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尋找李大釗,發(fā)現(xiàn)陳獨秀:海外紅色影像“獵人”

2021-09-10 07:22蘇有鵬蔣敏玉
新華月報 2021年13期
關鍵詞:共產(chǎn)國際李大釗陳獨秀

蘇有鵬 蔣敏玉

1924年9月22日,莫斯科大劇院的舞臺上,一個自稱為“秦華”的中年男子,做了一段七百余字的演講。

秦華有一張東方面孔,國字臉微胖,八字胡又濃又密,眼鏡架在挺拔的鼻梁上。演講到激動處,仿佛要掙脫什么似的,他將拳頭揮舞到半空,眉心緊鎖。

九十多年后的人們,能輕易辨認出他的真實身份——李大釗這個名字,連同他的八字胡一起,是中國人再熟悉不過的歷史記憶。這段短短幾秒鐘的畫面,則是他留給后世的唯一影像。

2021年4月,李大釗的影像經(jīng)“央視頻”微博發(fā)布,點擊量高達1600多萬。事實上,除了李大釗,陳獨秀、瞿秋白、劉仁靜等在中國近代史上閃耀過的人物,并非一直在歷史的白紙黑字中。留存的影像資料使他們得以闖入現(xiàn)代生活。

上世紀90年代以來的海外影像尋檔工作,因1999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李玉貞發(fā)現(xiàn)李大釗的影像開始受關注。十年后,長期在海外尋找共產(chǎn)國際早期檔案的李玉貞,又在莫斯科發(fā)現(xiàn)陳獨秀影像的線索。

歷史影像的挖掘、尋找和研究是環(huán)環(huán)接力的賽跑,上海音像資料館黨總支書記樂建強將之比作“歷史的偵探”,研究員習慣以幀為單位,截取影像中那些演講者、低語者、歡呼者,模糊的街道,一閃而過的影子。他們把年譜、回憶錄、會議名單當做已經(jīng)揭曉的謎底,進行漫長的考證,試圖破解鏡頭里的秘密,找回影像中人被時間遺忘的名字。

1924年,共產(chǎn)黨人的事業(yè)接連受挫。1月,列寧與世長辭。5月,春意尚未消散,肅殺之氣如影隨形,北洋政府發(fā)出對李大釗等人的“海捕文書”。21日張國燾被捕,擔負著國共兩黨在北方實際領導工作的李大釗,被迫逃入河北五峰山。

6月上旬,李大釗的同學于樹德送來一份通知,想委派李大釗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首席代表,出席共產(chǎn)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

李大釗喬裝為行莊的生意人,從河北匆匆返回北京,此后經(jīng)哈爾濱,從滿洲里出國赴蘇。半個月后,李大釗出現(xiàn)在有“共產(chǎn)國際招待所”之稱的莫斯科柳克斯(俄語意為“豪華”)旅館,住在三樓的他,除了列席共產(chǎn)國際相關會議、為國際報刊撰文外,甚至還擠出時間學習俄語。

“尋找李大釗”,源于1999年,李大釗誕辰110周年,中央電視臺計劃播出文獻紀錄片《李大釗》。當時35歲的閆東被任命為導演后,才意識到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擺在他面前的,僅有20幅李大釗的照片。

也是在上世紀90年代,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影像研究中心副主任吳瓊意識到,中國歷史影像學系統(tǒng)的挖掘和研究一片空白,“需要有專門的人去做”。

圖片顯然難以滿足紀錄片的拍攝要求,閆東先后訪談十幾位專家學者,希望能拼湊出李大釗的生活碎片。

一次采訪結束后,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李玉貞隨口提及,李大釗參加過1924年6月共產(chǎn)國際代表大會,“可能存有影像”。閆東遂囑托正準備前往莫斯科的檔案館查找資料的李玉貞,“順道把李大釗的資料也捎回來一些”。

彼時,不少由蘇聯(lián)官方保存的檔案陸續(xù)解禁,大批學者從全球各地飛往莫斯科,手里緊緊攥著護照和介紹信,在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門口排起了長龍,“每個人都搶著去查閱,簡直是‘世界大戰(zhàn)’”。

那些獲許進入資料室的學者,只能手抄或用筆記本電腦打字,把查到的資料摘錄下來,辦完手續(xù)的李玉貞小心翼翼地進入檔案的迷宮,迷宮里,“全都是‘刷、刷、刷’翻檔案的聲音”。

