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揚
一群人同行,總有先后。走得一樣快的成為朋友,稍快一點的,被學習、被嫉妒、被超越,最后被替代。生活中,我們常常扮演這樣的角色,經(jīng)常沉寂,偶爾開竅,短時間發(fā)光發(fā)熱,長時間碌碌無為。我們超越別人,也被別人超越,比上處處不足, 比下時時有余。走得很快的人,被視為偶像,大家學習他、敬仰他、膜拜他,卻沒有人嫉妒他。因為矛盾性是寓于同一性之中的。當一個人的成就與其他人有一定差距,同一性就會消失。因為比起嫉妒他,人們更想成為他,而又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他。
無論是平凡的偶爾領先的我們,還是在某些領域做到極致的所謂成功者, 都是生動地生活著的人, 各自有成就, 也有遺憾。雖然普通卻甘之如飴,雖然優(yōu)秀卻也是可以被時代接納的優(yōu)秀。而還有一種人,他們不只是走得比別人快一點,與普通人相比,他們是在跑,甚至是在飛,他們將要去往的方向是一條無人知曉,也沒有目的的單行道。他們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超越時代。他們絕頂聰明,永遠冷靜,永遠孤獨,永遠高高在上。
每一個超越時代的天才都可以看作是時代的先鋒。先鋒指的是,一種帶有試驗性質的形式創(chuàng)新運動。每一種思想流派在發(fā)端之時都可以稱作是一種先鋒,先鋒派以突破傳統(tǒng)為己任。以藝術領域為例,藝術家們認為當一種理念被大眾接受,就已經(jīng)陳舊、僵化,就應該反對,并與之決裂。先鋒的概念注定了先鋒的悲劇性。先鋒為了超越傳統(tǒng)而來,但又終將被新的先鋒取代。先鋒的悲劇性主要表現(xiàn)為一種犧牲精神,作為先鋒,必須時刻與大眾保持距離,甚至站在大眾的對立面,當有一天大眾接受這一理論,先鋒又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先鋒了。
先鋒作為一種試驗性活動,注定不能代表這一領域中的最好水平,所以他們的歷史地位始終難以被確立,仿佛他們的出現(xiàn)就是為了被遺忘。如果沒有沈約發(fā)現(xiàn)漢語的四聲,就不會有永明體,沒有永明體就不可能有后世唐詩的輝煌。沈約是他那個時代的先鋒,卻長久地被時代遺忘。
第一個倡導浪漫主義的作家的作品,很難成為浪漫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因為經(jīng)驗是需要積累的。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和摸著石頭過河注定是兩種不同的心態(tài)。某一個流派的代表作品有可能永遠年輕,而那些嘗試先鋒的人,也許只能靜謐地躺在專業(yè)課本里,一個學期被抱佛腳的學生記住一次。沒能在文學史上有閃耀的名字,熒光筆是他們一生唯一的高光。
好孤獨的先鋒, 他們從來沒有擁有過時代,時代也記不住他們。一旦選擇了先鋒,就住進了巴別塔,從此與世隔絕。大眾雖然不能理解天才,卻也不能接受天才變得和自己一樣普通。
其實, 先鋒者并不是天才,他們是和你我一樣的人。他們不能預知未來,只能站在自己的時代,朝未來張望。而這樣的張望本身,就是一種人類本質力量的再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