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錢容
新年都未見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更令我驚喜的是小區(qū)門口那一路的辛夷花,不知何時絢爛了滿眼,才驚覺,我正與春光撞了個滿懷。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了,大地也覆上一層毛茸茸的綠意,軟軟的,怯怯的,似乎有些怕人,一走近,便不見了。這便是二月的趣味吧,正如張讓所見,春意薄薄地吊在半空中,欲暖還寒,來來回回挑逗,激得忍冬已久的人牙癢癢地詛咒。當(dāng)陽光為辛夷點上了絳唇,它笑了,我卻還不知,春也不知??吹窖矍澳且荒ɑ虬谆蚣t的彩云,忽然想起輞川中那一片紫苞紅焰的海。那開滿辛夷的路上,想必“云蒸霞蔚,前程似錦”吧,不由得你不想往前走。那高高樹梢上綻放的笑顏,如火如荼,它們會向春天傾訴積蓄了一冬的心事么?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摩詰居士的《辛夷塢》詩,開篇卻已然落筆,只短短四句。辛夷開時燃起了一山春色,落時卻也轟轟烈烈,自開自落,只道無人發(fā)覺,也不求有人發(fā)覺,這正是空寂的深澗,也是詩人空寂的禪心。一清如水,冷暖自知;空山無人,水流花開。
正如王摩詰彼時的矛盾心理,他既想留在朝中,又生出歸隱之心,這承載了他亦仕亦隱生活的輞川,這山中的辛夷塢,自然也并不是絕對的空寂。早春,在這寂冷的深澗中,辛夷生長起來了,閃爍起來了,燃燒起來了,鋪展開來了……原來在這亙古幽寂的深澗中,還有著這等生命的閃爍!王摩詰癡迷于此,眷戀于此,癡坐于此,徘徊于此。寥落深山清泉,放眼日出月落,沉浸鳥鳴花伴,留戀竹影蟲聲……于是他暫且忘乎所以,放浪形骸,輞川里就有了這樣一位寄世于此的詩佛,文壇上就多了一位多才多藝的盛唐才子。在這一點上,后世的東坡居士與他有了更多的共同語言。但東坡先生面對仕途的起落、人世的滄桑,更加豁達(dá)超然,在寄情山水之余,也常常借詩詞書畫抒情述志。
可摩詰居士不是東坡居士,隱世的輞川也不是一個能夠逃避所有煩愁痛苦的地方,就算能,禪心與丹心的辯論,也會永遠(yuǎn)沒有盡頭。那不著痕跡的怨,在詩篇的畫紙上從未落墨分毫,卻也透出了沉沉的時代壓抑感。正如陳子昂所說,“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最恨摩詰生錯時,世人只見詩空靈,不見人凋殘,王摩詰,就像那一樹樹的辛夷,“紛紛開且落”了。
抬眼,還是那一樹樹孤芳自賞的辛夷花在風(fēng)中微顫,似乎正應(yīng)和著王摩詰的詞曲,從輞川飄來,那也是春微顫的絳唇吧。只可惜辛夷年年新,斯人卻已逝??!
江蘇省蘇州市新區(qū)實驗初級中學(xué)‖指導(dǎo)教師:李玲
在最是一年春好處的二月,與小區(qū)門口的辛夷花不期而遇,于是,記憶中那叢開在千年之前終南山中的繁花也倏然蘇醒,連同掩映在花影后的寂寞文人,也仿佛展開笑顏,一邊彈琴,一邊吟嘯已起……
因為那首《辛夷塢》,王維似乎與這絢爛熱烈的花結(jié)了不解之緣。想當(dāng)年,那些從寂冷深澗中“燃燒”而起的燦爛花朵,給了仕途低落、徘徊于此的王維多么大的安慰與溫暖啊!這熱烈的生命絢爛于深山古寺之間,帶來滋潤萬物的活潑之力,令癡坐的王維面對人世沉浮,自“寂無人”卻“開且落”的花兒那兒領(lǐng)略到空山無人而自在花開的禪心。
王維惜那一樹紅芳,為之賦詩詠嘆,而小作者又越過千年歲月,嘆惋摩詰先生亦如那辛夷“歲華盡搖落”,前人之詩,后人之文,都伴著春光爛漫中的滿樹芳華,在各自的心間綻放出滿懷的心事。
【適用文題】那一樹花開;春光里;對話王維……(小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