離李大釗誕辰的10月29日越近,李玉貞越能感受到閆東的焦慮。

李玉貞長期專注孫中山,此行原本是要查閱共產(chǎn)國際和國民黨接觸的相關檔案。自1999年6月到達莫斯科后,每天的北京時間午夜零時,莫斯科時間傍晚6時,閆東都會詢問李玉貞進展。但在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里,李玉貞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和李大釗有關的影像資料,工作人員十分坦率,“別說李大釗,1924年的影像都很難找”。

擔心沒法按時交差,李玉貞便委托一位俄羅斯?jié)h學家,到另一個資料館幫忙尋找?!肮馐谴蜍嚲鸵粋€半小時。”這位漢學家埋怨太遠,李玉貞投其所好,許諾“送兩瓶啤酒在路上喝”,漢學家這才一口應下。

一個陰寒的雨天,漢學家忽然打來電話,“這次,你最少得請我喝四瓶啤酒了?!痹谀箍平纪獾囊凰鶛n案館中,這名漢學家發(fā)現(xiàn)了某張從膠片中截取的卡片,上面模糊的身影,像極了李大釗。

兩人向檔案館申請查看對應的影像資料。幾天后,完整的影像素材被工作人員整理出來。放映機轉動,共產(chǎn)國際五大現(xiàn)場的畫面一幀一幀在銀幕上浮現(xiàn)。60個政黨,510名代表,李玉貞“認出了不少‘熟人’”。

終于,一位蓄著八字胡的中國人面孔出現(xiàn)了。“李大釗,就是李大釗!”李玉貞知道,這下可以交差了。

正當李玉貞計劃把檔案帶走時,漢學家小心翼翼地提醒,“這么多材料,價格不會便宜吧?”

性格直爽的她想,“中央臺不差錢,盡管談”,但敲開檔案館館長的辦公室,對方“上千美元”的報價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看到李玉貞十分窘迫,館長岔開話題,問她俄語為什么說得這么好。李玉貞提及自己的俄語老師是李立三的太太李莎,這仿佛觸動了某個開關,館長滔滔不絕地和李玉貞聊起中蘇交流與往來,李玉貞順勢提到李大釗對于中國革命的意義、發(fā)展中國家尋訪海外檔案的不易,交談“十分投機”。

到了最后,館長問李玉貞,到底帶了多少錢。李玉貞一摸口袋,“一共20美元”。館長大笑,允許李玉貞把資料帶走,并給出了“極大的優(yōu)惠”。

十年后,同一個檔案館,李玉貞又發(fā)現(xiàn)了陳獨秀、瞿秋白、劉仁靜等人參加共產(chǎn)國際四大時的影像線索,這一次,“視頻的價格已經(jīng)大大降低”。

自此,“南陳北李”不再是革命年代圖文記錄的白晝流星,他們人生中的一段碎片,被膠卷保存了下來。

李玉貞尋回李大釗影像十余年后,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90周年慶?;顒优派狭巳粘?。上海音像資料館想借此機會,尋找陳獨秀的影像資料。

上海音像資料館版權采集部主任翁海勤還記得,2011年,從李玉貞處得到陳獨秀影像的線索后,館里同俄方取得聯(lián)系,收到對方發(fā)來的影片目錄、九百多幅影像截圖和長達50分鐘的活動影像樣片。

要想從紛繁復雜的資料中發(fā)現(xiàn)陳獨秀,需要先確認他當年可能會在什么場合上被拍下來,一段陳獨秀不愿過多提及的經(jīng)歷,被翁海勤注意到。

1921年7月23日,中國共產(chǎn)黨舉行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陳獨秀被推舉為中央局書記。這位“五四運動的總司令”,此前的出國經(jīng)歷只有日本。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領導人,俄國成為陳獨秀繞不開的目的地,實際上,在陳獨秀63年的生命里,俄國之旅也是他最后一次出洋經(jīng)歷。

1922年11月,共產(chǎn)國際第四次大會在圣彼得堡召開,陳獨秀、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代表劉仁靜和赤色工會國際代表王俊,遠赴俄國。

陳獨秀赴俄的身份是“莫斯科第四次代表大會的代表”,李大釗以中央委員會名義簽署了代表委任狀。換句話說,陳獨秀作為當時黨的最高領導,刻意避免領導人自署,而采取了中央委員會承認的形式。這被京都大學中共黨史專家石川禎浩認為“組織原則認識很強”,是“考慮周到”之舉。石川禎浩曾深入考證中共代表團到達莫斯科的時間,發(fā)現(xiàn)陳獨秀等人是在十月革命紀念日(11月7日)之后才抵達。當時,大會開幕式早已結束。

