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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瓦廂決口后黃河下游河道沿岸區(qū)域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1855—1911)

2021-10-20 04:33:48
歷史地理研究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決口黃水黃河

古 帥

(山東財經(jīng)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濟南 250014)

一、引 言

地表環(huán)境的形成是一個不斷演化的過程,若要認清現(xiàn)今地表環(huán)境的真面目,必須對其形成與演化的歷史進行梳理與回顧。在地表環(huán)境的營造過程中,河流無疑起到重要作用,不論是位于其上游地帶的峽谷風貌,還是位于中下游及入??谔幍臎_積平原、三角洲等地貌景觀,無一不是河流作用的結(jié)果?;蚓売诖?,以河流為中心,從歷史地理與環(huán)境變遷的學術(shù)視角,學界對河流變遷及其影響下的區(qū)域環(huán)境演變展開一系列探索,并形成較為豐富的研究成果。(1)此方面的研究成果甚多,主要可參考中國科學院《中國自然地理》編輯委員會:《中國自然地理·歷史自然地理》,科學出版社1980年版;譚其驤主編:《黃河史論叢》,復(fù)旦大學出版社1986年版;史念海:《黃河流域諸河流的演變與治理》,陜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張修桂:《中國歷史地貌與古地圖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鄒逸麟、張修桂主編:《中國歷史自然地理》,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

作為世界上含沙量最大的河流,黃河因其“善淤、善徙、善決”而著稱,并對其經(jīng)流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產(chǎn)生很大影響。就區(qū)域而論,由于頻繁遷徙改道,黃河對其下游地區(qū)的影響非常巨大,華北平原的形成即為黃河不斷改道和淤積的結(jié)果。論及歷史時期黃河變遷對其下游地區(qū)的影響時,鄒逸麟曾總結(jié):“三四千年黃河的決溢和改道曾嚴重影響了下游平原地區(qū)的地理面貌:淤塞了河流,填平了湖泊,毀滅了城市,阻塞了交通;使良田變?yōu)樯郴?,洼地淪為湖沼,沃土化為鹽堿,生產(chǎn)遭受到破壞,社會經(jīng)濟凋敝?!?2)鄒逸麟:《黃河下游河道變遷及其影響概述》,《復(fù)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80年第S1期,此處轉(zhuǎn)引自鄒逸麟:《椿廬史地論稿》,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20頁。在此基礎(chǔ)上,筆者擬以銅瓦廂以下的沿黃區(qū)域為中心,對銅瓦廂決口后黃河北徙給該區(qū)域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產(chǎn)生的影響作進一步考察,以期深化對晚清黃河影響下的區(qū)域環(huán)境認知。(3)相關(guān)研究成果主要可參考錢寧、周文浩:《黃河下游河床演變》,科學出版社1965年版;鄒逸麟:《黃河下游河道變遷及其影響概述》,《復(fù)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80年第S1期;顏元亮:《清代黃河銅瓦廂決口及新河道的演變》,《人民黃河》1986年第2期;錢寧:《1855年銅瓦廂決口以后黃河下游歷史演變過程中的若干問題》,《人民黃河》1986年第5期。此處“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是指晚清黃河在銅瓦廂至入??谥g(即本文所指“黃河下游河道”)決溢、改道或分流導(dǎo)致的區(qū)域地形變化與形成的水患、水道(包括形成新的水道與原有水道的淤廢)、水景等。

清咸豐五年(1855)(4)對于黃河銅瓦廂決口改道的時間與原因,王毅認為是在1851—1853年間多次決堤改道的基礎(chǔ)上形成的,而非突然產(chǎn)生的;其原因是自然與人為并存、多種因素疊加的后果,而非簡單的一種原因(《1868年亞洲文會黃河科考:“中國之患”形象的確立》,《自然科學史研究》2018年第2期,第211頁)。本文認為從晚清檔案史料以及相關(guān)州縣方志中的記載來看,1855年仍是重要時間節(jié)點,在行文中仍以“1855年黃河銅瓦廂決口”等類似表述呈現(xiàn)。,黃河在銅瓦廂決口改道北流(圖1),對銅瓦廂以下沿黃區(qū)域地理環(huán)境影響深遠。在地理環(huán)境諸要素中,與黃河緊密相關(guān)的地形地貌與河湖水系所受影響是最直接而顯著的。加強對此議題的探究是晚清黃河史地研究的首要任務(wù)之一。

圖1 晚清黃河北徙及其下游沿岸地理形勢圖資料來源:底圖采自[美] 戴維·艾倫·佩茲著,姜智芹譯《黃河之水:蜿蜒中的現(xiàn)代中國》(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58頁)一書所附《1855年黃河大堤決口后的黃河入海河道》一圖。

黃河銅瓦廂決口北徙后,從地理環(huán)境上看,其下游河道流入一新的區(qū)域。影響范圍上,山東一省所受影響最大,另對直隸、河南等省部分地區(qū)也有影響。地形地貌和河湖環(huán)境上,受黃水影響的主要是魯西北沖積大平原區(qū),但由于區(qū)內(nèi)地形與河湖分布上的差異,加之所面對黃河沖襲泛溢形勢不同,湖帶西平原區(qū)、湖帶東平原區(qū)、黃河南小清河平原區(qū)、黃河北徒馬平原區(qū)等區(qū)域均受影響而發(fā)生了很大變化。(5)此處所采用的山東地形地貌分區(qū)參考侯春嶺、黃紹鳴等:《山東地貌區(qū)劃》,《山東師范學院學報》1959年第4期。其中,魯西北沖積大平原區(qū)為山東省一級地貌區(qū),其又可分為魯西平原區(qū)和魯北平原區(qū),為行文方便,本文在下文中未完全對應(yīng)使用湖帶西平原區(qū)等三級地貌區(qū)的稱謂,而是根據(jù)各區(qū)受黃河影響的具體情況靈活確定各區(qū)名稱。

二、黃河銅瓦廂決口后山東運河南段以西地區(qū)的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

這里討論的區(qū)域包括今菏澤、濟寧轄屬的魯西南平原地帶,以及黃河銅瓦廂以下隸屬于當時直隸與河南省的部分縣區(qū),即今金堤河流域,屬華北平原新沉降盆地的一部分,因歷史上屢受黃河影響,地貌相對單一,域內(nèi)山體低矮且量少,地形主要以平原為主。魯西南平原自漢代以來,由于黃河多次決口、改道、沉積,泛道縱橫,沙化嚴重,地貌上呈現(xiàn)為一系列高差不大的古河道高地、決口扇形地和洼地,而泛道的自然堤、人工堤把地表切割成崗?fù)萁诲e的形態(tài),致使排水不暢。(6)黃榮海:《魯西南平原》,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5年版,第10頁;李彥濤:《魯西南地區(qū)環(huán)境變遷及其社會影響》,復(fù)旦大學碩士學位論文,1997年。隨著銅瓦廂決口后北流時間漸長,加之黃河主溜不斷沖決轉(zhuǎn)徙以及泥沙不斷淤積,區(qū)內(nèi)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發(fā)生較大改變。(7)關(guān)于晚清黃河決口后形成的沖積扇情況,參見孫慶基、林育真等主編:《山東省地理》,山東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85頁。

清同治十二年(1873),李鴻章在其奏疏中說:“現(xiàn)在銅瓦廂決口,寬約十里,跌塘過深。水涸時深逾三丈。舊河身高決口以下水面,二丈內(nèi)外,及三丈以外不等。如欲挽河復(fù)故,必挑深引河三丈余,方能吸溜東趨?!?8)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407頁。這說明銅瓦廂決口處臨背河相差懸殊,兩者高差達7—10米。(9)錢寧:《1855年銅瓦廂決口以后黃河下游歷史演變過程中的若干問題》,《人民黃河》1986年第5期。即便不論黃河含沙量高善淤,如此懸殊之高差也為黃水提供了“足夠的”淤積空間。多年淤積使河床抬高,所以黃河大堤往往成為“分水嶺”,這是黃河下游河道的地形被賦予的特殊意義。當然,銅瓦廂河決前黃河河道是被大堤束縛的,決口后黃水散漫亂流,直至光緒元年(1875),區(qū)域內(nèi)的黃河兩岸大堤才初步建成。那么,黃河銅瓦廂決口后的咸同年間,在運河以西的沖積扇形區(qū)域黃河的頻繁決徙又是怎樣具體影響域內(nèi)地形地貌與河流水系的?其間又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

