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

2021年7月下旬，河南鄭州、新鄉(xiāng)、鶴壁等地降下罕見暴雨，一千多萬人受災。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國內(nèi)各地救援隊及民間救援組織趕赴河南，南京律師嚴信益與19歲的兒子也攜沖鋒艇前往新鄉(xiāng)救援。

洪水激流，父子倆同心協(xié)力救助近百人，這個過程中，嚴信益有了一份意外收獲，那就是一向緊張的父子關系不但得到緩解，兩顆心還越靠越近……

上陣父子兵：一場以愛為名的奔赴

2021年，7月22日中午，嚴信益和妻子張敏邊吃飯邊看新聞，河南連降暴雨，繼鄭州嚴重受災后，新鄉(xiāng)一帶的城市、村莊被淹，急缺救援用的沖鋒艇。

嚴信益是一名資深律師，也是沖鋒艇愛好者，有豐富的駕艇經(jīng)驗，“我的那艘沖鋒艇存放在你們公司已經(jīng)兩年了，正好可以發(fā)揮作用?！彼南敕ǖ玫狡拮拥闹С?，想到自己公司在河南新鄉(xiāng)有供應商，她立馬打電話咨詢。對方說，新鄉(xiāng)災情很嚴重，新鄉(xiāng)以及下轄的衛(wèi)輝市積水五米多深，大批村莊被洪水淹沒。

嚴信益下定決心前去救援，從南京到新鄉(xiāng)要開八個多小時的車，妻子有些擔憂，提議：“要不讓兒子和你一起去吧，涵涵會開車，還會駕駛沖鋒艇，都說上陣父子兵，你也有個得力助手！”妻子的提議讓嚴信益眼前一亮，但馬上眉頭皺了起來。

嚴信益擔心的是父子倆的相處問題，兒子嚴涵剛滿19歲，個性桀驁不馴。嚴信益在法庭上可以旁征博引，滔滔不絕，面對兒子卻感到棘手。

其實，嚴涵小時候聽話懂事，進入青春期后才開始叛逆，對于父母的說教很抵觸。嚴信益本希望兒子能讀大學，可他高中畢業(yè)后，堅持自己找工作就業(yè)，先是到健康會所當前臺，然后做起了健身教練。

嚴信益讓妻子給兒子打電話，征求他的意見。嚴涵一聽，立馬答應：“好，我陪老爸去，那艘沖鋒艇我也能開，還能和老爸替換著開車！”

兒子答應得這么干脆，嚴信益心里熱熱的，畢竟父子天性，能共同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機會難得。

經(jīng)過一番打聽，父子倆最終確定救援目的地為受災嚴重的河南省新鄉(xiāng)市鳳泉區(qū)寶山大道。隨后，他們分工購買救生衣、礦泉水、餅干等物資。嚴信益發(fā)現(xiàn)，兒子擔心遺漏了什么，專門在手機上羅列了一個清單，一項項地準備。他夸兒子周到細致，是個好幫手，嚴涵眉毛揚了一下，沒有回應。

小小沖鋒艇：傾盡全力護航生命

7月23日下午兩點，嚴信益和兒子整裝待發(fā)。張敏囑咐他們照顧好彼此，嚴涵笑著說：“放心吧，我會把老爸完整地給你帶回來！”

就這樣，嚴信益和兒子交替駕車，一路往災區(qū)趕，累了就在服務區(qū)打個盹。7月24日0點30分，父子倆行駛到107國道新鄉(xiāng)市曲韓社區(qū)附近時，發(fā)現(xiàn)前方已是一片汪洋。

嚴信益意識到，前面可能就是災區(qū)了，考慮到如果馬上投入救援，有可能先把自己累倒，那樣會鬧出笑話。于是，父子倆休息到凌晨5點，開始組裝沖鋒艇。正巧，鄭州救援隊三輛汽車路過，大家一起幫忙，僅用10分鐘就安裝好了沖鋒艇。

原定的救援目的地過不去了，嚴信益得知不遠處有個曲韓社區(qū)，屬于新鄉(xiāng)牧野區(qū)，已被洪水圍困三天，三千多居民被困在里面，老人和孩子居多。天剛擦亮，父子倆吃了幾口干糧，開著沖鋒艇駛入社區(qū)。住宅樓被淹沒兩米多深，洪水仍在緩慢上漲，有居民看到?jīng)_鋒艇駛來，興奮地大喊：“船來了，救星來了！”

嚴涵駕船駛向居民樓：“大家不要急，老人孩子先上，船不大，我們會多跑幾趟，保證大家都能安全轉移！”他把沖鋒艇穩(wěn)穩(wěn)停在樓門口，讓父親握住發(fā)動機操縱桿，自己則跳下來，把孩子們一個個往船上抱。由于艇小，每次最多接四五個孩子。為了讓孩子們聽從安排，平時話不多的嚴涵像幼兒園老師一樣，溫和地引導：“小朋友，不要急，聽叔叔的話，年齡大的讓弟弟、妹妹先走！”

