京文化新地標增加了別樣的藝術性，還成為下午茶的熱門地點，繼而宣傳了中華文化。其次，玻璃幕墻可以將天空映射在建筑物上，與下層建筑體上抽象化的《富春山居圖》組成了更為整體的畫面構圖。隨著季節(jié)、時令、氣候的更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富春之景”。再者，與下層極具體積感的灰色玄武巖相對，玻璃幕墻的應用使整個四方體的體積感更輕，打破了建筑整體的沉悶感。最后，玻璃幕墻的應用為璞瑄酒店的客房提供了更敞亮的視野，更有利于璞瑄打造獨一無二的“故宮景致”房間（如圖3所示）。

圖3 璞瑄酒店客房（ 圖源：嘉德藝術中心簡介）

二、建筑裝飾與周圍環(huán)境的關系

建筑物位于城市之中，并非獨立的個體，它的“美感”除了來自其本身的設計、裝飾、風格等因素，還來自與周圍城市空間環(huán)境的和諧配合。嘉德藝術中心位于北京老城區(qū)，太過于現(xiàn)代化的風格會使其與整體環(huán)境格格不入。這種特立獨行、獨樹一幟并不會為嘉德帶來特別的關注，反而會適得其反。這就凸顯了當代設計美學與傳統(tǒng)元素相融合的重要性。

（一）地理位置

嘉德藝術中心位于北京的文化要道，北側(cè)是五四大街，與國家重點藝術博物館中國美術館一街之隔；南側(cè)則是一片地地道道的老北京胡同（如圖4所示）。胡同早已不單起交通脈絡的作用，而是北京的一大文化特色。它不僅呈現(xiàn)了北京的市井生活，還在敘說著元、明、清的歷史故事，展示了北京城市文化的演變過程。20世紀80年代，我國開始了“舊城改造”。之后，建筑師馬巖松為嘉德藝術中心前身——皇都藝術中心做過一版設計。后因該建筑的實際功能用途發(fā)生了改變，該設計并未落地。但是，馬巖松的設計無例外地考慮了其與周圍環(huán)境的關系，他希望可以讓建筑“消融”進周圍的胡同中，所以他的設計方案是四合院概念的“堆疊”而形成一個立體四合院。而這一理念也應用到了嘉德藝術中心的設計中。一面是傳統(tǒng)胡同，再往城內(nèi)是故宮、景山；另一面是新中式建筑，再往城外是現(xiàn)代化的都市。嘉德正是處在這個中間地帶，在此，作為建筑外衣的建筑裝飾就起到了紐扣的作用——使兩種風格融為一體，并融入老北京城之中。

圖4 嘉德地理位置（圖源：百度地圖）

（二）色彩紋理

就色彩紋理方面而言，建筑物的裝飾色彩是人們對該建筑整體感知的構成之一，是直接影響人們情緒的因素之一，因此色彩的選擇也非常重要。不同深度的灰色是嘉德藝術中心的整體建筑色調(diào)。首先，嘉德的上半部分為玻璃幕墻裝飾，下半部分為錯落的層疊結(jié)構，大面積的灰色較于淺色而言更有支撐感，同時又沒有黑色的沉悶感。其次，灰色象征著高端、大氣和穩(wěn)重。作為一家藝術拍賣公司，灰色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色彩要與周圍的環(huán)境保護一致［2］。嘉德緊鄰著老北京翠花胡同，胡同的歷史沉淀都呈現(xiàn)在那灰色的一磚一瓦上（如圖5所示）。青磚肌理的應用是陳東升的另一個提議。其一，他有著強烈的士大夫情結(jié)，而青磚就是士大夫的代表；其二，嘉德藝術中心所在地與紫禁城相距不遠，這“印證了中國兩千年歷史的對照——皇權和民間精英對國家的共治和同建” 。