黃河銅瓦廂決口后,清廷忙于平定內(nèi)亂而無暇顧及。水流在沖積扇上自由漫流,從沖積扇左側(cè)逐漸擺到右側(cè)。擺動過程中,幾乎沒有任何約束,水勢散漫,正溜無定。要更具體地理解決口后沖積扇上水流漫流、分合狀況,需要對水流流態(tài)特征進一步討論。泥沙動力學家錢寧先生曾指出:“靠近沖積扇頂點的地區(qū)流速大,擺幅小,流勢集中,愈往下去,水流分散,擺幅加大,流速減低。決口之初,口門附近地區(qū)漫溢相當嚴重,但日久之后,水流刷出深槽,河勢就比較穩(wěn)定……可以大致以東壩頭(即銅瓦廂)為圓心,通過東明縣城畫一圓弧,把弧線以上的地區(qū)看成是沖積扇頂點區(qū),那里的水流條件和沖積扇下游地區(qū)有所不同,使東壩頭至高村河段的河床演變特性也與高村以下的河道有一定的差別。”(10)錢寧:《1855年銅瓦廂決口以后黃河下游歷史演變過程中的若干問題》,《人民黃河》1986年第5期。上述表達似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黃河水流在區(qū)內(nèi)漫流沖徙的時空變化。

銅瓦廂至陶城埠這段運河以西沖積扇形區(qū)域,在黃河大堤未筑前大致可分三個時段分析黃水的流動形勢:咸豐年間,黃河溜勢一直是或分或合,水勢散漫、正溜無定,水流基本順著沖積扇北邊線下泄;同治元年至五年(1862—1866),黃河溜勢繼續(xù)北徙,其中同治三年(1864)黃河主溜已轉(zhuǎn)移至金堤的南面;由于受北金堤阻擋以及河床淤高,同治六年(1867)以后黃河開始向南轉(zhuǎn)移,并分別于同治七年(1868)、十年(1871)、十三年(1874)決口于紅船口、侯家林、石莊戶等處。(11)顏元亮:《清代黃河銅瓦廂決口及新河道的演變》,《人民黃河》1986年第2期。值得注意的是,此時期內(nèi)不管黃河溜勢怎樣分合轉(zhuǎn)徙,漫水總是朝張秋方向匯合,最終在此穿運后奪大清河道入海。

本區(qū)域最靠近決口處,在地形地貌和水系環(huán)境上受黃水影響均較為顯著。除前述沖積扇繼續(xù)拓展外,隨著泥沙不斷淤積,區(qū)內(nèi)地勢不斷抬高,低矮的土丘被湮沒,低洼的潭池被蕩平。對于黃河決口后的泥沙淤積狀況,英人內(nèi)伊·埃利阿斯在實地考察銅瓦廂附近黃河大堤潰決地區(qū)后記述:

(黃河決口北面和東面的地區(qū))是這一區(qū)段黃河(現(xiàn)在)流經(jīng)的地區(qū),我們看到很多村莊被半埋進淤土中,村子里的大多數(shù)村民都離開了,留下來的則窮困潦倒,苦苦度日。房子經(jīng)常被黃河淤泥堵到屋檐……舉個例子吧,當?shù)赜幸粋€寺廟……淤土比水位高出大約10英尺……有一段時間,當?shù)鼐用襁€試圖使用它,盡管這個寺廟的屋頂不斷被淤土掩埋,但是很明顯,一年前或者兩年前,村民們還是不得不放棄它……屋子里面的淤土和外面的淤土一般高,附近村子的人說是有12尺高……15年,或者說黃河15年的洪澇,使得村莊、房子變成了這樣。(12)Ney Elias, Notes of a journey to the new course of the Yellow River, in 1868, Journal of the Royal Geographical Society of London,1870,No.40, p.16。此處譯文轉(zhuǎn)引自[美] 戴維·艾倫·佩茲著,姜智芹譯:《黃河之水:蜿蜒中的現(xiàn)代中國》,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65—66頁。

從埃利阿斯的考察報告中能夠看出,黃河北徙后的水災(zāi)導(dǎo)致基層民眾生活困苦,同時提供了黃河決口后泥沙淤積狀況的重要信息。若引文中數(shù)字屬實,在銅瓦廂決口后的15年(13)按:此處埃利阿斯所說的15年應(yīng)為從1853至1868年實地考察時的時間段。內(nèi),黃水所攜泥沙以每年近30厘米的速度在此村莊淤積。較遠地區(qū)的泥沙淤積速度稍緩,但如“屋子里面的淤土和外面的淤土一般高”的考察記錄,無疑加強了對黃河決口后泥沙淤積狀況的形象認知。地方志書中亦提供了必要的補充:位于東明縣境的龍光山,“迨至前清咸同間兩次大水,始成平壤”(14)民國《東明縣新志》卷一《輿地志·經(jīng)界》,《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86冊,第14頁。;在菏澤縣境,位于河西岸、“周圍數(shù)十畝、高二仞”(15)〔清〕 楊兆煥等:《曹州府菏澤縣鄉(xiāng)土志》之《山》,《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山東省第22號,成文出版社1968年版,第105頁。的桃花山,經(jīng)咸豐五年河決,“水落后微存舊跡”;在長垣縣境內(nèi)的閻家潭,銅瓦廂河決之前,附近居民多于其中“植荷取藕”(16)民國《長垣縣志》卷三《地理志·河流》,《中國地方志集成·河南府縣志輯》第28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16年版,第61頁。,而自黃河銅瓦廂決口后,“屢經(jīng)淤墊,潭遂平?jīng)]”。黃水淤積及其所導(dǎo)致的地表形態(tài)變化據(jù)此可見一斑。

雖然咸豐年間黃水主流基本順著沖積扇的北邊線下泄,但其分合無定的散漫水勢波及范圍較大。河決之初,水流先朝西北斜注,淹及封邱、祥符各縣村莊,再折向東北,漫注蘭儀、考城、長垣等縣后在蘭通集分為兩股,一股在東明縣分成南北兩支,大致沿著明代的黃河北道,經(jīng)濮縣、范縣至張秋鎮(zhèn)穿運;另一股出曹州東趙王河及曹州西陶北河,遍漫定陶、曹縣、單縣、成武、金鄉(xiāng)五邑。至咸豐七年(1857),黃水“復(fù)由賈魯折而北,自李官營別開新河,入曹州之七里河,繞而東北”(17)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156頁。。咸豐八年(1858),溜勢在長垣縣小青集附近向北偏移,自邢莊一帶與另一股匯合后入七里河,這時溜勢主要分為四股,分別走洪河、七里河、趙王河,另一股由考城分支漫注定陶、曹、單等五縣。咸豐九年(1859),考城一支淤塞。咸豐十年(1860),水入開州(今濮陽)南界。十一年(1861),河決金堤,水圍濮州城,大水汪漫延一百四十余里,漫水已經(jīng)向北發(fā)展到金堤。(18)參見錢寧:《1855年銅瓦廂決口以后黃河下游歷史演變過程中的若干問題》,《人民黃河》1986年第5期;顏元亮:《清代黃河銅瓦廂決口及新河道的演變》,《人民黃河》1986年第2期。黃河此時期的散漫亂流,無論對沖積扇頂點地區(qū)還是分支經(jīng)流區(qū)的河湖環(huán)境均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在沖積扇頂點地區(qū),特別是在銅瓦廂口門下游,由于河道較快達到穩(wěn)定,兩岸遺留的舊水道也特別多,造成這一地區(qū)堤河深窄、串溝縱橫交錯的情況。(19)錢寧:《1855年銅瓦廂決口以后黃河下游歷史演變過程中的若干問題》,《人民黃河》1986年第5期。在距銅瓦廂決口處較近的長垣境內(nèi),河道受淤情形較重,每遇黃河泛濫,漫水即由淘北河(20)據(jù)民國《長垣縣志》卷三《地理志·河流》(《中國地方志集成·河南府縣志輯》第28冊,第60頁)記載:“淘北河計三段,接河南蘭陽、考城,工共長八千九百八十七丈,河面寬四五丈至二十丈不等,深二三尺至八九尺不等。乾隆五十二年東河總督蘭公第錫奏請借項抽溝挑挖,工竣后攤?cè)氲丶Z分作二年帶征歸款,按故道考之由封邱縣淘北村北行,復(fù)與沙河天然渠相匯,直至大車堤南折而東,與舊太行堤平行入河。”北行。咸豐五年黃河北徙,淘北河被沖斷,咸豐八年與同治二年(1863)黃河又兩次西徙,“泛濫沉淀,淘北河在黃河東西兩岸者多無河形,其支流亦同被沖沒,益以河床高淀,地勢高仰,伏泛時每有倒溢之患”(21)民國《長垣縣志》卷三《地理志·河流》,《中國地方志集成·河南府縣志輯》第28冊,第60頁。。至民國時期,黃河雖已移徙別處,淘北河地勢“仍東高西低云”。與淘北河相似,長垣境內(nèi)的文明渠在河決后亦呈現(xiàn)“下流淤淀,不堪宣泄”的局面。在黃水分支經(jīng)流的地區(qū),區(qū)內(nèi)河道難以容納突如其來的大水,河流漫溢決口現(xiàn)象較為嚴重。比如在定陶,銅瓦廂決口后的第二天“城南北三河皆溢,二十六,米口河又決,城南一帶汪洋”(22)民國《定陶縣志》卷九《雜稽志·災(zāi)祥》,《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85冊,第459頁。。