一個穿花裙子的小女孩上了沖鋒艇后，看到艇里面潮濕，怕弄臟了裙子，不肯直接坐下，嚴涵讓她坐到自己腳上。轉移途中，小女孩睡著了，嚴涵怕弄醒小女孩，即使腳麻了也一動不動，下船時，才把她輕輕喚醒。

一名滿頭白發(fā)的老奶奶怕水，嚴涵蹲下身子，讓奶奶趴到自己背上，艱難地把她背上船。轉眼到了中午，父子倆饑腸轆轆，這時，部隊和其他地方的救援隊也趕來了，大家操著不同的方言，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這樣的場面讓嚴信益眼眶發(fā)紅，真切體會到了“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偉大精神。

看到兒子神情有些疲憊，嚴信益不免心疼：“涵涵，咱倆吃點東西，要不你找個地方歇會兒。”嚴涵看了父親一眼，堅定地說：“咱們千里迢迢趕過來，累是累點，還是多跑幾趟吧！”

駕駛沖鋒艇的姿勢通常是側坐船舷，腰部微彎握住發(fā)動機操縱桿，時間長了非常累，嚴信益年歲大了，腰酸腿疼是免不了的。嚴涵知道父親有腰疼的毛病，他駕駛兩個來回才讓父親開一趟。一次，嚴信益堅持要替換兒子，嚴涵用命令的語氣說出讓他最暖心的話：“你腰不好，別老和我爭！”

愛的修復：攜手風雨的父子情

兒子出色的表現(xiàn)讓嚴信益動容，更讓他感動的是同胞們在救災中的表現(xiàn)。一名來自河北的救援隊員，轉送災民時胳膊受了傷，隊友們勸他休息，但他堅持參與救援。還有很多志愿者站在齊腰深的水里，排成“人墻”接送被轉移群眾，幫著推船、拖船，把老人和孩子護送到安全地帶，一站就是五六個小時。

這些志愿者中還有不少是女同志。一位大姐不但幫著轉移受災群眾，還給志愿者運送充饑的食物?？吹絿篮贿B運了三趟沒有休息，大姐塞給他一包餅干：“小伙子，你和我兒子差不多大，他在南方實習回不來，讓我做志愿者時多替他干些活兒！”

讓嚴信益揪心的是，上午救援時受災群眾還可以從一樓大門出來，到了下午，由于水勢持續(xù)上漲，住在二樓的群眾就能直接從窗口跳下來了?？吹綖膮^(qū)群眾難舍家園的神情，從來沒為衣食發(fā)愁的嚴涵不知不覺落下了眼淚。

傍晚6點，曲韓社區(qū)居民全部營救完畢，嚴信益和兒子一天救援近百人。因工作在身，父子倆決定悄悄撤離，當晚返回南京。然而，這對專程驅(qū)車趕來救援的南京父子卻被當?shù)厝罕娪涀×?，他們鞠躬致謝，嚴信益擺著手說：“慚愧，真正應該感謝的是我們的子弟兵和來自全國各地的志愿者，與他們相比，我們父子就是來打醬油的！”

返程時，嚴信益感受到了河南人民的淳樸和熱情，當?shù)刂驹刚咄麄兤嚴锶舆M水和面包，一名老大爺非要他們帶上自己烙的餅。

歸途中，嚴信益和兒子雖然疲憊不堪，卻一掃來時的焦急和忐忑，復盤一天的救援，他們收獲的是滿滿的感動。沖鋒艇沒油了，有人立馬提來一桶;高速收費站對救援人員一概不收費;志愿者們相互鼓勵，數(shù)百人振臂高喊“新鄉(xiāng)加油，河南加油！”短短一天，意義非凡，他們將銘記終生。

嚴信益覺得，每個中國人在災難面前，都有著滿滿的大愛，這些大愛凝聚在一起，匯聚成無堅不摧的力量，這也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強大起來的根基。

與此同時，嚴信益對親子之愛有了更深的體悟，都說上陣父子兵，雖然兒子在他面前仍吝于言辭，卻在細節(jié)中關心著他。兒子搶著開車、駕駛沖鋒艇，為的就是讓他多休息會兒。救災時，嚴信益手指劃破，兒子及時找來創(chuàng)可貼。完成一天的救災任務，父子倆輕輕擁抱了一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回到南京，嚴信益和兒子立即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2021年7月28日，為獎勵嚴信益父子的大愛之舉，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給他們發(fā)放特別獎金一萬元。嚴信益問兒子怎么處理這筆獎金，嚴涵毫不猶豫地說：“捐給災區(qū)人民！”

嚴信益欣慰的是，經(jīng)過這次千里救援，嚴涵長大了許多，和父母的交流也多了起來。他沒想到，獻愛心，成了他們父子特殊的溝通方式，以后，他會帶著兒子繼續(xù)獻身公益，讓兒子在愛的奉獻中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