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珍
楊梅在芒種只有一種表情。
滿山滿坡,都是楊梅的笑聲。這里一叢,那里一簇,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一串串的,滾動著,奔跑著。楊梅的笑聲是用色彩和規(guī)模傳播的,卻比聲音更富感染力。它跑過車前子的身邊,車前子舒展著寬大的葉子,揮手致意;它跑進小男孩兒的眼睛,小男孩兒踮起腳,巴巴地望著。
天空愛上了楊梅的純真,把陽光一個勁兒地塞給楊梅,塞滿它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粒小突起。天地間一片暖意,連微塵都亮如寶石,世界新鮮得仿佛是剛剛沐浴了仙霧的楊梅。
藏身枝葉間的楊梅,宛如女子的胴體,在天地之間,孕育著新的生命,從青變紅,從紅變紫。它飽滿的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時時都在表達生命的激情。
風在我臉上蹭來蹭去,也在楊梅的臉上蹭來蹭去。我在數(shù)楊梅,楊梅也在數(shù)我。我和楊梅,就像一句話在等待另一句話。
我真想對楊梅說一串情話。
外婆聽到了我的心聲,給楊梅寄出了真摯的情書。她把楊梅請下枝頭,放在擱了鹽的涼開水里,清洗過后,把楊梅一顆顆放在籃子上,就像安放美好的愛情。楊梅把身上的水珠獻給了微風;把微笑獻給了外婆,以及外婆的期冀。
外婆期待能有一罐甜甜的酒,給家常的日子安一雙翅膀。她把自己燒制的白酒倒入玻璃罐,把黃冰糖丟進玻璃罐,把楊梅放進玻璃罐。蓋子覆上幾層保鮮膜后,把玻璃罐封了個嚴嚴實實。
楊梅在玻璃罐里繼續(xù)微笑。白酒在它的笑聲里,染上了甜蜜的氣質和溫柔的風度。
三個月后,楊梅在一道道期盼的目光里,被請出了玻璃罐。和它一起出來的,是紫紅色的精靈。它剔透又澄凈,安寧又芬芳。外婆稱它楊梅酒。
楊梅酒,入口甘甜,喝幾杯就醉意迷蒙。喝過楊梅酒,說出的話,也是帶著微笑的。笑著笑著,就睡著了。夢里,是芒種楊梅紅,是楊梅笑熏風。
(摘自2 0 2 0年6月8日《鄭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