同治元年至同治五年,黃河溜勢繼續(xù)北徙。黃水于同治二年沖入東明縣城,旋即西移,由李連莊趨高村,沿皇莊、臨濮、箕山一線而下。同治三年,主溜移到金堤的南面。順金堤“自西南斜趨東北,濮州直當其沖,由濮而范,又東北過壽張境,至張秋穿運”(23)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280頁。。同是在定陶縣,同治二年五月因“河自龍門口決”,“城南北河水皆溢”(24)民國《定陶縣志》卷九《雜稽志·災(zāi)祥》,《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85冊,第459頁。;在滑縣,自同治二年黃河西移后,“老岸、桑村、小渠一帶,皆成澤國,人多巢居”(25)民國《重修滑縣志》卷二《大事記》,《中國地方志集成·河南府縣志輯》第24輯,第765頁。;在鄆城、巨野一帶,“同光間兩次河決,鄆、巨半成澤國”(26)民國《續(xù)修巨野縣志》卷五上《人物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83冊,第597頁。。在此時期,金堤以南黃水主溜經(jīng)行地區(qū)是遭侵擾最嚴重地帶,開州、濮、范一帶都受到洪水淹浸。同治五年,水灌濮州城,以致官署遷徙流蕩數(shù)年之久。

在濮陽以下,經(jīng)范縣、壽張、東阿至張秋鎮(zhèn)止,有綿亙75千米的北金堤。堤壩以東地區(qū),由于地勢低洼,自漢代以來黃河決溢漫流之水就時常侵及此,尤其地勢最為低下的張秋一帶黃河水患更重。至五代、北宋時期“河復(fù)南決,百余年中凡四決楊劉,七泛鄆、濮,而張秋非當其津口,則首受其下流,被害尤極”(27)顧炎武著,黃珅等校點:《天下郡國利病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511頁。。元代開通會通河后,張秋成為大運河之襟喉重地,雖然此時黃河已南流入海,但遇北決亦會侵及張秋,明正統(tǒng)十三年(1448)河決滎陽與弘治二年(1492)河決金龍口后黃水均經(jīng)曹、濮直沖張秋即為明證。劉大夏筑太行堤后,黃河故道雖已湮廢,但地勢比周圍地區(qū)仍較低洼,形成散亂的小水網(wǎng),總的方向仍朝張秋鎮(zhèn)傾斜。銅瓦廂河決后的咸豐年間,黃水的一股支流沿濮、范至張秋穿運。至同治三年,黃水主溜又轉(zhuǎn)移至此線,同樣證明金堤以南至張秋一帶地勢低洼。黃水所到之處,遇河即奪,遇渠即灌,將濮陽東南諸水聯(lián)成一片,大部分都被填平,剩下一些斷河殘流在南北大堤建成以后,也都成了匯入黃河的串溝和堤河。(28)張含英:《治河論叢》,黃河水利出版社2013年版,第93—96頁;錢寧:《1855年銅瓦廂決口以后黃河下游歷史演變過程中的若干問題》,《人民黃河》1986年第5期。

隨著黃水所到之處地面不斷淤高,河道又開始醞釀新的變化。沖積扇一側(cè)淤高以后,水流必然朝另一側(cè)擺動。同治六年,大河開始向南轉(zhuǎn)移;七年,決趙王河之紅船口,繼續(xù)東行沖鄆城,灌入濟河,大溜漸移安山,由安山穿運入大清河。同治十年(1871),黃水由沮河東岸侯家林,沖決民堰,并由趙王、牛頭等河漸趨東南,波及南陽、昭陽等湖。同治十一年(1872),河決于趙王河東岸張家支門;十二年,決于東明岳新莊、石莊戶,約分大河二三分溜勢,漫水悉注東南。同治十三年(1874),石莊戶口門奪溜,大溜由嘉祥、魚臺趨南陽湖入運河波及蘇北。(29)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311、1327、1349、1384、1424、1445—1446頁。光緒元年(1875)賈莊堵口后,大溜歸臨濮、箕山一線而下。總的來看,同治時期黃水大溜向地勢低洼的東南方向傾斜,泛溢之水最終順河注入南陽、昭陽等湖,穿運的位置也有所南移。同治十年正月,漕運總督張兆棟、河東河道總督蘇廷魁與時任山東巡撫丁寶楨為保護運道會勘筑堤束水事宜時,就對當時黃水的沖決形勢進行總結(jié)并預(yù)測:

查現(xiàn)在黃水正溜,洪川口實當其沖。由此逐漸南移坐灣,偏向東流,大溜已在安山之三里鋪,奔入大清河而下,與前年所查形勢迥別。若當伏秋盛漲,水勢即由洪川口,漫入趙王河,倒漾沮河?;蛴删诤右缛霛?,沖開民埝,直注東南之牛頭河。而南旺、南陽、昭陽等湖,亦將以次受水。是鄆城縣之沮河,為黃水浸溢東南必由之路,而沮河頭之娘娘廟、七里鋪、王家垓、車家樓、梅家莊等處,又為河流趨注東南必由之路。(30)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345頁。

雖然同治十年以后黃水沖決的具體地點與線路與預(yù)測并不一致,但朝東南方向沖決的總趨勢則是較為明顯的,趙王河、沮河、牛頭河等河流將遭沖襲的估測也得以證實。值得進一步追問的是,隨著黃水主溜向沖積扇東南方向逼近,魯西南平原的趙王河、沮河、牛頭河諸河流又遭受了怎樣的侵襲,水文情勢又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

歷史時期魯西南平原河湖水系變化很大,不論是巨野澤、梁山泊的淤廢還是濟水等河道的廢棄,都與黃河的決溢、改道和淤積有關(guān)。自金元以降,黃河南流入海,歷經(jīng)明清,一旦黃河下游河道北決,區(qū)內(nèi)河道水系均會因之改變。受泥沙淤積影響,區(qū)內(nèi)形成一系列古道高地,而這些古河道高地之間的低平地帶則分布有洼地地貌。每逢黃河汛期,洪河水泛濫沖溢出河床,匯流低處,即漫延成大型積水洼地。清咸豐之前,區(qū)內(nèi)趙王、牛頭諸河均與宋元以后的黃河決溢大有關(guān)系,而晚清黃河銅瓦廂決口又給這些河道帶來不小的影響。

宋代黃河多次由今清豐縣決口,大溜東南行,經(jīng)巨野、濟寧匯泗水,此即趙王河之前身。明洪武元年(1368),河決雙河口,分水東流,經(jīng)巨野、嘉祥南至魚臺東部塌場入運河,成為趙王河的雛形。宣德五年(1430),由于棗林河分黃濟運,導(dǎo)致黃河屢決金龍口,棗林河自金龍口東北流至長垣、東明,至菏澤雙河口分為二支,北支東北流,經(jīng)鄄城閆什口、紅船口,梁山縣李家橋、黑虎廟,北至張秋鎮(zhèn)注入運河,至此,趙王河的行道完全定型。據(jù)民國《長垣縣志》中記述:“即古之灉水,俗稱趙王河,出山東曹縣西北境,經(jīng)長垣之李龍莊、牛集東北流至菏澤與沮水合,又東北至壽張縣南入黃河……舊志稱趙王河上接陶北河,自山東曹縣交界起,下入菏澤縣境,乾隆五十二年河督蘭公第錫奏請?zhí)敉?,工竣后攤征歸款,蓋因趙王河故道挑挖,用以引水者也。”(31)民國《長垣縣志》卷三《地理志·河流》,《中國地方志集成·河南府縣志輯》第28冊,第60頁。另,光緒《新修菏澤縣志》中記載:“乾隆五十二年秋,運河涸。河督蘭第錫奏請重開趙王河,上由陶北河經(jīng)長垣、東明、曹縣,自安陵入縣境,至城東雙河口?!?清光緒十一年本)咸豐銅瓦廂河決后,黃水一股即“由趙王河下注,經(jīng)山東曹州府迤南,至張秋鎮(zhèn)穿運”(32)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129頁。;至咸豐八年黃河西移后,趙王河故道則“盡為流沙,遍生蘆葦”(33)民國《長垣縣志》卷三《地理志·河流》,《中國地方志集成·河南府縣志輯》第28冊,第60頁。,其河道淤積據(jù)此可見一斑。光緒元年,河決司馬口,“灉水下流至菏之閆什口,河身淤塞”(34)民國《續(xù)修巨野縣志》卷五上《人物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83冊,第601頁。,在趙王河道難容的情況下,“水遂東出,巨鄆間湮沒田廬,被害尤甚”。

