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這么好
龔女士38歲律師
【訴說】記得有一次,妹妹妹夫來家吃飯,我和妹妹又吵一架,原因是我拒絕和她認為的一個非常好的結(jié)婚對象交往。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替我著急,希望我早日有個好歸宿。但我覺得,我已經(jīng)等了這么多年,不介意再多等一些時間,也不想為了結(jié)婚而結(jié)婚??稍谕潞陀H友看來,1983年出生的我,不漂亮,不風(fēng)情,不應(yīng)該、也沒資格對相親對象提要求。他們覺得,只要對方不嫌棄我,能看上我,就是我的福分。
不久,同事黃姐給我介紹一個比我大一歲的男士。第一次見面,吃飯,看電影,他一直是被動的,木訥地坐著,我不主動挑起話題,就干坐著。第二次見面,我聊旅行見聞,他依然一臉木然。我倆之間有壁,憑我怎樣努力,也無法破壁。黃姐說他居然對我很滿意,我說出真實感受并婉拒了。
第二天上班,剛進辦公室,就聽黃姐跟一位女同事說:“就她那長相,要啥沒啥,有人要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的?!迸陆釉捳f:“哎呀,上次我給她介紹個離婚的,條件特別好,還沒孩子,可她見都不見。”她倆一見我,馬上住嘴,滿臉堆笑,黃姐搶先說:“你不再考慮考慮了?條件多好,對你印象也好,就這樣放棄了有點兒可惜?!绷硪晃桓胶偷溃骸袄蠈嵳f明本分,這種男人最適合結(jié)婚過日子。那種油腔滑調(diào)講漂亮話的,你沒接觸過男人,能玩得轉(zhuǎn)嗎?”
我的確沒正兒八經(jīng)談過戀愛,讀大學(xué)時,暗戀一位學(xué)長。他文采飛揚,常在雜志上發(fā)表文章。因為他,我才愛上讀書,大學(xué)4年幾乎都泡在圖書館,一個法律專業(yè)的學(xué)生,卻讀遍中外經(jīng)典小說。他很細心地指導(dǎo)我寫作,點評我的文章,那份細膩和紳士,讓我更加愛戀他。
暗戀是美好的,也是苦澀的。他不屬于我,畢業(yè)后,他很快就步入婚姻殿堂。我們雖在一個城市,但聯(lián)系很少,只是在節(jié)日期間,通過QQ,后來是微信,互相禮貌地問候一下。
這些年來,我雖然一直單身,但努力工作,廣交朋友,把掙的錢一分分地攢起來。不接案子的時候,就拉著箱子到處旅行,泰國、越南、南美,甚至跟驢友一起,在海南一個偏僻的海灘露營。那晚,我體會到了“伸手可摘星”的感覺,看到了所能看到的最美星空。
習(xí)慣了工作時努力,休息時說走就走,婚戀問題就一拖再拖。2018年7月,一向硬朗的父親得了一場重病,病床上,他哽咽地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和妹妹出嫁。那一刻,我終于意識到,我不能任性了,不能讓父母在這件事上再操心。
于是,我走上相親路,遇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我喜歡的,人家不喜歡我;喜歡我的,我未必喜歡。而且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男人都太急功近利,沒有耐心給予彼此時間,第一次見面吃飯看電影,第二次就急吼吼地想要上床。我一直覺得,既然都奔著結(jié)婚去的,那就要給感情一份耐心,先相互了解,再決定是否真的適合在一起,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事。
我知道自己不年輕了,也知道自己不漂亮、不性感、不會撒嬌??墒俏艺嬲\、執(zhí)著、善良。在35歲那天,我終于知道并且堅信自己有多好,不是虛張,不是夸浮,不是眾人捧,是內(nèi)心明明澈澈地知道——是的,我就是這么好。
我將繼續(xù)行走在相親路上,不介意他是否帥,是否多金,是否前途無量,只希望他有豁達的性格,寬廣的胸襟。我們在一起,能相互體諒,相互鼓勵,能一起抵御生活風(fēng)雨,一起變得更好。