代表團到達莫斯科后發(fā)現(xiàn),語言是最大的阻礙。為此,瞿秋白作為漢、日、俄語的翻譯加入代表團。年僅20歲、曾就讀于北京大學英文系的劉仁靜,在歷史的偶然中,登上了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舞臺。

會上,在同陳獨秀溝通后,劉仁靜曾作了一份《關于中國形勢的報告》,引來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書記拉狄克的極大不滿。他批評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把自己關在書齋里”,像孔夫子一樣“研究馬克思和列寧”。歷來性直、動輒拍桌的陳獨秀并未直接反駁,在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巡視員姚金果看來,這次劈頭蓋臉的責罵,成為日后陳獨秀不愿提及的原因之一。

在陳獨秀影像檔案的尋訪過程中,上海音像資料館綜合編研部主任汪珉曾遠赴俄羅斯觀看樣片。除了共產(chǎn)國際四大的影像資料,他還發(fā)現(xiàn)了1922年初在莫斯科召開的遠東人民代表大會的影像資料,“其中出現(xiàn)了疑似張國燾和王盡美的身影”。

實際上,影像尋回后,真正困難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一段從檔案館中獲取的影像,既沒有聲音,也沒有字幕,有時連拍攝的時間和地點都不甚了了。

汪珉和翁海勤會先挑“容易辨認”的,“根據(jù)《共產(chǎn)國際有關中國革命的文獻資料》,得知參加共產(chǎn)國際‘四大’的有陳獨秀、劉仁靜,還有充當翻譯的瞿秋白。”汪珉等人從陳獨秀的臉型和發(fā)際線特征,判斷出左下角一位形似東亞男子的人“一定是陳獨秀”。

但他們并不知道,在1964出版的《羅易回憶錄》中,同一段影像的截圖曾被用作配圖。并且,這張標注為“印度共產(chǎn)黨代表羅易與東方國家共產(chǎn)黨代表的合影”中,左下角的東亞男子被視作“印度支那代表胡志明”。與此同時,另一位參會代表路特·費舍曾回憶,胡志明確實參加了大會。

這個問題直到2017年才被北京語言大學學者張善鵬調查清楚:從攝于上世紀20年代的胡志明照片看,“膚色較白,無胡須,且發(fā)際線不算很高”,通過比對同時期陳獨秀的照片后,可判斷這名男子是陳獨秀。

1921年11月,任北京《晨報》通訊記者的瞿秋白,在“遠射萬丈光焰、遙傳千年沉響”的莫斯科,為自己的雜感集《赤都心史》寫下序言,他期待能把一場人類革命的史詩記錄下來,“在宇宙間偶然留纖微毫忽的痕跡”。

其時,瞿秋白也許并未察覺到,和政治革命一樣,蘇聯(lián)的藝術環(huán)境同樣在經(jīng)歷一次更迭。1919年8月27日,列寧簽署關于電影的商業(yè)與工業(yè)移交教育人民委員會管理的法令,一種“新的、蘇維埃的藝術”悄然出現(xiàn),并在日后被歷史影像研究者視為珍寶。

列寧將電影視為“人民的藝術”,由蘇聯(lián)攝影師組成的工作隊,還計劃前往中國拍攝鏡頭。

上海音像資料館尋回的影像中,面容憔悴的陳獨秀難掩興奮。這與中共莫斯科支部負責人之一彭述之的回憶相符。

彭述之記得,陳獨秀的莫斯科之行,最后是在“歡樂之中”落下帷幕。1922年底,陳延年、陳喬年響應父親陳獨秀的號召,自西歐遠赴莫斯科。冬季的一個夜晚,二十多位中國共產(chǎn)黨人在柳克斯旅館舉行了晚會,陳的兩個兒子“帶著渴望而又嘆息的神情”,聽他們父親“自稱莊嚴隆重”的演說。

為了分析2011年從俄方尋回的兩段視頻,翁海勤多次翻閱《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與《瞿秋白與共產(chǎn)國際》。仔細排查參會名單并用照片進行比對后,她在獲取的影像中又陸續(xù)認出瞿秋白、劉仁靜二人。已有資料記載,遠東人民代表大會上,時任中國代表團團長為張國燾,坐在主席臺上的他也被辨識出來。