至于牛頭河,舊志中記載較為清晰:“自直隸東明縣流入山東菏澤縣,于(濟寧)縣西南四十里由嘉祥入境,有塔張河、舊黃河、永通河、趙王河、正明河諸異名,其實即元末黃河之故道也?!?35)民國《濟寧縣志》卷一《疆域略·山川篇》,《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78冊,第11頁。據(jù)光緒《魚臺縣志》卷一《山川志》中記載:“牛頭河,亦濟水故瀆也,自菏邑之寶珠寺入巨野為安興墓河。入鄆界有北行故道為土壩所塞,遏之東流。入嘉祥界左接芒生閘,南流入濟界至新挑河,有永通閘泄水入之。又東南入耐勞坡至王貴屯為牛頭河,南會苜蓿、顧兒二河之水,入魚境至塌場口開廣運閘而出入于舊渠,蓋黃河故道也?!睆暮拥佬纬缮峡?,牛頭河本身即為元末黃河故道,功能上又起到將坡水及洼地積水向東排泄入湖的重要作用。清同治七年,河決紅船口;同治十年,又決于侯家林。決水東侵,均給牛頭河河道造成很大破壞。據(jù)蘇廷魁奏文中稱:“黃水由王家橋地方竄入牛頭河,將芒生閘月壩沖開,南旺湖西北兩岸旱石橋、趙家口等處均漫水入湖。土地廟、元帝廟二閘沖開,倒流入運,西岸天仙人廟等處亦均漫水入運,東岸情形吃緊,趙王河水又灌入牛頭河,北岸村莊悉被淹沒。現(xiàn)在南旺湖水已深至七尺余,倒漾入運,清濁并流,已成大患。”(3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咸豐同治兩朝上諭檔》第21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244頁。不難看出,黃河決水不僅竄入牛頭河,還將其沿途閘壩一體沖毀,更產(chǎn)生一系列連鎖反應(yīng),運河、南旺湖等均受不小影響,而趙王河漫水的灌入,更加重沿岸水患程度。

自黃河北徙穿運后,沮河下游入運河段即匯入黃河,由于雨水得不到及時排泄,泛濫加重。對此,山東巡撫丁寶楨曾述及:“東省沮河一道,原系由曹州境內(nèi)流入東平州境匯入運河,自黃水穿運以后,沮河自東平州境蘆莊以下即歸入黃河,合流頻年,夏秋之時,每虞泛濫,沿河民地八九百頃全行淹沒。本年新筑南堤,跨壓河身,雖黃水不虞倒灌,而沮河苦無出路,為害仍甚。”(37)丁寶楨:《疏洩沮河修筑挑壩片》,光緒元年十二月二十日,羅文彬編:《丁文誠公(寶楨)遺集》,《中國近代史料叢刊》第74冊,第1403頁。黃河北徙對沮河的影響可見一斑。此外,由于黃河北徙后的再次沖決,在洪水作用力之下,往往會沖出新的河道,例如巨野太平新河的形成。同治十二年六月,“河決蘭口,太平適當其沖,遂沖為新河。西由康家集,東至太平集,計十余里,寬一里許,深數(shù)丈,南北行人需船以渡”(38)民國《續(xù)修巨野縣志》卷一《山川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83冊,第549頁。。

最后,黃河銅瓦廂決口后,因黃水在此區(qū)內(nèi)散漫亂流,形成了所謂“水套”地帶。直隸、山東兩省州縣官員在奏折中有稱:“東阿縣境李連橋以西,上至東明,河勢散漫,支干分流,時復(fù)變遷,或分或合,深淺不一。如遇水漲,一片汪洋,寬至十余里至三四十里不等?!?39)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205頁。英人埃利阿斯亦有記載:“這個地點的黃河沒有明確的河道,只是在中國的土地上呈帶狀漫流,寬度大約有10—12英里,人們看到的僅是一片受洪水淹沒的平坦地區(qū)?!?40)[美] 戴維·艾倫·佩茲著,姜智芹譯:《黃河之水:蜿蜒中的現(xiàn)代中國》,第65頁。舊志的記載是:“黃河支流分歧,廣數(shù)十里……其高原新柳蔽天,茂草沒人。”(41)王廷贊:《劉公瀾平墓表》,郁浚生纂修:《續(xù)修巨野縣志》卷七《藝文志·墓表》,《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山東省第31號,成文出版社1968年版,第637頁。顯然,“廣數(shù)十里”的黃河水套應(yīng)是從其最大寬幅來說的,此水套在不同地段寬窄不一,“濮、范被水之地,寬處二三十里,窄處亦五六里及七八里”(42)〔清〕 張曜:《山東軍興紀略(二)》卷一一《土匪四》,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543號,文海出版社1970年版,第678頁。。至于水套中的具體情形,譚廷襄在其奏折中提到:“黃流袤延往復(fù)……有隔泥沙一、二道者,有隔泥沙四、五道者,水漲則淪漣數(shù)里,水落則曲折千條?!?43)〔清〕 張曜:《山東軍興紀略(二)》卷一一《土匪四》,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543號,第693頁。不難看出,“水套”實為一寬窄深淺不定、錯落交織而成的特殊水網(wǎng)景觀,其形成過程中,平坦的地形是決定性因素,而黃河在此區(qū)域內(nèi)的頻繁移徙及其徑流的不穩(wěn)定性,亦是促成此種景觀形成的重要原因。

三、黃河銅瓦廂決口后運河以東沿黃地區(qū)的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

運河以西的沖積扇地帶,黃水呈現(xiàn)頻繁決徙、散漫亂流的局面,而在運河以東,黃水則奪大清河道入海,無論是經(jīng)流地區(qū)的地貌形勢還是黃河自身的河道水文態(tài)勢均發(fā)生了很大變化。正如研究者所總結(jié)的:“光緒元年張秋鎮(zhèn)以上開始筑堤以后,河道淤積的位置下移到張秋鎮(zhèn)以下,除了陶城埠至齊東以上兩岸為山脈土嶺,不可能發(fā)生決口以外,齊東以下處處生險,歲歲決口?!?44)錢寧:《1855年銅瓦廂決口以后黃河下游歷史演變過程中的若干問題》,《人民黃河》1986年第5期。當然,此期間陶城埠至齊東的黃河河段并非不曾決口,只是受兩岸山嶺地形限制決口次數(shù)相對較少。另外,運河以東黃河河道水文態(tài)勢變化也受運河以西黃流局勢影響,據(jù)山東巡撫李秉衡在奏折中稱:“自咸豐五年銅瓦廂東決以來,二十年中上游侯家林、賈莊一再決口,而大清河以下尚無大害,然河底逐年淤墊,日積日高,迨光緒八年桃園決口以后遂無歲不決,無歲不數(shù)決,雖加修兩岸堤埝,仍難抵御,今距桃園決口又十五年矣,昔之水行地中者,今已水行地上,現(xiàn)在河底高于平地,俯視堤外則形如釜底,一有漫決則勢若建瓴?!?45)民國《續(xù)修歷城縣志》卷九《山川考五·水一》,《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5冊,第104—105頁。不難看出,咸豐同治年間,由于黃水主要在銅瓦廂至陶城埠之間的沖積扇地帶漫流決口,加之上游來水多為清水,運河以東的大清河水患并不嚴重,而光緒元年運河以西黃河大堤建成后至光緒八年(1882),則河道淤積加速、河床迅速抬升,在此之后,此段河道決溢日趨頻繁,兩岸水患也越發(fā)嚴重。

(一) 汶、泗二河及東平湖區(qū)

泛言之,這一區(qū)域亦屬于魯西南平原的一部分,但因與運河以西平原區(qū)域地理形勢有所差異,加之黃河銅瓦廂決口北徙后對域內(nèi)河湖環(huán)境的影響不同于運河以西地區(qū),故分述之。如前所述,中新生代燕山運動與喜馬拉雅運動所引起的近東西與近南北兩組斷層構(gòu)造,是魯中地區(qū)泰山、魯山、沂山等諸多山嶺的主要形成因素,而從山地輻射流出的河流則都具有寬廣的谷地,汶河谷地、泗水谷地就屬于其中一部分。作為由魯中山地向魯西(華北)平原的過渡地帶,區(qū)域內(nèi)的河流在徑流特征上與運西平原區(qū)有明顯差異,由于距離黃河相對較遠,在歷史時期遭受黃水侵擾程度也相對較小。但因其水流均向西注入地勢低洼的運河,而運道在黃河決溢后時常淤患,區(qū)內(nèi)排水問題突出。黃河銅瓦廂決口北徙后,本區(qū)域的水患問題更趨加重。對此,水利學者李儀祉在《免除山東水患議》一文中就有論述:

魯西一帶,向苦昏墊。就山東全勢而論,東為山東半島所厄,南為淤黃河高床所障,北為今河所阻,于是泰山諸水,若汶,若泗,若鄒滕諸小水,皆西歸大運。曹州府諸水,若洙,若五福,若順堤,益以黃河決口之水,皆東匯于運。此眾流之所歸所恃以入海者,北為黃河之口,南為灌河、瓜州、三江營諸口。而黃河之床,本濟河故道,在黃河北徙以前,河床深下,排水順利。自黃河北徙而后,河床淤高,堤頂已高出背河地面四公尺以上,于是大運以西,今舊黃堤與運堤,形成一三角式匣,所恃以為水之出路者,僅微山湖一雙閘耳。于是運西九縣,平時亦苦水患,大水之年,昏墊不堪矣。其在運河以東者,以地勢較高,為患較輕。而東平一縣,則為汶水所浸,水為巨泊。姜家溝清水口以黃河床高,平時瀉汶之支派已不暢,若河水漲則倒灌焉。(46)李儀祉:《免除山東水患議》,《李儀祉水利論著》,水利電力出版社1988年版,第59頁。