別給父母當(dāng)裁判
顧女士42歲中學(xué)教師
【訴說】很小的時候,我就從親戚口中,斷斷續(xù)續(xù)聽到一些父母的事情。母親是下鄉(xiāng)知青,錯過了返城機會,一直留在農(nóng)村,嫁給了老實的父親,有了我和弟弟。如果母親不那么懷念城市生活,我們一家四口應(yīng)該過得不錯。偏偏她有很強的不甘心,一言不合就懟人,擾得全家吵吵鬧鬧、磕磕碰碰。
別看身處農(nóng)村,母親對生活卻十分講究。每次出門,衣服都熨得平平整整,進門脫鞋碼放得整整齊齊。餐桌上的花每天都要換一次水,廚房里的餐具擦得锃明瓦亮……這對一直生活在農(nóng)村的父親來說,無疑是在浪費時間。
于是,芝麻粒大的事,也能引起一場家庭大戰(zhàn),每次都以父親告敗收場。漸漸地,我長大了,看到爭吵中的父親,要么沉默不語,要么默默抽煙,心里十分難受。每次母親喋喋不休,我都忍不住插上幾句。
我的話好像挺管用,能立即停止一場沒由頭的爭吵。我不自覺地扮起正義天使,毫不猶豫地偏向父親,全力護著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生怕被母親再欺負。有時,我還會給父親出主意,告訴他怎樣抵抗母親的自私和霸道??墒歉赣H,從來不使用我傳授的方法。
這種婚姻模式讓我對結(jié)婚產(chǎn)生恐懼,母親整天專注于對父親的不滿,似乎忘了催婚這事,我都30歲了,連男孩手都沒碰過,她也沒焦慮半分。那天,父親在回家途中遇到一位老朋友,忘了母親叮囑的事情。剛踏進家門,母親的指責(zé)就洶涌而來,先是一連串的抱怨,接著是一連串的數(shù)落。父親解釋兩聲,她大怒,開始出言不遜,粗話升級,讓父親滾。
父親不吱聲了,低頭蹲在墻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這樣的情景激怒了我,我想都沒想就沖到母親身邊,脫口而出:“我們都姓顧,要滾也是你滾!”
母親怔怔地站在那,如遭雷擊,臉煞白,渾身哆嗦,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好……你們是一個姓,是一家人。我才知道,我是外姓,算什么東西,什么也不是,我走!”說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家門。
我突然驚醒了,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和沖動,懊悔不已,沒了主張。父親急急地追出去,大聲叫著母親的名字,我也來不及多想,一起跟了出去。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母親會跑到哪兒去呢?
我跟父親沒有任何交流,仿佛都在為我的沖動懺悔。很久,他終于開口了:“妞,你不用護著我,你媽心里憋屈,讓她說出來就好了。兩口子總有一個強,一個弱,互相讓著才能相安無事,日子才能過下去,你以后會慢慢明白的。她是你的媽,我是你的爸,你哪能判得了誰對誰錯,以后別再卷進來,啊?!?/p>
我恍然大悟,以為自己是在保護父親,可這種自以為是的正義感,卻一直在傷害母親。
在一排低矮的冬青后面,我們終于找到了母親。她蹲坐在那里嚶嚶咽咽,身體縮成一團。父親快步跑過去,輕輕扶起了她。我站在他們后面,低聲說了一句“媽,對不起?!?/p>
我終于明白了,每一代人的愛情方式都不同,身為父母和子女,只要看著對方幸福就好。對于別人習(xí)慣的相處方式,你的介入就是一種傷害。這場風(fēng)波后,父母又恢復(fù)女強男弱的吵架模式,但我的感受完全變了。一次,客廳里再次傳來母親的嘮叨聲?!斑@個碗,清水洗過了,還要用開水燙一燙,和你說了多少遍,就是不聽!”“上衣掛到衣櫥里,別再到處亂丟!”“抽煙有害健康,就是不聽,別仗著身體還行,等以后,一個糟老頭,我不伺候誰伺候!”
