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饃雙全
國慶節(jié)盤算著回老家,就可著勁兒想:能弄點(diǎn)什么吃的???
現(xiàn)今之農(nóng)村,與城市越來越無分別,大部分吃的都需要通過市場解決。在我童年時,秋季食物最是豐盛,全靠自然饋贈。小朋友們歡欣鼓舞,三天兩頭就想著搞出點(diǎn)動靜,把自己吃成一個小胖墩。
地瓜長成了,拿起釘耙往地里隨便一刨,就能弄出一堆。刨自家的也行,偷人家的也可,反正地瓜產(chǎn)量大,不是值錢東西,無人在意。在地面上挖個洞,洞上搭些粗樹枝,樹枝上放土塊,撿來干柴在洞里生火,一直燒到樹枝斷掉、燙熱的土塊掉進(jìn)洞里,將地瓜放到熱騰騰的土塊上,并于其上覆蓋新鮮浮土,燜約莫半個鐘點(diǎn),扒開浮土,就可以吃上熱氣騰騰、香氣襲人的熟地瓜了!
小伙伴“嘰嘰喳喳”吃得開心,經(jīng)常弄得一鼻子一臉的灰。
烤毛豆最簡單。收割毛豆時,只消抱一捆放到田里的空地上,用火柴點(diǎn)著即可。毛豆的枝葉秸稈表面是油性,易燃,“噼里啪啦”就著將起來,火苗躥到一人多高,燒得人臉發(fā)燙。待火滅后,一片灰燼,灰燼里全是張嘴的豆莢:里面的豆兒被烤得油亮,散發(fā)著迷人的光澤,剝幾粒放嘴里,是焦脆焦脆的那種香。
秋天的玉米已經(jīng)老了,燜不得,也烤不得。田里再無東西可吃,我們便將目光轉(zhuǎn)向樹林中的果樹。小朋友對吃,有種天然的敏感。但凡一陣香氣從鼻子底下路過,循著香氣就能找到那果子在哪里。
杏兒一般夏天成熟,但村里卻有幾棵秋天才成熟的杏樹。它們結(jié)出的杏,雖不如夏天的杏兒那般香甜,但貴在稀少啊,吃起來別有滋味。其中一種杏叫“十月凍”,直到陰歷十月才成熟。陰歷十月即將入冬,已經(jīng)很冷,寒流來得早的話怕是已經(jīng)下雪,但“十月凍”仍然掛在樹枝上,傲視冰雪,一副酷酷的樣子。
秋季水果,以梨最為盛行,我印象中,梨的品類不可勝數(shù),有香脆的大白梨,亦有褐色難啃的灰梨,有拳頭一般大的梨,也有小手指肚一般大的糖梨—說是糖梨,卻一點(diǎn)都不甜,又酸又澀,禁不住好奇心嘗一個,一整天嘴里都充滿怪怪的味道。這種糖梨樹一般都長得很粗很壯,果子結(jié)得也多,密密麻麻,一嘟嚕一串的,卻最不受小朋友待見,但凡有其他水果便無人理它。
核桃也好吃。將青皮核桃采下來,用磚頭砸去外邊的青皮,再使堅(jiān)硬的核桃殼碎裂,露出白色核桃仁,小心地剝除外面那層薄薄的黃皮,將仁兒丟進(jìn)嘴里一咬,只覺得香甜清脆。不過,青皮的汁弄到手上,就跟染了色一樣,初時不甚明顯,過個兩三天再看,雙手成了古銅一般的顏色,用洗衣粉或肥皂也洗不掉,沒有個七八天那顏色是不可能掉的,家長一看就知道娃兒去偷人家核桃了。
秋天的柿樹最為壯觀,葉子落了,樹上掛滿小型的紅燈籠,美得像幅畫。不過,小朋友對柿子大多沒有興趣,這東西看著紅彤彤惹人愛,其實(shí)并未熟透,摘下后還要放個十天半月才可以吃。倘若直接吃,舌頭上就會沾上一層厚厚的澀汁,澀得讓人后悔不迭、連吐口水。
柿子被放到柔軟、澀味盡除時,軟軟的皮里只剩下濃甜的汁液,此時從表皮上撕開一個小口,三下兩下一吸而盡,那才是瓊漿玉液,跟喝蜜一樣。很多人家的柿子懶得摘,就一直掛在樹上,被鳥啄了。鳥啄過的柿子會特別香甜。有時一陣秋風(fēng)吹過,很多柿子便落在地上摔得稀巴爛。
吃不完的柿子曬起來,直到干了,顏色變成濃郁的深紅,紅到些微發(fā)黑,上面掛了一層白白的糖霜,便為柿餅。魯西南的特產(chǎn)“耿餅”,即為柿餅,自唐宋以后,歷代被尊為皇家貢品,深受宮廷貴族喜愛。
當(dāng)然,怎么可以忘記大棗呢?
家鄉(xiāng)棗也多,品種亦雜,大致有脆的和不脆的兩種,脆的直接生吃,不脆的就等它紅了,打下來曬干,到冬天用來熬粥或做糕點(diǎn)。
(選自《饞是一枝花》,作家出版社2018年版,有改動)
文章標(biāo)題是《天涼好個秋》,讀了文章我們會發(fā)現(xiàn)作者寫的不是秋天,而是秋季的食物。通過回憶,作者分別列舉了八種食物,條理清晰,有詳有略。作者調(diào)動感官,從外觀、香味、吃法等方面對食物進(jìn)行描寫,通俗易懂。不僅如此,全文語言活潑,在描寫食物時還抓住每種食物不同的特點(diǎn),綜合運(yùn)用比喻、擬人、夸張等多種修辭手法,如“‘十月凍仍然掛在樹枝上,傲視冰雪,一副酷酷的樣子”,再如“那才是瓊漿玉液,跟喝蜜一樣”,多種修辭手法的運(yùn)用讓全文讀起來意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