不難看出,魯西水患形成與黃河密不可分,所謂“山東水患難題,厥在黃河之南。且其致患之由,咎不在運,前因后因,都在于黃”(47)李儀祉:《李儀祉水利論著》,第60頁。。以運河西側(cè)地勢低洼的魚臺為例,明人王士性對其水患形勢就有總結(jié):“魚臺之在兗西,猶釜底然,黃河身漸高,單、沛堤日益以高,而魚臺水不出,淹處至經(jīng)四五年。”(48)〔明〕 王士性撰,周振鶴點校:《廣志繹》,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242頁。在黃河南流入海時期,魯西地區(qū)就已苦于排水之難,至銅瓦廂決口北流后,“泗歸淮入海之道,既為黃淤,濟歸海入海之道,亦被黃奪”(49)李儀祉:《李儀祉水利論著》,第60頁。,因無處排水,運河東側(cè)汶泗流域的水患更趨加重,區(qū)內(nèi)地勢低洼的東平湖一帶受黃、汶二水交互影響,更是山東水患之“難題”(50)關(guān)于東平地區(qū)的水環(huán)境變遷,可參考喻宗仁、竇素珍等:《山東東平湖的變遷與黃河改道的關(guān)系》,《古地理學報》2004年第4期;古帥:《宋代以來山東東平城地理研究——以城址遷移和城市水環(huán)境為中心的考察》,《社會史研究》第8輯,社科文獻出版社2020年版,第221—257頁。。

黃河銅瓦廂決口北徙奪大清河后,“自東來會者莫大于汶河”(51)〔清〕 佚名:《山東風土記》,國家圖書館地方志和家譜文獻中心編:《鄉(xiāng)土志抄稿本選編(三)》,線裝書局2002年版,第213—214頁。。汶河發(fā)源于萊蕪縣原山,“經(jīng)泰安之南至汶上縣北而入故濟道以入黃河”。黃河北徙之前,汶河注入大清河,即為大清河上源,但北徙后,“橫截汶水入海之路,又增一層障礙,流域已見縮短,規(guī)制又廢因循,水患災(zāi)情日以彌烈”(52)民國《濟寧縣志》,《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山東省第15號,成文出版社1968年版,第30頁。。當然,黃河北徙對汶河的影響不僅體現(xiàn)在上述“流域”“規(guī)制”等方面,汶河入黃口門的日益抬高才是最直接的影響。汶水與大清河的交匯處即清河門,據(jù)記載:“清河門為清水入黃咽喉,亦即宣泄東平積水之重要門戶,年來黃水淤墊,清河門逐漸增高,以致東平積水無路宣泄,淪為重大災(zāi)患。”(53)民國《東平縣志》卷七《政務(wù)》,《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66冊,第72頁。概言之,黃河北徙后其不斷淤高的河床阻擋了汶河的出路,其南流入運的流路亦多被淤塞,故汶河幾成為一內(nèi)流河,伴隨汶河水在東平西部低洼地帶的滯積,東平湖初步形成。(54)關(guān)于東平湖的具體情況,可參見孫慶基、林育真等主編:《山東省地理》,第151—152頁,其中亦提及黃河銅瓦廂北徙對汶河流域的影響:“1855年黃河奪大清河入海,大汶河成為黃河的支流,隨著黃河河床日益淤高,大汶河水入河受阻,汶河水滯留于運河以北洼地之中,擴大了湖面面積,東平湖已初具規(guī)模?!?第152頁)

除汶河外,本區(qū)內(nèi)還有其他一些河流,如宋金河、柳長河等,在黃河北徙之前,它們均北流入運河或安山湖,北徙后淤高的河床同樣阻滯了其泄路?;蚩纱騻€比方,受淤高河床阻滯,東平湖周邊各河流均難泄余水,像在東平湖附近打了個“死結(jié)”,成為近現(xiàn)代山東水患難題中的“難題”,而東平湖的形成及擴張即為其結(jié)果與表現(xiàn)?,F(xiàn)代志書中對東平湖的形成有述:“1855年黃河改走大清河入海河道后,由于大清河原河道‘深闊均不及黃河三分之一,尋常大水,業(yè)已漫溢堪虞’。漫水增加了這一帶洼地的補給水源,抬高了匯入洼地河流的尾閭水位,使廣大干涸的土地又漫溢成巨澤,以致在原梁山泊東北部大清河、龍拱河、大運河等匯流處兩岸一帶洼地造成新的積水區(qū),形成了現(xiàn)在的東平湖老湖區(qū)?!?55)山東省黃河位山工程局東平湖志編纂委員會:《東平湖志》,山東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6頁。河水難泄導(dǎo)致漫水增加,促成新的積水區(qū)域,而黃河漫溢之水的侵入,更加速了東平湖區(qū)的擴張。

黃河泛水匯集,至宋代在今東平湖附近形成梁山泊,后黃河南流,湖水失去水源補給,加之泥沙淤積和屯田墾種,湖泊面積日趨縮小,明代的安山湖、南旺湖即為其遺存。明永樂年間,為保證漕運的安全,朝廷將運道沿線的安山諸湖置為“水柜”,在汶河及部分坡水的補給下,安山湖區(qū)雖被開墾但仍有積水區(qū)得以延存。清咸豐五年,銅瓦廂決口黃河北徙,匯入安山一帶諸河流尾閭被頂托,地勢洼下的安山一帶因水源補給增大而排泄困難,遂形成新的積水區(qū)。(56)參見汪洪祿:《歷史上的梁山水泊》,載濟寧市水利局、濟寧市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編:《命脈(水利建設(shè)專輯)》(內(nèi)部資料),1994年,第74頁。據(jù)舊志記載:“自清咸豐乙卯河決蘭儀,灌入縣境,安民山屹立洪波中二十年。光緒紀元,堤工告成,民慶再生,未十年而東岸堤沖,不復(fù)修筑,水漲則流入縣境,水過沙填,諸水尾閭俱被頂抗,旁流四出,縱橫數(shù)十里,民田匯為巨澤?!?57)民國《東平縣志》,《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山東省第46號,成文出版社1968年版,第87—88頁。時至民國時期,東平“西南及西北一帶,地勢洼下,歷年頻受水患,且終年積水不涸,良田變?yōu)楹凑邊^(qū)域逐漸擴大”,黃河北徙所導(dǎo)致的區(qū)域環(huán)境變遷可見一斑。

此外,東阿縣大髻山之西的地勢洼下地帶,“汶濟之水匯為大清河自西南而來,夏秋之間大雨之后,泰岱徂徠諸山水亦注于此,東平州戴村壩以下南北數(shù)十里東西十余里一帶汪洋,盡成湖景,賈舟魚艇俱可往來,雖時界霜降,水勢稍減,而仍不能涸,推原其由本境龐家口北黃河自西南來,大清河入焉,當黃河漲發(fā)之時,清不能敵黃,每年淤墊愈積愈高,故上游之水不能泄”(58)光緒《東阿縣鄉(xiāng)土志》卷七《山水》,北京大學圖書館編:《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稀見方志叢刊》第94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版,第476頁。。顯然,黃河河床不斷淤高,此區(qū)域排水也趨困難,汪洋之水雖“盡成湖景”,賈舟魚艇亦“俱可往來”,但對附近以農(nóng)墾為生的百姓來說卻是災(zāi)難。

