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潤石
陽光在樹梢孵化出一個個橘子,太陽建造地球和橘子,都以他自己的模樣。而橘子也在深秋以一樹的金黃深紅,證明一年的陽光并未徒然照耀,沅水、辰河的水以及萬千南國的河水并沒有白白流淌。
沈從文溯流而上,也是屈原放逐時所經(jīng)之路。不論是現(xiàn)在、民國,還是戰(zhàn)國,江河都以它們成仁取義的步伐滾滾流去,只剩下橘樹,留下無數(shù)甜蜜又苦澀的橘子。橘子不屬于屈原,橘子的主人早已離去,唯獨剩下橘樹,亭亭如蓋的橘樹。
沈從文誠實得就像一個橘子,任由人們在他身上品味民國的湘西。橘子永遠在南方,永遠在沈從文的記憶中。他從屈原放逐的小徑走出,沿著西南聯(lián)大北歸的道路,東望上海、浙江無數(shù)小販叫賣的情景,最后直達晏子說服楚王的城池。
這是巧合嗎?一顆最后落入我手的橘子,向我訴說兩千三百年的橘子史、兩千三百年來大江南北風流人物跳的“橘子舞”。“遺世獨立”的橘子,畢竟還是順風順水,行走了九萬里有余。小小的白木船變成汽輪,最后又變成英國人的長帆。且看歐洲美洲多橘柚!我以屈原的手勢打開那只橘子,用朱自清的方式細細品嘗它。跌而不破的、一跌就破的橘子,從俞平伯那里一直跌到我手里。跌到我手里的,還有跌滿一手的陽光。我不是采霞的詩人、餐菊的隱士,但是也可以品味南山的橘意。橘不分雌雄,不分好壞,不分楚王、宋玉,賤民和我,誰都能品嘗一樣的南國橘柚。
生于斯,長于斯,死于斯,橘子在南國堅守一代代種橘人的誓約。地球是一個橘子,南國是一個橘子,而它們都在等待自己成熟的一刻。如果原來就是一個癆丁橘,那么就只能泡成茶,爛成泥了。橘子在未成熟的時候總是酸澀的,這種酸澀只能它一個人感受,正如,它的希望也只能在他自己心里噼啪作響。
一顆橘子是一個世界,此時也該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遙想17世紀遠東的海岸,英國的長帆尚未直掛,橘子卻已漸行漸遠。而今,不論是英國、西班牙、波斯,還是中國,橘子有同樣的心跳,洋溢著同樣的熱情。朱自清和俞平伯皆已老去,卻還有更多人前仆后繼,用橘子的熱情煮沸自己的血液,直到自己的生命與橘子一一相接。
橘子是一個句子,將青澀幼稚拒于秋天的門前,而把每一分必露的熟意留下。
如今已是秋天了,往年的秋天總是不請自來,往年的橘子總是不請自紅。
今天南方嘉樹上,橘子也該紅了吧?
指導教師:傅國涌
【編輯評】
不同于一般的讀后感,該文以一種“大散文”式的筆法,以橘子為象征,縱橫古今,連綴中外,漫筆書林,指陳觀點,于行文走筆之間見思想,頗有深意。但讀起來不免隱晦。
丁 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