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整個下午,我都蹲在菜園里,看一條蟲子爬行。那是一條小小的綠色蟲子,有深色的花紋,肉肉的,在菜葉上慢慢蠕動。
我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它正奮力往一棵菜上攀爬。一棵菜對于我們來說很小,可是對一條蟲子來說,那便是一座山。我用草棍輕輕一碰,那條蟲子便掉落下來,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慢慢翻過身來。它的樣子很丑,喘息片刻,又重新出發(fā),繼續(xù)往最高最大的那棵菜上爬。
母親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手里拿著一棵菜,我知道那是我的晚餐。母親笑著說:“再丑陋的蟲子也有自己的理想,它的理想不僅僅是爬到那棵菜的最上面,它的理想是化成一只好看的蝴蝶?!蹦赣H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好了,別在這里唉聲嘆氣的,咱們回家吃飯吧!”
我跟在母親的身后,亦步亦趨。一條丑陋的蟲子都比我有理想,我還不如一條蟲子?我想象著它努力掙扎之后,在花間飛翔的姿勢,美麗的翅膀、優(yōu)美的弧度,過程雖然很痛苦,但也唯其如此,才能涅槃,不是嗎?
這條不起眼的蟲子讓我有了新的想法,讓我想起河邊那只笨拙的蝸牛。雨季,河邊有很多蝸牛,我是在一棵樹下遇到它的。
彼時,它抻著脖子,高昂著頭,正奮力往一棵樹上爬。它背著一個大大的螺螄殼,像背著一個與身體不相稱的行囊,步履維艱,走一步,停一停,一伸一縮,趕了很長時間的路,往回一望,其實根本沒走出去多遠(yuǎn)。
蝸牛也是“?!?,像牛一樣,長著一對角。不同的是,蝸牛的角細(xì)長,它的眼睛就長在上面。它在樹枝上爬行的時候,動作緩慢而優(yōu)雅,時不時地會抬起頭,左右張望探路。
我用一根七草棍輕輕地碰觸它的身體,它會迅速把兩只觸角縮回到螺螄殼里。它是一只膽子很大的蝸牛,少頃,又從“房中”探出兩只細(xì)長的觸角,探出它柔軟的身子,左顧右盼,發(fā)現(xiàn)沒有危險,又繼續(xù)前行,憨態(tài)可掬,妙趣橫生。
蝸牛很笨拙,也很固執(zhí),用鍥而不舍來形容它也不為過。有時候,它艱難地走出幾厘米,我用一根草棍輕易就把它打回原地,然后看著它一遍又一遍重新起程。它固執(zhí)的勁頭,常常令我嘆息。
母親從我身后經(jīng)過,手里握著一把從河邊掐來的野花,她笑著問我:“怎么又和一只蝸牛干上了?你別看蝸牛跑得慢,跑得再慢也是在跑哇!總比坐在地上不動要快些。好了好了,別在這里愁眉苦臉的,咱們回家吃飯吧!”
我跟在母親的身后,回家。
每當(dāng)我迷茫的時候,母親總是三言兩語就能把我點醒,用母親的話說,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一直堅持,一直努力,再丑陋的蟲子都會華麗轉(zhuǎn)身,變成蝴蝶,再慢騰的蝸牛都會爬上樹梢。
如果人生是一場盛大的旅行,那么青春則是一個古老的渡口,每個人都曾在青春這個渡口乘降。青春的河流上流淌著迷茫、失落、悲傷、夢想,而母親就是那個擺渡人,渡我們過河,再目送我們一程。
誰的青春不迷茫?向著有光的地方飛翔。
(責(zé)任編輯 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