除汶水與安山湖一帶的環(huán)境變遷,由于黃河決溢侵壞運河兩岸堤壩,注入引河的泗河流路亦受很大影響。同汶河一樣,泗河亦發(fā)源于魯中山區(qū),山東巡撫丁寶楨曾在奏折中記述其具體流路:“東省舊有泗河一道,發(fā)源于陪尾山,經(jīng)曲阜、滋陽、鄒縣,迤邐入濟寧州境,至瓜團分為二股:東股為新泗河,歷鄒縣而南,至濟寧州再折而西;西股為舊泗河,由瓜團分溜西行,再折而南。均由沙洲寺之泗河口入運,匯河汶水南流入海。又沙洲寺南七八里有接新泗河分溜一道,名曰新河,會白馬河水直入獨山湖?!?59)朱壽朋編:《光緒朝東華錄(一)》,《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98輯,文海出版社2006年版,第217頁。據(jù)清光緒《魚臺縣志》卷一之《山川志》中的記載:“泗河,濟寧州東四十里,自兗州府滋陽縣來,至南灌集入州境,南流四十里至姬家莊北屈而西流,歷新泗河口,過張家橋,至仙官莊屈而南流,至魯橋沙洲寺入運河。乾隆十四年開新泗河,南流過董家壩,歷鄒縣大牙地,又入境會白馬河,曲折出孟家橋入南陽湖。又乾隆三十二年新挑引河,亦引泗河水入新河以取直?!绷頁?jù)《山東南運湖河疏浚事宜籌辦處第一屆報告》中記載:“泗河發(fā)源于陪尾山,匯流歧出至泗水境之卞橋東為一流,由卞橋至兗州約長一百數(shù)十里,地勢平衍,河面寬闊,北高南下,長流易於下注,兗州以上無極端之利害。迨兗州以下,歷滋陽,經(jīng)鄒縣、濟寧,河身既狹,水勢彌盛,歲之災(zāi)浸,為害最烈?!笨墒牵韵特S豐工河決,再繼之以黃河銅瓦廂決口北徙,“黃河橫流,二十余年來,泗河口迤南迤北曰五十里運河堤岸,至今全行沖毀,張家橋至泗河口舊泗河約二十里河身,淤如平陸,其間有河形者不過十之二三。每逢夏秋泗水盛漲,漫溢滂趨,并頂托奔騰之汾水倒漾分流:一由石佛閘缺口入濟寧州東鄉(xiāng)之黑土店、登封里等處;一由新店入坡,全注于濟寧南鄉(xiāng)各地方,以致該州境內(nèi)三百數(shù)十村莊悉成澤國”(60)朱壽朋編:《光緒朝東華錄(一)》,《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98輯,第217頁。。黃河北徙后,運河堤岸受到?jīng)_毀破壞,受大水頂托,泗河入運尾閭地帶亦被淤平,每值夏秋多雨時節(jié),泗河下游河道遂呈現(xiàn)多股漫流的紛亂局面。

(二) 魯中丘陵西側(cè)地區(qū)

對流經(jīng)魯中丘陵西部平原區(qū)的黃河河道來說,多年泥沙淤積,河床不斷抬高,該區(qū)所受黃水威脅亦隨之加重。據(jù)李希霍芬1869年(清同治八年)4月9日對濼口黃河的考察:“此地的黃河大概寬250米,河水呈黃色,有很多沉積物。水流速度大概1.5節(jié),目前堤岸高出水面7米左右,一旦發(fā)水的話,河水很容易就達到堤岸的高度,甚至發(fā)生決口?!?61)[德] 費迪南德·馮·李?;舴抑顜r、王彥會譯,華林甫、于景濤審校:《李?;舴抑袊眯腥沼洝飞蟽?,第134頁。自光緒初山東黃河上游大堤建成后,中下游遂來水增多,隨著黃河河床的不斷淤高,不僅加重河決的風險,更阻礙了沿岸支流的匯入。

黃河銅瓦廂北徙之前,發(fā)源于魯中山區(qū)的河流中,除前述汶河注入大清河外,還有一些河流,如長清境內(nèi)的南沙河和北沙河、歷城境內(nèi)的玉符河、章丘境內(nèi)的繡江河等。自黃河改道奪大清河入海后,隨著泥沙淤積河床升高,在這些河流的入黃口處難以排泄,均出現(xiàn)積水成災(zāi)的局面。對此,舊志記載:“至咸豐五年,黃河北徙由大清河入海,河身淤墊,向入大清河之水為黃堤所阻,無所宣泄。歷城之巨野河,章邱、齊東交界之繡江河兩岸水淹,半成澤國?!?62)民國《續(xù)修歷城縣志》卷九《山川考五·水一》,《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5冊,第112頁。此景象亦被時人秦奎良記錄下來:“清咸同之際,余所及見者,大清河已為黃河經(jīng)流,而歷城、長清南山之水,由玉符河至長清之北店子入之。濟南七十二泉之水,由雒口堰頭分道入之。章丘之繡江河、鄒平之孫鎮(zhèn)河,由齊東之東西境內(nèi)入之。迨光緒之初,黃河濁流,淤墊日以高仰,各水入口之處時虞倒灌。歲甲申,新寧陳公俊丞撫東,興筑黃河大堤,各水口盡行堵塞。”(63)秦奎良:《疏鑿新清河始末》,民國《重修博興縣志》卷二《河渠》,《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27冊,第55頁。在此之前,東河總督文斌與山東巡撫丁寶楨在其奏折中也指出:“大清河南岸,近接泰山之麓。山陰之水,悉向北注。除小清淄彌諸河,均可自行入海。其余大小溪河,胥以大清河為尾閭。置堤束黃以后,水勢抬高。向所泄水之處,留閘則虞其倒灌,堵遏則水無所歸?!?64)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393頁。曾親自主持小清河疏浚的盛宣懷亦有記:“自銅瓦廂決口,黃流并入大清河,積沙淤墊,歲歲漫溢,沿河筑堤防守,歷、章諸水北流,無可宣泄?!?65)盛宣懷:《修浚小清河記》,此處轉(zhuǎn)引自任寶禎編:《小清河歷代文匯》,濟南出版社2008年版,第117頁。

顯然,自咸豐五年至光緒初期,二十多年的淤積使魯中地區(qū)注入黃河的前述河流受黃水倒灌的情況日趨加重,光緒十年(1884),新任山東巡撫陳士杰開始組織興筑黃河中游大堤,上述諸河遂徹底失去下游泄水出路,每至夏秋多雨時節(jié),魯中山區(qū)大量來水不能及時得以宣泄,水患遂愈加嚴重。

由于各河流所處地理環(huán)境上的差異和特征,黃河北徙對區(qū)內(nèi)各河道影響亦不同。流經(jīng)長清境內(nèi)的玉符河,“本入大清,后因黃河奪溜,玉符水不能入,乃于光緒辛卯開新河,導(dǎo)水東北至歷東”(66)民國《樂安縣志》卷一《輿地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30冊,第26頁。。作為繡江河的北段,其在齊東縣境被稱作壩河,開鑿于明成化年間,“南自小郭家莊西入縣境,經(jīng)孟家橋西、于家店東過曹家碼頭,西經(jīng)潘家橋、張家橋東,曲折二十五里,北至延安鎮(zhèn)西入大清河。自咸豐五年黃河入濟,壩河因水屢溢,曾筑堤防之。至光緒七年,大清河道淤填漸高,壩水逆流為患甚巨,復(fù)將河口截塞,計免黃水之災(zāi),而壩河下筑終無所歸,為害尤烈。迨光緒十一年,遙堤既成,新河復(fù)開,歷、章諸水皆由小清河入海,壩河遂涸”(67)民國《齊東縣志》卷二《地理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30冊,第360頁。。齊東境內(nèi)減河與壩河有類似境遇(圖2)。減河于明成化間由陳愷倡議開浚,“引章丘白云湖之水至菅家廟入境,經(jīng)梁家橋東,至麻姑堂西,北經(jīng)魏家橋,東過齊家橋、王家橋,迂回四十余里至舊治東門外,由永濟橋下入大清河。自黃水入濟,常從橋下溢出為災(zāi),后竟塞橋口筑堤防,而減河遂廢。迨清光緒間,黃河決口,境內(nèi)連年患水,即河道亦迷漫無跡”(68)民國《齊東縣志》卷二《地理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30冊,第360頁。。黃河奪大清河后的淤積與泛濫給此區(qū)域的水環(huán)境帶來的影響可見一斑。

圖2 晚清齊東縣境水系分布及淤塞情況示意圖資料來源:底圖采自華林甫、李誠、周磊著《德國普魯士文化遺產(chǎn)圖書館藏晚清直隸山東縣級輿圖整理與研究》下冊之《呈閱卑縣全境地輿圖》,齊魯書社2015年版,第342頁。

山東省城濟南北部地區(qū)因黃水倒灌,山泉之水匯集于此無從宣泄,成為重災(zāi)區(qū)。對此,光緒九年歷城知縣陶錫褀稟稱:“小清河在省垣以北承納各處泉水,向皆會歸大清河,東趨于海。自黃流北徙,大清河日淤日高,不但泉水不能下注,且有黃水倒灌之虞,以致東北數(shù)十村莊悉成澤國,現(xiàn)在一片汪洋,難期涸復(fù)?!?69)民國《續(xù)修歷城縣志》卷九《山川考五·水一》,第113頁。熟悉省城泉湖水系的地方士人也有記述:“按省城泉湖水向分三路,向北順流。趵突泉水與省泉湖水并與五龍?zhí)端?,至城西北老鸛橋相會,出響河口,入大清河。東南諸泉之水,由城東北沿路引河灌溉北面稻田,仍回折向西,至響河焉。其由華山入大清河者,不過十分之三四耳。今大清河而入黃流,均將入河口門壅淤不通,而濼水無由宣泄,故挖小清河以泄之?!?70)此處引自任寶禎編:《小清河史志輯存》,濟南出版社2008年版,第172頁。此外,精于河防的潘駿文對此區(qū)域的水患形勢考察更為細致:

