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居心
上海華源安徽錦輝制藥有限公司工會
二十多年前,我在業(yè)余體校練柔道。有個女隊友叫白雅麗,皮膚白皙勝雪,一笑起來兩個小酒窩,更顯得清純迷人。一米七幾的高挑個,無論往哪一站,都會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訓練的時候雖然很辛苦,不過在片刻的閑暇中,我們在一起你追我趕、打打鬧鬧的卻也很快樂。青春的時光雖然很美好,卻也總是很短暫。因為要去合肥上學,我離開了體校,就和雅麗暫時失去了聯系。
兩年以后,我在家接到一個電話。聽聲音是個女聲,讓我猜猜她是誰?逗了我半天才來一句:“臭沒良心的,我是雅麗,白瞎了我以前給你洗過恁多褂頭子?!?/p>
“哪敢!哪敢!只是太突然了,有些反應不過來?!蔽亿s緊陪著小心?!昂撸茨阕R相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了,不過要罰你幫我一個忙!”雅麗開玩笑地“命令”道?!拔腋绺野秩ネ獾卮蚬ち耍銇韼臀腋疃棺影?!”雅麗說得很輕松?!笆裁??割豆子!”我心底立馬遲楞了一下,我可連鐮刀把都沒摸過呢?“你來不來呀?給句話吧!”雅麗的聲調有點高了。
好吧,我趕緊約另外一個師弟二胖一道去,下了車,找個電話亭給雅麗打了電話。她說一會來接我,于是我們就在附近隨便看看。
正看得出神的時候,突然身后傳來“哈”的一聲大喝,嚇得我原地一蹦?;剡^頭來,一個身穿白色長袖體恤,下穿淺藍牛仔褲的女孩,正捂著肚子止不住地呵呵大笑。定睛一看,原來是雅麗。嗨,這鬼丫頭,一點都沒變,還是像以前一樣愛搞怪。
到了雅麗家,飯菜也都上齊了,雅麗一個勁地給我夾菜,她媽一邊說沒啥菜啊一邊幫著夾。二胖看我碗里的菜都堆成山尖子了,卻沒人給他夾,自我嘲笑說:“我這都成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了!”二胖還假模假式地裝出一副委屈的哭像,“哎,好吧,誰叫我沒有師兄長的帥,走到哪都有人愛!”
雅麗被二胖的“飛刀”射中了要害,臉上泛起兩團紅霞,難為情地低下頭吃飯,假裝沒聽見二胖調侃。雅麗媽就光笑瞇滋滋地時不時看看我。我只覺得好奇怪,不就來幫忙割個豆子么?她媽至于這么高興么?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向地里進發(fā)。在秋風中邁步前行的雅麗,就像秋天的紅葉一樣火熱地開放。這是少女最美好的年華,溫暖而包容。只需要你一個轉身,即可擁抱屬于兩個人的幸福。
來地地里,我和二胖觀察了一會鄰邊地里的老鄉(xiāng),他們手中的鐮刀揮舞得刷、刷、刷的怪是個勁的。我們也學著樣,左手勒起一把豆秸,右手用鐮刀去割。一使勁,只有前頭兩棵割斷了,靠后面大部分都沒割動。我喊大麗:“你家這鐮刀不快呀,你看都割不動?!毖披愓f:“都昨天剛磨過的,怎么可能?你那動作不對,不能黏糊,要用寸勁。”“哦,這樣子,是不是咋們訓練時說的那個爆發(fā)力???”我又比擬了一下。雅麗嗯了一聲,“是呀,要不以前教練都說你聰明呢,一點就通?!蔽冶谎披惪涞煤俸僦睒?。我們三個一邊割著豆子,一邊說說笑笑。這一刻,就連空氣都充滿著甜蜜的味道。
還沒割多大會,我就覺著腰酸腿麻得支撐不住了,還擔心別割到腿。于是我岔開雙腿,就像扎馬步一樣半蹲著。二胖喊我“哥,還是你這動作優(yōu)美!”我說“那是,你哥啥時候不帥?!”二胖又跟一句“就是姿勢難看,像個大賴哈蟆?!蔽覀冇质俏t[一陣子,附近的老鄉(xiāng)看著我們直笑。半天只見我們沒少耍寶,就是豆子沒見割下去多少。
眼看大片的豆秸還精神抖擻,像旗兵一樣不屈服地支棱著。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和二胖逐漸失去了耐心,就不想再一刀一刀地細割了。我倆每人手拿兩把鐮刀,左一刀右一刀地,像螳螂斗架一樣毫無章法地亂砍。那些豆秸立刻就像潰兵敗將丟棄的盔甲一樣,橫七豎八地散落了一地。
最后我和二胖累得徹底沒勁了,一屁股坐下,仰面朝天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個勁地直喘粗氣。老鄉(xiāng)們樂得更歡了,一個個笑得前俯后仰,“城里娃就是新鮮玩意多,割豆子都割得恁洋勁!”我和二胖羞愧得臉通紅,鐮刀也顧不上撿,撒腿就跑。出了地頭,我和二胖直接朝街上奔去,咱不是這塊料,趕緊打道回府,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剛坐上一輛破舊不堪的面包車,雅麗趕了上來。“你們別走呀,咱不割豆子了,咱們在一起說說話總成吧!”我說:“雅麗,俺倆都累的不成戲了,想回家休息,回頭有空再來吧。”“那也吃了飯再走呀,都快到中午了?!毖披愑忠笄械赝炝?。可是我和二胖折騰了一上午,割下的豆子面積還沒有大麗家的院子大。昨晚雅麗媽把家里養(yǎng)了一兩年的大公雞,都舍下心做了煎煨雞招待我們,結果俺倆干的活還不值一頓飯錢哩,哪里還有臉面再留下來吃飯。
不管我怎么說,雅麗緊緊拉著車門的手就是不肯放松,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動著晶瑩的濕潤。車上人都坐齊了,開車師傅催促了幾遍,其他坐車的人,也開始不耐煩地嘀咕起來。恰好雅麗家門里的一個姨來送人,看到了就勸雅麗:“外女呀,硬留人是留不住的,你就讓他們走吧?!狈磸蛣窳藥拙?,雅麗的胳膊開始無力的下垂,她姨順勢掰開雅麗的手指,面包車緩緩開出站臺向前駛去。在車瀕臨開出集鎮(zhèn)的最后一個路彎,我禁不住回頭向后看去,雅麗依然站在原地,還在向著車的方向悵然地張望。
我的心里既充滿了矛盾又很無奈,我何嘗看不到雅麗高挑白皙,美得纖塵不染。我要是和雅麗走到一起,是跟她回鄉(xiāng)種地么?這次割豆子都已經驗證了,像我這樣上學長大的孩子,干不了這繁重的活。假如她跟我回城,我倆都沒工作吃啥?我的同學大多畢業(yè)進了各個機關單位,而我呢,去擺攤么?要是他們看見我在街上干這個,我這讀書人的臉面往哪擱呀。。。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每當在街頭看到靚麗的身影,我都會想起雅麗羞澀而殷切的眼神,深深感懷而又不能自拔。在一個明凈曠達的深秋,天空有著澄澈而舒適的藍。有一片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紅葉,曾是那么熱烈的開放。而我卻錯過了她最美麗的時刻,錯過了她曾經對愛情充滿希望、親切和真實的期盼。
我吁了一口氣,停下沉思,推開窗門向外望去。只見夕陽正搖曳著柔美的光澤,仿佛飄溢著迷醉的氣息,和我這份醉情,齊飛在流嵐落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