圖5 嘉德與胡同（圖源：嘉德藝術中心公眾號）

承載酒店空間的上半部分立方體整體造型是按北京四合院的構造設計的。這與胡同中的四合院相呼應，保持了整個區(qū)域形式上的一致性。玻璃幕墻也并非日常所見的大塊玻璃，而是選用了與四合院院墻相同的紋理——由磚堆砌的紋理效果。

三、建筑裝飾與“使用者”的關系

如上所述，作為北京文化新地標的嘉德藝術中心是座集藝術會展、拍賣、酒店等功能為一體的建筑，藝術是整座建筑的主題核心。因此，建筑整體的設計都應在使用功能完備的前提下，具有藝術設計的審美功能。嘉德藝術中心作為一個綜合功能的建筑物，包括了嘉德拍賣、嘉德投資、藝術中心、璞瑄酒店等幾個板塊，不能僅憑一個方面就限定了整體建筑風格。

圖6 嘉德夜景（圖源：作者拍攝）

從嘉德拍賣角度看，作為拍賣公司，中國書畫是中國嘉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拍賣中最為重要的一個拍賣業(yè)務。所以，用中國畫的元素做建筑外觀裝飾，可以在發(fā)揚、傳承中華文化的基礎上，與公司重要的項目板塊相呼應。除此之外，當代藝術在拍賣業(yè)中也占有一席之地，數(shù)字藝術也開始嶄露頭角。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齊驅(qū)，是社會發(fā)展的現(xiàn)實情況，是藝術發(fā)展的現(xiàn)狀，也是拍賣業(yè)的發(fā)展現(xiàn)況。因此，傳統(tǒng)元素與現(xiàn)代風格融合的建筑裝飾恰好呼應了這一情況。

從嘉德藝術中心角度看，藝術展覽、公共藝術教育不僅僅只是對歷史的學習和展陳，對當下和未來的藝術學習、藝術欣賞同樣非常重要。除了傳統(tǒng)門類的藝術機構、藝術家合作的藝術展覽外，2021年6月在嘉德藝術中心舉辦了劉嘉穎的“一個小目標”NFT藝術作品展，并且2021年嘉德春拍也有一件NFT藝術作品參與競拍，并以66.7萬元的成交價成交。這類新興的藝術作品正逐漸走進公眾的視野和生活中。由此可見，嘉德藝術中心雖然具有博物館的功能，但是它并不同于傳統(tǒng)的博物館或有年代性的藝術場所，它需要的不僅是傳統(tǒng)文化元素的建筑裝飾，更是對該傳統(tǒng)文化元素的現(xiàn)代化處理。

從璞瑄酒店角度看，近些年越來越多的人不滿足于酒店僅僅是一個能休息的臨時落腳點，更具特色、藝術性或設計感的酒店愈發(fā)受到關注。如何讓賓客入住時在感到舒適的同時，感受到藝術感、現(xiàn)代感和當?shù)氐摹氨本┪秲骸?，帶來精神的安逸和愉悅，是璞瑄酒店需要思考的。從現(xiàn)代的玻璃幕墻里眺望明清的紫禁城，用現(xiàn)代的審美重新詮釋中華傳統(tǒng)文化，讓每一個走進璞瑄的人同時感受老北京的韻味和當下北京的發(fā)展。

四、結(jié)語

嘉德藝術中心是世界上第一個定制設計的拍賣行總部，其自2017年建成以來，獲得了“德國 Iconic Awards 設計獎”文化類建筑第一名等7個獎項和兩次提名。正如陳東升所言：“嘉德藝術中心將會切實地連接起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整個建筑設計就像嘉德的作風一樣沉穩(wěn)、規(guī)整，給人以穩(wěn)重、踏實、可以信賴之感?！弊鳛閭鹘y(tǒng)與未來的綜合呈現(xiàn)，奧雷·舍人的設計不僅符合現(xiàn)代都市建筑的設計風格，還為其注入了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力量和屬于北京的歷史痕跡，用嶄新的視角調(diào)和了傳統(tǒng)、歷史與當代都市的復雜性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