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蘭

看著三叔家現代化的裝修，我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縣上實施退耕還林工程。三叔聽說要在莊稼地里種樹，就坐在院子里緊鎖著眉頭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他想不明白：春種一面坡，秋收一袋糧，地里不種莊稼卻種樹，樹能養(yǎng)活人嗎？

在我的記憶中，三叔家是村里光景最不好的，住的是老窯洞，門窗黑得像木炭，高個子進門時要低頭彎腰。窯洞里沒有一件像樣的擺設，最醒目的是一對帶著圖案的油漆木箱和兩口水缸。盡管水缸上面蓋著高粱鍋蓋，但因為潮濕，水里時不時能舀出蟲子。在三叔家，三嬸總是把洋芋和白菜洗干凈，切碎后一起煮，再把搟好的面條下進鍋里。煮熟后，三嬸給三叔和兒子各撈一碗，自己則喝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面湯。

那年，三叔兒子的對象來家里做客，三叔拿出十元買回的幾袋瓜子和水果糖招待。村里有人嘲笑三叔，窮成這樣如果能娶回來兒媳婦，那狗頭上都能長出鹿角了。三叔的心情糟透了，猶如掉進了冰窖。后來，三叔拼命地想過好日子，半夜去河邊撈木柴，卻被河水沖走了，連人都沒找到。

三叔走后的那年，兒子娶了媳婦，日子一天天地繼續(xù)著。

炕頭上，三嬸一邊抱著小孫女逗樂，一邊和我東一句西一句地拉家常。三嬸告訴我，退耕還林后，拿到了國家的補貼，兒子還外出打工，但是日子依然過得緊緊巴巴。“我家被確定為貧困戶，我每月有低保金和補助金，村干部還幫忙辦理了5萬元的無息貸款。你弟買了幾頭牛和幾只豬仔，開始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就這樣，我家的日子慢慢變好了，短短幾年不但脫了貧，還過上了小康生活。”三嬸在娃娃臉上親了一口。

說話間，一輛黑色小轎車開進院子，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提著一桶牛奶從車里下來，手里還拎著一個小皮包，副駕駛上鉆出來一個穿著花格子襯衣、蹬著一雙白色運動鞋的小伙子。這是三嬸的兒子和孫子，正興致勃勃地說笑著朝我們走來。

我情不自禁地感嘆：三叔家終于擺脫貧困，過上幸福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