辨認難度持續(xù)增加。遠東人民代表大會一共有39位中國代表,為了把每個東方面孔都與名字一一對應,翁海勤等人決定聚焦在群像上,尋找“那些坐在聽眾席中的人”。其中,中共一大代表王盡美最難辨認,此次大會后,他在1925年病逝于青島,留給后人的只有一張留著平頭的照片。

聽眾中,一位長發(fā)、身著厚衣的人,引起了翁海勤等人的注意,“(五官)怎么看都像王盡美,就是頭發(fā)比照片里的長了一些?!睘榱舜_認這名男子的身份,團隊找到了王盡美的兒子王杰確認,王杰一眼就認出,這就是他的父親。

最終,經(jīng)過時任中央檔案館副館長李明華、時任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章百家以及李玉貞的論證,相關影像才被陸續(xù)公布。

上海音像資料館研究員李東鵬稱,在獲取的資料中,群像中的面孔并非最難辨認的,出于革命工作的需要,部分革命者的畫像可能經(jīng)過修改,與真人相貌相差甚遠。李東鵬向記者展示了一段許白昊的影像。作為曾在上海開展秘密斗爭的早期工人運動領袖,許白昊留存后世的唯一畫像里,是一個厚嘴唇、大眼睛,瘦削的男子,相貌與影像中眉清目秀的真人相距甚遠。

“一開始,我們干勁很大,想把中共一大代表的影像全部集齊?!蓖翮胧匕l(fā)現(xiàn),挖掘檔案、辨別人物,精細,且艱難。

新世紀以來,不少機構躋身紅色影像的挖掘和研究行列,陸續(xù)有資料在國外的檔案館被發(fā)現(xiàn)。

2006年6月,浙江衛(wèi)視《紅色記憶》欄目組打造的“紅色影像陳列館”揭牌。欄目組在對革命遺址和文物進行精細拍攝之余,也收集了大量的圖片資料和音像資料。2011年,紀錄片《1921點亮中國》攝制團隊先后前往俄羅斯、日本尋找影像資料,還意外發(fā)現(xiàn)了孫中山在張園演講的影像及原聲。

已追尋海外檔案十年的翁海勤發(fā)現(xiàn),早期紅色影像“比較集中的還是俄羅斯,有一部分會出現(xiàn)在日本和美國”。不過,隨著追尋時間越長,翁海勤捕獲到的“獵物”也越少。李玉貞也意識到了這一點,84歲的她最近還在荷蘭多個檔案館奔波,試圖還原馬林的人生軌跡,這位曾參加中共一大的荷蘭共產(chǎn)主義活動家,“依然有許多未知需要解答”。

尋找不一定會得到答案,工作往往陷入大海撈針。翁海勤注意到某種規(guī)律,“由于共產(chǎn)國際的關系,俄羅斯的檔案是最齊全的。其他國家當年拍攝多關注新聞性,關于中國的鏡頭很少?!?/p>

2016年,吳瓊曾委托在莫斯科大學讀書的學生去查找相關的資料,“無論是搜尋還是研究,都需要很高的成本和條件,即便發(fā)現(xiàn)了線索也很難繼續(xù)”。

在廣州市音像資料館發(fā)展中心綜合部部長江慧元的印象里,最近一次大規(guī)模搜尋紅色影像的時間,是“十八大之后”,但她同時承認,“(數(shù)量)本來就很少,渠道也有限,能在市面上流通的(影像)已經(jīng)很珍貴了?!?/p>

身為研究者,吳瓊苦于影像資料的稀缺,“一些出版物就是來回用(埃德加·斯諾拍的)那幾張照片,根本不能反映當時延安的全貌?!倍啻螀⒓禹椖吭u審后,吳瓊失望地發(fā)現(xiàn),“就那點東西,來來回回看得不能再熟,如果要說創(chuàng)新的話,只是把一張圖片輾轉抄錄?!?/p>

稀缺性勢必帶來利益糾葛,吳瓊發(fā)現(xiàn)不少早期歷史影像的真實性“待考”。江慧元也曾咨詢過上海音像資料館如何確認視頻真?zhèn)危吧虾D沁呑龅煤茉?,渠道穩(wěn)定,而且有一個龐大的研究團隊”。

即便到現(xiàn)在,遺落在海外的中國早期影像檔案仍困于怪圈:接觸到的人看不懂,看得懂的人看不到。

“特別重要的人物,后人覺得不是,我們暫時也無法公開?!蓖翮胂蛴浾哒故玖藥追莶杉瘜??,其中一位標注著“疑似任弼時”的人物,因后人無法確認而“壓在箱底”,“在任弼時后人的記憶中,1927年時,任不戴眼鏡,而畫面中的人物戴了眼鏡”。