曾經(jīng)讓我刺耳刺心的聲音,現(xiàn)在變得舒服悅耳。這哪是怨,分明是愛呀!恐婚的陰影漸漸散去,我邁出了相親的步子。第一個像產(chǎn)品推銷會,第二個像應(yīng)聘現(xiàn)場……經(jīng)過多次打擊、受挫,最近處上一位,條件與我很搭,彼此也都有好感,約會5次了,感覺越來越好,祝福我吧。
“隔色”之人
宋先生43歲商人
【訴說】一位朋友參加了一個“5分鐘約會”活動,居然跟一位女生處上了,半年后開始談婚論嫁。問他用什么方法贏得芳心,他說:“只有兩個字——謊言?!币娢也唤?,便進一步解釋:“這兩個字說容易,做可難,需要大智慧?!焙眉一?,他那煞有介事的樣,不就是想說,男人可以什么都沒有,沒有車,沒有房,沒有外貌,沒有胸懷,但一定要有撒謊的本領(lǐng)。
我有車有房,外貌絕對說得過去,胸懷自我感覺更好,寬廣無比,可偏偏不會說假話,所以43歲了,還是個單身狗。家人的態(tài)度很有意思,念高中時,生怕早戀,全員盯我的學(xué)習(xí)??忌洗髮W(xué)了,馬上反轉(zhuǎn),全員盯我談戀愛。畢業(yè)工作了,全員升級,變成催婚。最經(jīng)典的一幕是,我和一位女孩交往了大半年,彼此有共識——不是結(jié)婚的菜,但是很投緣的朋友。家人不清楚,單方面張羅起婚典,連酒店都訂好了。我氣得跟父母吼道:“我跟她手都沒碰過,結(jié)什么婚!”
正兒八經(jīng)地談過三次戀愛,印象最深,遺憾最大的是楊茹(化名)。她在省文聯(lián)工作,天天跟作家藝術(shù)家打交道,汲取著人文養(yǎng)分,整個人散發(fā)著幽香。她不僅長得好看,還擅長家務(wù),但有個硬傷——母親曾是精神病患者。家人知道后,再次全員出擊,查遍醫(yī)典,還搬出遺傳學(xué)者的論文,極力證明這種病遺傳,跟楊茹結(jié)婚,后患無窮。
我被成功洗腦,決定放棄這個好姑娘。怎么跟她說呢?我沒有撒謊的本事,直愣愣地實話實說。她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shù)皿w,沒挽留,更沒哭天搶地,而是尊重我和家人的決定,祝我幸福。
兩個多月后,我偶遇當(dāng)初的介紹人,她是楊茹的同事。她說:“楊茹心里苦啊,但不讓我找你詢問。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到工作上,承包一個文化活動的策劃、通聯(lián),30多天吃住在單位,人瘦了十來斤?!?/p>
我是帶著深深的遺憾和痛心走上相親路的。因為楊茹這塊心病,在我眼中,她哪哪都好,看了那么多姑娘,哪個都不如她。在家人的施壓下,先后又處過兩位,硬條件沒的說,但一觸及內(nèi)心,我怎么無波無瀾?跟她們約個會,都覺是負擔(dān)。后處這位,是個三甲醫(yī)院的醫(yī)生,優(yōu)越感很強,我之所以跟她正式交往,是聽了母親的嘮叨——兒媳在這么好的醫(yī)院,求醫(yī)問藥,方便極了。
她的強勢讓我不舒服,我更加懷念楊茹的溫婉。不說撒謊的毛病犯了,某天,當(dāng)她向我安排起赴她家家宴的穿戴時,居高臨下的口氣,像老師在訓(xùn)導(dǎo)一個小學(xué)生。我實在受不了了,把對楊茹的留戀全盤說出,還真誠地跟她說:“我怎么也忘不了她?!?/p>
家宴取消了,女醫(yī)生自然“飛”走了。重回單身的我,前所未有的輕松,在那些無人打擾的晚上,可以盡情地回憶過去,盡情地想念楊茹的點點滴滴。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成了親友、同事眼中的“隔色”之人?,F(xiàn)在,父母都年過七旬,精力不濟,似乎沒了抱孫子的欲望,不再嘮叨催逼了。聽說楊茹沒再談戀愛,我想找她、重新追她,告訴她如果真有所謂的遺傳,她攤上了,我會照顧她。至于下一代,不生了,我就想和她牽手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