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第一批作者,一轉(zhuǎn)眼認(rèn)識了將近10年。我看著她,從初中到讀研,手機里存著一起嘻嘻哈哈的過萬條聊天記錄,你們這群人,每一個在我心里都有自己的特殊位置。我記得住那些閃耀的瞬間,記得住千里迢迢的相見,也會在忽然想起誰的時候問候,不覺得突兀。我想,再沒有一份工作能讓我如此柔腸百轉(zhuǎn)地想愛每一個靈魂。
看到一條新聞,新疆有一位老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135歲了。我于是想,一個人的壽命有一個半世紀(jì)那么長,或許很多眼下的人生道理在她那里都是失靈的。我于是又想,我也可以活久一點兒:如果我能活到兩個世紀(jì),我就能看到物理學(xué)頭頂曾經(jīng)的唯一一片烏云落地,變成相對論,變成一個高速的空間,拓展出全新的戰(zhàn)場;如果我能活到三個世紀(jì),我就能看到一個王朝的興起與衰落,看到千萬人命運之所系和我的人生軌跡同起同落,從精力旺盛到日薄西山——或許我還可以活得更久點兒,八百年時我可以看到周天子為姜子牙拉車時的最后一步,一千年,一千五百年,我能見證商業(yè)的萌芽,蒸汽、電氣、從蠟燭走到煤油燈,電燈、電話,樓上樓下。
我活得那么久,很多事情也就不必掛在心上。
麻姑看到了三次滄海桑田,作為當(dāng)代麻姑的我只要活得夠久(假設(shè)是一千年),而我的其他人類伙伴只要足夠努力,我就能替大家看到地外生命的情況,看到更高維度的戰(zhàn)爭與和平。
至于精神層面上,我希望大概在我三五百歲的時候能看到一些真的好看的文學(xué)作品,希望大家在那個時候都有點兒好的文學(xué)審美,讓新事物取代舊事物,讓整個人類社會無論在閱讀,還是在影視鑒賞上都生出一點兒跟我們現(xiàn)如今不同的看法來。也搞點兒經(jīng)典(要學(xué)曹雪芹),不必過個三五年聽到看到就要紅著臉躲避,被潮流拋棄。
——諸位,畢竟我要活一千年,這樣的長度,我向人類伙伴要兩三四五個可以跨越時代不朽的作品,應(yīng)該也不算過分吧?
長生卻未必不老的我是否會如愿積攢出許多智慧,眼下還是未知數(shù)。畢竟我是一個每逢假期必不學(xué)習(xí)的人,我應(yīng)該很難在沒有外界監(jiān)督的情況下主動攝入知識。我會成為一個一千歲的閑人,大腦空空,說些過時的話,穿些過時的衣服,對一切的新的改變名義上接受和認(rèn)同,心里未必然。鑒于知識上有空白,我最原始的感情是會被保留的?;蛟S在一次一次的人類更迭中大家發(fā)現(xiàn)情感是無用的東西,只會影響大家抽刀的速度,從而決定在進化中淘汰這一部分。我因為出場過早,出廠設(shè)置不完全,沒辦法拋卻感情。大家無法對我進行斧正,只能在一番努力后頹然宣布:是的,我們保存了一個擁有愚蠢感情的人,她來自一千年前。
我和很多人只會走短短短短的同一段路了,這相對于我的人生長度而言真是短之又短?!氨M管這個世界上人滿為患,可要湊齊四個合適的伙伴還真難?!睕r且如果想在那么長的時間里一直保持四個伙伴,我想是十分耗費心力的事情。不過好在我的情感是人類文明的遺跡,我就還是相信因緣際會,相信機緣巧合,相信有無數(shù)的人會和我一生只見一次面,而我會在無限長度的生命里找到投契的交游,我與我的交游,我的交游與我,我們麻姑相見一千年。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