竊查省垣內(nèi)外之泉源,山水向來匯于北園,分注西北濼口鎮(zhèn)之香河口,東北堰頭鎮(zhèn)之小清河口,均入大清河。自黃水歷年倒灌,河口淤墊日高,內(nèi)水漸不得出,惟冬令黃水歸槽,始無頂托之患。八年,于各河口特建東西兩閘,意在御黃泄清,未經(jīng)測量,閘底既形高仰,引河更未深挑,是年冬令北園仍一片汪洋不能宣泄。本年夏間復(fù)有上游之大魯莊、劉七溝漫溢之水下注,北園受害益重?,F(xiàn)在漫口雖已先后堵合,節(jié)屆小雪,積水未消,查看濼口西閘內(nèi)之河身業(yè)已淤成平陸,如欲挑通,宣泄工費較巨,惟堰頭東閘之河口每遇大河水勢消落,內(nèi)水尚能外出。論從前地勢,本系東高于西,分注之水亦西多東少,而現(xiàn)在情形稍異者,則以黃水自西而東,故以西之受淤較重也。(71)潘駿文:《濟南省垣泉水議》,載《潘方伯公遺稿》,《清代詩文集匯編》編纂委員會編:《清代詩文集匯編》第73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475頁。

黃河北徙后,黃水歷年倒灌,以往注入大清河的濟南城北部諸泉水由于入黃口處不斷淤高受阻匯積于北園一帶。后雖興建水閘以“御黃泄清”,但因用工草率,不但未能起到應(yīng)有的效能,每值上游漫溢之水下注時,北園水患反而更趨加重。黃水消落之時,積水雖能通過堰頭東閘排出,但閘座附近的泥沙淤積更是為驚人,僅靠閘壩以宣泄積水顯然已不是長久之計。

山東省府及魯中沿黃各縣努力尋找新的泄水出路,新清河的開辟即為重要舉措。新清河為重新疏浚后的小清河(72)關(guān)于小清河的具體情況,參見孫慶基、林育真等主編:《山東省地理》,第145—146頁;張祖陸、聶曉紅等:《山東小清河流域湖泊的環(huán)境變遷》,《古地理學報》2004年第2期;李嘎:《河患與官方應(yīng)對:康雍乾時期的山東小清河治理及啟示》,《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07年第3輯。,它的再次疏通不僅為上述魯中地區(qū)積水的排泄開辟了通道,更是此區(qū)域內(nèi)水系的一次重大調(diào)整。為更好地認識黃河對此區(qū)域水系的影響,有必要對黃河北徙之前大、小清河與魯中地區(qū)水道變遷的關(guān)系進行梳理與回顧。

對于大清河與小清河(圖3),舊志中記載:“本為濟水入海古道,前明以來,濟分為二:自魚山導(dǎo)源經(jīng)東阿、長清,會濟南七十二泉之水,東北流由利津入海者,謂之大清河;由章邱繡江河之水東流,會鄒平、長山、新城諸縣水,經(jīng)樂安之淄河門入海者,謂之小清河。嗣大清河日益深通,章丘東迄鄒、長之水均入之,樂安小清河惟受新城孝婦河之水東入于海?!?73)秦奎良:《疏鑿新清河始末》,民國《重修博興縣志》卷二《河渠》,《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27冊,第55頁。不論大、小清河分流格局的形成是否發(fā)生于明季,至少在明代魯中地區(qū)諸水在匯流于大清河抑或小清河之間出現(xiàn)過較大變化。據(jù)記載:

圖3 晚清大小清河圖資料來源:光緒《東平州志·全圖》之《大小清河圖》,《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70冊,鳳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31頁。

明永樂時,小清河水失其經(jīng),壞民廬舍。弘治九年,參政唐源潔嘗浚治之。嘉靖十二年,乃復(fù)浚博興以西達于歷城幾三百里。至嘉靖以后,濼水自歷城東北之堰頭北決入大清,龍山之巨合、芹溝,章丘之淯水亦皆北決入大清。于是,小清自章丘以西遂無上流,而自歷城經(jīng)鄒平以東入海之舊道終微矣。(74)民國《齊東縣志》卷一《地理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30冊,第336頁。

小清河為古濟水經(jīng)流之地,受歷史時期黃河決流影響,遂形成大、小清河之分流。(75)據(jù)民國《鄒平縣志》卷七《山水考下》之《小清舊河考》一文中記載:“宋熙寧十年,大河決水匯梁山泊分二派:其北派流入北清河(即濟水),至歷城東北又舍北清河渠,挾北清河水走漯水故渠,中至濟陽、齊東、青城、濱州以下,又舍漯渠入大河舊道注海。金明昌五年,大河決,又循此道,于是北清河水終由漯渠,而章丘、鄒平界中濟水之經(jīng)流微矣。經(jīng)流既微,劉豫堰濼水東行濟渠,合巨合、芹溝、百脈、楊緒溝諸水以成川,于是人謂行濟陽、齊東者為大清,謂行章丘、鄒平者為小清矣?!?第552—553頁)大、小清河均經(jīng)流于地勢低平的魯西北平原地帶,且?guī)缀跗叫腥牒#c大清河相比,小清河水流更為平穩(wěn),更易于淤塞。受二者水文變化影響,加之發(fā)源于魯中山區(qū)的前述諸河時常發(fā)生沖決,濟南至鄒平、長山一帶的河流注入大清河抑或小清河之間,呈現(xiàn)出“循環(huán)改注”(76)自宋金以來,對于濟南城北部至章丘間的魯中諸河,呈現(xiàn)交替注入大清河與小清河的情形,之所以會形成此一景觀,既有地形、氣候等自然原因,也有對小清河道進行人工疏浚等人為原因,這既非類似于因溯源侵蝕而發(fā)生的河道改變,亦非因河流劫奪而形成的河道變遷,在此,筆者且將其稱為河流的“循環(huán)改注”現(xiàn)象,這一地理現(xiàn)象在地表環(huán)境中是極為罕見的?,F(xiàn)象??梢哉f,這種極其罕見的河道變遷景象,不啻為河流變遷史上的一大奇觀。

宋金時期,在黃河決流的侵襲下形成大、小清河分流的局面,自金元至明嘉靖時期,經(jīng)過多次疏治的小清河“尚屬通流”,但至嘉靖以后章丘以西的濼水、巨合水諸河決入大清河,小清河遂失其上源,區(qū)域水系格局為之一變。對于此處魯中諸河而言,由于夏秋季節(jié)降水集中,加之河流較短小、比降較大,這無疑都是導(dǎo)致其沖決改歸的重要因素,而大清河道的“日益深通”,更加速上述水系格局的形成。之所以出現(xiàn)前述“循環(huán)改注”現(xiàn)象,區(qū)內(nèi)氣候與地形等方面的自然因素起到重要作用,地方政府對小清河道的多次疏浚也不容忽視。時至晚清,在黃河北徙奪大清河道的影響下歷、章諸水難以下泄之時,山東地方再次疏通小清河,章丘以西直至省城北部諸水改注新清河(即小清河),是為區(qū)內(nèi)水系再次大改變。

(三) 徒馬平原地區(qū)

徒馬平原區(qū)亦為華北大坳陷的一部分,第三紀喜馬拉雅運動后開始接受新生代的沉積,其地形地貌更接近現(xiàn)代形態(tài)。(77)侯春嶺、黃紹鳴等:《山東地貌區(qū)劃》,《山東師范學院學報》1959年第4期。宋代以前的黃河北流入海時期,此區(qū)域較為頻繁地受到黃河決徙沖積影響,區(qū)內(nèi)沉積物分布和微地貌變化亦多受黃河移徙制約??傮w地勢平坦,坡度較小,由西南向東北微傾,地表崗、坡、洼地交錯分布,微地貌復(fù)雜。(78)山東師范大學地理系編:《山東省地域分區(qū)、用地區(qū)域劃分專題研究》(內(nèi)部資料),1991年,第68頁。

黃河北徙改道對本區(qū)內(nèi)的地形與河流產(chǎn)生較大影響。齊河緊鄰黃河且頻遭黃水沖擊,境內(nèi)土地被沙壓現(xiàn)象較嚴重,地形隨之發(fā)生改變。研究者指出:“清咸豐五年至咸豐六年,黃河在齊河李家岸、濟陽廓紙坊、桑家渡多次決口泛濫,水勢極大,在黃河北岸淤積了上百萬畝的沙地,即為齊河、濟陽南部現(xiàn)在大面積沙地、沙丘和沙崗地所在?!?79)巴音、彭斌等:《齊河縣土壤鹽漬化及其特征》,載許越先主編:《魯西北平原自然條件與農(nóng)業(yè)發(fā)展》,科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71頁。同時,據(jù)舊志,清光緒十一年(1885),“河自李家岸決口,上自裴莊柳屯,下至趙良錢官井莊,綿互四十余里,盡被沙壓,約計八百余頃……又李家岸決口時,沖入西北一股,自興隆屯起,曲折至胡店西北偏,約三十余里,亦盡被沙壓,惟此經(jīng)過村莊,地勢高下不等”(80)民國《齊河縣志》卷一二《戶口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13冊,第74—75頁。。顯然,黃河北決后帶來的大量泥沙淤積,不僅形成沙丘、沙崗等地貌景觀,更使局部地區(qū)地勢起伏不平。

