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善
陳家村有個女人,名叫陳曉英,今年三十歲,結(jié)婚三年,生了個“千金”,由外婆照看。她知道的東西特別多,對于小道消息格外敏感,外號“小靈通”。最近,她在商場朋友那里,打聽到妹妹跟對象關(guān)系越來越密切,心里暗暗感到高興。
一天,她來到商場找妹妹陳曉芳。曉芳今年二十八歲,是商場會計,畢業(yè)于省商業(yè)學(xué)院。求學(xué)期間,曉芳在經(jīng)濟上得到了“小靈通”的有力幫助,曉芳感恩不忘?!靶§`通”最親的親眷,就是這個妹妹。但是“小靈通”很懂事,沒有大事不登門,今日登門,可見事情有多重大了。
“小靈通”急急地跑進商場大門,又跑上二樓,剛想轉(zhuǎn)彎上三樓,突然聽到一聲“姐姐”,她停住了腳步?!靶§`通”連忙回過頭來:“哎呀,曉芳。”姐妹相見,一陣嘻嘻哈哈,妹妹連忙將“小靈通”拉進了會客室。
“曉芳,姐姐從沒求過你,今天上門,想麻煩你,不知肯不肯幫忙?”
“什么事?姐姐,你只管說!”曉芳講得很隨便,她想,一定是姐姐想在商場買點兒后門貨。
“曉芳,我打開窗子說亮話,我懷孕已有五個月,不知肚里是男是女,現(xiàn)在就請你幫忙了!”
“怎樣幫忙?”曉芳大大咧咧地說。
“很簡單,你到白冰那里去一趟,讓他給我做個B超,是女的不要,是男的留下。你知道你姐夫是個獨生子,多想要個寶貝兒子傳宗接代?!?/p>
“呵,這么簡單的事,我當(dāng)是什么事,打手機不方便,我馬上給你辦!”曉芳說完,跑下樓來,騎著電瓶車飛一般地去了。
曉芳一走,會客室只剩下“小靈通”一個人。這個時候,她高興得不得了,一會兒欣賞窗外縣城的景色,一會兒拿出小鏡摸著面孔笑,輕輕哼起了“開心里個來,開心了里個來……”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曉芳回來了。
“怎么樣?”“小靈通”急切地詢問。
“真氣人,還做我的思想工作呢,哼!”曉芳氣呼呼地說。
“真的?”
“小靈通”也有些氣惱,但她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隨即勸慰曉芳:“哎!別急,這主要是小白書讀得太高的緣故,咱們想一個妥當(dāng)?shù)霓k法?!边^了一會兒,“小靈通”俯在曉芳的耳朵邊,講了一陣,曉芳頓時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白冰是曉芳的男朋友,今年三十二歲,是縣人民醫(yī)院特檢科醫(yī)生,醫(yī)術(shù)較高,但家庭經(jīng)濟條件并不寬裕。他能夠找到曉芳這樣美貌的姑娘,并非菩薩保佑、前世姻緣,而是由于曉芳姑娘那特別的戀愛觀—她要找一個經(jīng)濟條件一般,相貌平平,卻有學(xué)問的男青年。因此,曉芳對白冰來說確實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今天上午,曉芳急匆匆跑到白冰那里,要他給“小靈通”做個B超,確實使他十分為難,他想通過解釋以求得曉芳的諒解,誰知曉芳二話沒說,一氣就走。白冰十分難受。
下午,白冰剛上班,一位胖護士就送來一包沉甸甸的禮品:“白醫(yī)生,這是你的表姐送來的,因為你在午睡,便叫我轉(zhuǎn)交給你?!?/p>
“表姐!哪兒來的?”
“陳村的。”她說。
“噢!原來是曉芳的姐姐。唉!這個‘小靈通果真名不虛傳,對我也來這一套?!贝蜷_外包看了下,是兩瓶茅臺酒,白冰的心好像一團亂麻,煩死了。他想到晚上再找曉芳談一下,順便叫曉芳把禮品還給姐姐。
吃了晚飯,白冰走出醫(yī)院宿舍樓,徑直來到黃坭坎商業(yè)局宿舍,敲響了曉芳寢室的門。曉芳開門一瞧,果然不出所料,他來了。于是她便一聲不響地坐在床沿上。
“曉芳,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白冰笑著問。
“嗯?!睍苑及逯樆卮稹?/p>
“你吃飯了嗎?”
“嗯?!睍苑嫉拿娌勘砬殡m然很冷淡,但白冰看得出曉芳是在“裝氣”。
于是他也乘勢坐在床沿,扳過曉芳的肩頭笑著說:“曉芳,上午我也許說得太嚴肅了,惹你生氣。不過做B超確定是男是女,確實是違反規(guī)定不能做的。如果醫(yī)院知道,我的飯碗就丟了?!?/p>
“說了半天,你還是唱老調(diào),要是這樣,我來求你做啥?冰,你是個醫(yī)生,這是你職權(quán)范圍內(nèi)的,而且又是技術(shù)性的,一般情況下,絕對不會有人知道。更何況我的姐夫是三代單丁,陳村的人都知道,現(xiàn)在你連這點兒面子都不肯給嗎?”說著,曉芳臉上露出了懇求的神色。
白冰聽了,心里更加難受,然而,他仍面露笑容地解釋:“曉芳,請你諒解,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你想想,我平時哪一件事不依你?作為一個醫(yī)生,這事兒對我來說確實不難,正像你說的,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什么破綻的。即使被人發(fā)現(xiàn),我寫個檢討,也就到頂了。但我總覺得我們醫(yī)生不該這樣做!”
“冰,我理解你的苦處。但這一次就算是我求你,就這么一次。你也知道,我在商校讀書時,姐姐對我恩深如?!,F(xiàn)在她有吃有穿,不要我什么報答,這一次就算是我對她的報答,你說行嗎?”曉芳說完,親熱地搖著白冰的身子,“答應(yīng)我吧?”
白冰看著眼前的曉芳,仍然是這樣固執(zhí),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曉芳還當(dāng)是白冰同意了,親熱地問:“你同意了,冰?”白冰忍著痛楚,咬緊了牙,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不,我不能這樣做!”
曉芳再也忍耐不了,山洪終于暴發(fā):“好吧!你不做,我也不來求你了,以后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自顧自跑出屋去。
白冰聽到曉芳最后一句話,只覺得五味涌上心頭,眼前金星亂舞。白冰活到三十二歲,大概這是他最痛苦的時候。他呆呆地坐著,胡亂想著:難道是我錯了?不,我不能不顧原則辦事。那么,我又要失去……白冰不敢想下去,他多次給曉芳打電話,她就是不接。他就這樣懷著痛苦的心情等到十點鐘,仍不見曉芳回來,只得關(guān)上門,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寢室。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他想到曉芳平時沒有這樣固執(zhí),這樣不通情理,可能是受她姐姐的影響。于是,他決定明天請假去陳村找曉芳姐姐“小靈通”談?wù)劇?/p>
第二天上午八點鐘,白冰騎著車,上街買了些水果,加上原來“小靈通”送的一包禮品,背上滿滿一大包,直向陳村飛馳而去。但是晦氣事偏找麻煩人,正當(dāng)白冰心事重重,騎著車經(jīng)過鎮(zhèn)政府門口時,突然從里面竄出一輛電瓶車,白冰大腦反應(yīng)十分敏捷,緊急剎車,“嘭”的一聲,兩人同時倒在地上,但幸無大礙。白冰正想埋怨對方,抬頭一看竟是“小靈通”的丈夫陳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