在李東鵬看來,目前收集到的影像資料,研究難度越來越大。最近一個重大研究突破,是一段僅僅6分鐘時長的視頻《“果敢”號世界巡航》,考證工作卻耗費了研究團隊極大的精力。

研究團隊先從1932年4月2日的《大陸報》確認了亨美公司郵船“果敢”號抵滬時間。在一段有損毀的里弄建筑、巡邏的日本兵和游走的難民的片段中,研究團隊查閱老上海地圖,通過鐵路與馬路的交叉特征,大體判斷出視頻的拍攝地點是位于寶山路和橫濱路,并進一步推斷出畫面遠處一棟看不清字跡的建筑,是“真耶穌教會”。一河之隔,便是中共四大召開會址。

“歷史影像研究需要復合型人才,一段影像資料到歷史學家手上,他了解歷史,但也許不懂鏡頭語言?!庇浾叱錾淼膮黔偮犨^某位歷史教授一句略顯外行的說法,“這個東西是對的,我看過一個紀錄片?!?/p>

“他壓根不知道紀錄片是怎么產(chǎn)生的?!眳黔傆悬c無奈。

在與影像不斷“磨合”的過程中,學歷史出身的李東鵬覺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過去與當下遙不可及的溝壑,正在慢慢消弭。在黑白的光影變化中,百年前國人的興奮、憤怒、惆悵,無比直白地呈現(xiàn)出來。研究者內心被喚起的情緒,比面對真實世界時還要復雜和驚人,“影像本身,就是從記錄到記憶的過程”。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把歷史影像的研究延展到一個更加多義的維度。時間、地點可以通過史料確認,但針對同一個畫面,不同的觀者會結合各自的知識結構,作出不同的解讀。

“我們要看的,正是那些我們以為無關緊要的細節(jié)?!痹诶钣褙懙难壑?,氛圍是歷史影像中最為重要的部分,尤其是“從聽眾的神情,感受那時的政治氣氛”。李玉貞舉了一個例子,上世紀30年代,孫科出訪莫斯科時,“第一次興高采烈,第二次從歐洲去,臉色凝重,如果不知道社會背景,你會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嗎?”

尋找和研究互為表里。李玉貞透露當年李大釗影像能在短時間內找到的兩個線索:“廣東的商團事變,而莫斯科‘不許干涉中國’運動風浪正高?!睉{借這兩點,李玉貞才能在檔案館中找到類目,快速鎖定大致范圍。

美國歷史頻道曾有一句廣告語,“當你錯過歷史瞬間”。汪珉是影像的信徒,認為“通過影像資料工作者默默無聞地收集、整理與研究工作,用先進的技術與傳播手段還原歷史現(xiàn)場,就是影像的力量”。

正是借著一段黑白影像孤本,觀眾得以回到1924年9月22日莫斯科大劇院舉行的“不許干涉中國”大會現(xiàn)場。

鏡頭掃過李大釗、掃過聽眾席,畫面中人們起身鼓掌,李大釗揮舞手臂,人們興奮、激動、熱情,但影像本身卻靜默、緩慢、冷峻。1924年的莫斯科大劇院,仍停留在無聲的時代。4年之后,第一部完全意義上的有聲片《紐約之光》才會上映。以至于演員張頌文為了在新片《革命者》中演好李大釗,曾反復觀看這段沒有聲音的視頻,推敲他在說什么。

那一天,身穿緊領制服,佩戴共產(chǎn)國際勛章的李大釗,闡述了“中國問題不單是民族問題”的觀點,并作出“只有無產(chǎn)階級才能充當革命的領導者”的論斷。臺上的他意氣風發(fā),不會想到,那或許是他留給世人唯一的影像了。

五年后,李大釗被軍閥絞殺。

(摘自5月27日《南方周末》。作者分別為該報記者、實習記者)

猜你喜歡
共產(chǎn)國際李大釗陳獨秀
李大釗與趙紉蘭的革命者愛情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關懷青年的李大釗
An Analysis of George Orwell’s Anti—Utopian Elements in 1984
陳獨秀之妻:我生君已老
李大釗資助北大貧困生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共產(chǎn)黨的關系
HOW TO REANIMATE A SAGE
共產(chǎn)國際與蘇區(qū)問題專題研究
陳獨秀的收與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