徒駭河發(fā)源于河南清豐縣境,由西南向東北流,于沾化縣注入渤海。宋金以后,黃河南徙,為排泄區(qū)內(nèi)積水,明中葉貫通土河逐步形成徒駭河。因地面平緩,發(fā)育在緩坡上的徒駭、馬頰諸河比降很小,排水不暢,再加之夏秋季節(jié)洪水多發(fā),不僅內(nèi)澇嚴重,河道淤積及改道亂流的情況亦屬常見。至晚清時,當?shù)厥咳艘央y分辨清楚區(qū)內(nèi)河道的源流。據(jù)光緒《高唐州鄉(xiāng)土志》記載:“州境之水,東南有徒駭,西有馬頰故瀆,為昔日最大之流域,經(jīng)年既久,河身亦間多淤塞,其鳴瀆、漯水二流,當年禹跡,今已就湮。或以為大河之支流,或以為與徒駭為一,眾說紛紜,莫衷一是?!?81)民國《高唐州鄉(xiāng)土志》之《山水》,《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山東省第42號,第113—114頁。對于鳴瀆河,志書亦載:“在州南三十五里古靈城縣,東北入蓚縣,與屯氏河合流入海,或以為徒駭河之上游,或以為與徒駭河為一,年久河身淤平,不可考已?!?82)《高唐州鄉(xiāng)土志》之《山水》,清光緒三十二年本,第116頁。晚清對魯西北地區(qū)“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甚至“不可考”的水系認知狀況可以理解,此區(qū)域內(nèi)地理環(huán)境的變化似已超出傳統(tǒng)時代地方士人的活動范圍乃至知識結(jié)構(gòu)。這些河流河道較長,跨越不同政區(qū),同一河流在不同區(qū)段有不同稱謂,更增加了人們認知上的難度。黃河北徙后中下游河段的頻繁決口或改道無疑更擾亂了區(qū)內(nèi)河流水系,使之趨于復(fù)雜。

由于地勢平坦,呈建瓴之勢而下的黃河決水在魯西北地區(qū)的漫流范圍很廣,向西能夠直抵鉤盤河、馬頰河流域,所以距離黃河最近的徒駭河流域是受影響最重的區(qū)域。仍以齊河縣為例:“有溫聰、趙牛、倪倫三河,自南而北,毗處其間,為夏秋泄水之所”(83)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154頁。,銅瓦廂河決之初,黃河漫溢之水通過平陰、長清等處灌入此三河,后隨著黃河下游河床淤高、決口加劇,溫聰、趙牛等河多被淤積,甚至被淤填廢棄。據(jù)民國《齊河縣志》記載:“境內(nèi)河流以大清河為經(jīng),以徒駭、趙牛、溫聰、倪倫為緯。自清咸豐五年,黃河北徙奪濟水故道入海,而黃河遂為境內(nèi)巨川矣。迨后屢決為患,賑濟蠲免幾于無歲無之。至光緒初年設(shè)三游河工防營……筑堤愈峻,河身愈高,而危險愈甚。十五、六兩年,張村曹營決口,全境被淹,地被沙壓,為古來未有之奇災(zāi),趙牛、溫聰、倪倫、徒駭多被淤墊,此河流一大變遷也?!?84)民國《齊河縣志》卷之五《河道》,《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13冊,第43—44頁??梢哉f,自黃河銅瓦廂北徙后,尤其是在光緒時期,頻繁的河決不僅淤沒趙牛、溫聰?shù)韧今敽又Я?,徒駭河本身亦受到黃水很大的影響。

黃河北徙前,徒駭河徑流總量很小,季節(jié)變化很大,“河道窄淺,春冬之際,不過潺潺之水而已。至夏秋間,盈涸無?!?85)李錫峰:《徒駭河沿革考》,民國《沾化縣志》卷八《藝文志》,《中國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第25冊,第511頁。。北徙后至同治年間,泥沙淤積則不斷加重,沿岸水災(zāi)加劇,“近年淤淀太甚,每遇夏秋黃溜盛漲時,不能宣泄,又有坡水分注匯歸,以致濱河之地,動遭淹沒,災(zāi)歉頻仍”(86)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編校:《再續(xù)行水金鑒·黃河卷》,第1402頁。。其尾閭地帶由于黃水匯集,“徒駭河上游,大溜直趨,滾滾東下……沾境殆成澤國”。經(jīng)過黃河洪流的沖擊,徒駭河“河道即沖刷深且寬矣,且日有潮汐之流”,水運交通遂愈見發(fā)達,呈現(xiàn)“帆船如梭,商賈云集”的繁盛景象。清光緒三十年(1904),黃河在利津境內(nèi)發(fā)生兩次決口,黃水大溜皆直注洚河,造成該段嚴重淤積,迫使徒駭河尾閭西移。(87)王勤山:《徒駭河尾閭的變遷》(內(nèi)部資料)。光緒三十三年(1907),黃河在利津縣薄家莊決口,“洪水橫流,遂將徒駭河下游自孔家莊至海口一段,被水淤淀”(圖4)。黃河決溢影響下的徒駭河道變遷據(jù)此可見一斑。

圖4 清光緒三十年(1904)徒駭河下游地理形勢示意圖資料來源:本圖以《1904年洚河位置示意圖》為底圖,參見王勤山《徒駭河尾閭的變遷》(內(nèi)部資料)。

四、結(jié) 語

作為自然地理環(huán)境的重要組成,地形、氣候、水文、土壤等各種因素相互聯(lián)系、相互作用,共同促進著自然地理環(huán)境整體之形成。其中,河流與地形之間的關(guān)系尤為密切。地形的高低起伏對河流的走向、徑流速度等起決定性作用,反過來,河流的侵蝕與堆積功能亦對地形地貌的塑造產(chǎn)生重要影響。今日的華北大平原,系由黃河源源不斷地將中游的泥沙攜帶至下游淤積而成,在其形成過程中,黃河下游的每一次決溢或改道,都或多或少地影響和改變著平原內(nèi)部的地形地貌與河湖水系格局。

時至晚清,黃河于銅瓦廂決口北徙,對其下游沿岸區(qū)域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造成很大影響。雖同屬華北大平原,但區(qū)內(nèi)地理環(huán)境的差異導(dǎo)致黃河對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造成的影響存在不同表現(xiàn)。山東南運河以西的平原地帶距離決口處較近,泥沙淤積較多,地形抬高幅度明顯。黃河在此區(qū)內(nèi)漫流,擾亂了原有水系,趙王河、沮河、牛頭河諸河流不是被黃水淤沒,就是被黃河頂托而難以排泄。南四湖東側(cè)的汶、泗下游地帶,因受黃河淤高河床的頂托,亦出現(xiàn)排水困難的局面,東平湖的形成與擴大即為區(qū)內(nèi)積水不斷增多的結(jié)果。魯中丘陵西側(cè)平原地帶,受黃河淤高河床的阻擋或黃水倒灌影響,長清至齊東各縣境內(nèi)入黃各河均難以宣泄,促成新清河的開辟,區(qū)內(nèi)水系格局為之大變。徒馬平原地帶,受黃河沖決或改道的影響,靠近黃河河道的徒駭河諸多支流被淤沒,徒駭河則被黃水沖寬刷深,清光緒三十三年黃河利津決口后,其尾閭河段亦被淤沒。

除此之外,晚清黃河北徙與近代黃河三角洲之形成、大運河的淤塞等也緊密相關(guān)(88)對于晚清黃河北徙給包括黃河三角洲、運河在內(nèi)下游沿岸區(qū)域帶來的影響,可參考古帥:《黃河因素影響下的山東西部區(qū)域人文環(huán)境(1855—1911)》,《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20年第3輯;古帥:《1855年黃河北徙對山東運河漕運的影響與社會應(yīng)對——以黃運交匯處和山東運河北段為中心的考察》,《運河學研究》第5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版,第109—130頁。,繼續(xù)加強對此議題的研究,仍是當前晚清黃河史地研究之要務(wù)。尤其光緒中期以后,清廷與地方政府對黃河治理力度增強,使黃河影響下的下游沿岸區(qū)域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變遷摻入不少人為因素,如堤埝與閘壩的修筑、新的泄水渠道的開辟等,這些人為因素與自然意義上的黃河共同促進了黃河下游近現(xiàn)代地形與河湖環(huán)境的最終形成。

致 謝本文修改過程中,業(yè)師安介生先生給筆者提出不少有益的指點,侯甬堅、段偉、潘威三位老師亦提出有益的修改建議,匿名審稿專家也提出寶貴修改意見,在此表示誠摯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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