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宗
不遠處,站著兩匹馬
它們身側(cè),樹木次第生長
淹沒的,是古戰(zhàn)場?是遙遠的國度?
兩匹馬那么寂靜,它們用寂靜
壓抑著脖間翻動的鬃毛
和四蹄邊洶涌的青草
它們低著頭,把嘶鳴埋進慵懶時光
盡力摁住,那奔跑的風云和野心
余家灣即景
余家灣,三只鷹
像人世和天宇之間神秘的符咒
在山頂盤旋。其時
群峰在它翅翼之下低伏
草木在它翅翼之下低伏
白龍江在它翅翼之下低伏
彈指間,云垂風驟
杜鵑聲隱于葉底
讓一片綠蔭心生波瀾
車過李家坪
車過李家坪,兩個中年男人
一個手握方向盤,一個端著保溫杯
他們之間,九十年代,物質(zhì)貧瘠
而內(nèi)心和女人,一起豐腴著
他們話題的轉(zhuǎn)彎處。三棵柿子樹
枝椏已然干枯,露出了玄鐵般
黝黑的骨頭。在陽光下
折射出冰冷的芒刺,使人睜不開眼睛
風吹過的時候,三棵柿子樹一動不動
被遺落這里,丟失炊煙的房子
也一動不動。恰與中年男人的話題
共同,構(gòu)成了靜物圖中,流淌的部分
月 光
月光灑下來,從山巒的頭頂
向著谷地流淌。溪水的聲音
逐漸變成了,碎銀相互碰撞的回響
山里有一些夜行動物
踩出月牙的蹄印
窸窸窣窣穿過樹林,去飲水
去把身影,投進溪中
當它們流入村莊時,又難免
驚起一陣雞鳴。此起彼伏的雞鳴
擁有金屬的質(zhì)地,清澈地
裝飾著夜的棱角分明
四月十五日清晨
云雀,杜鵑,燕子,以及懸在天邊的老鴉
鐵線蓮,紫藤蘿,錘子敲打著鐵骨架
幾何圖形,液體壓強,試卷上的敦煌
紫色泡桐花,紅旗,操場上
我們要做第八套廣播體操
這個清晨的韻腳,有陽光和啄木鳥
下課鈴聲一響,青色的煙火
便如一縷抒情的文字,徐徐掛上了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