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說”——失眠者語

四方盒子準備就緒

樹枝搖晃著把羊趕進去

一只、幾只、很多只

一些風(fēng)聲乘虛而入

最后，夜晚擠了進去

羊群在風(fēng)聲中睡去

她，從夢中醒來

吊燈被陰影壓扁，丑陋、刻板

——“我不喜歡”

她緊閉著嘴，卻聽見自己在說話

她討厭七歪八扭的牙膏

討厭被隨意扯斷的卷紙

她喜歡看盒子外面的樹

喜歡它七歪八扭地生長

喜歡樹干上丑陋隨意的斑痕……

她坐在盒子里，在發(fā)白的樹影中

搖晃著睡去

她的每一個夢都塞滿

洗衣機的轟鳴，以及

飯菜混著不被發(fā)現(xiàn)、毫無意義

卻固執(zhí)燃燒的蠟燭的味道

偶爾，她也張嘴應(yīng)和

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她微笑著撫平襯衣上的皺褶

在又一個四方盒子來到時

她突然想起

曾經(jīng)的她，那么地期盼

有個大盒子收藏她所有的夢

那些彩色的、精彩的、與眾不同的夢

她可以在白天回味

夜晚做夢

別定義我

別把我束縛起來

插入花瓶，用糖來沉溺我

我只想躺在松軟的泥土里

讓風(fēng)將我慢慢融化

別給我貼上標簽

擺放在櫥窗，用燈光雕琢我

我只想埋在堅硬的石頭里

讓黑暗緊緊包裹色彩

別把我殘忍地割下

掛在墻上，用目光贊美我

我只想去戰(zhàn)斗，像鋒利的刀

刺入敵人的胸膛

然后，昂起頭

迎接伙伴的欣賞

別以為我只是會計、醫(yī)生

或者詩人

也別叫我的名字

那些都不是我

更別定義我是懦弱或者勇猛

我只是我

我是沒有寫成文字的篇章

開篇已久遠，故事未完結(jié)

你是……

有時候你是煙火，在他人眼里

有時候你是塵埃，在自己心里

有時候，你是千回百轉(zhuǎn)的河流

裹著迷離的霧靄

有時候，你是山頂初夏的一抹亮光

令人神往

有時候你是沉入深淵的黑

憤怒，又沉默

有時候你是遠在天際的虹

絢爛，卻短暫

有時候，你是眼底的春風(fēng)

輕撫暮雪下初綻的新萌

有時候，你是發(fā)絲滑落的雨滴

和淚水合二為一

有時候你是隱痛，是逃離

是駐足，是凝視……

是夜里睡不去也醒不來的夢

是夢里記起又遺忘的甜蜜

我和你

“我” 和 “你”

隔著三厘米

我在信紙上寫了無數(shù)個“你”

如今，仍鎖在抽屜里

我想你

哪怕，遠在三萬里

我仍用呼吸一厘一厘

填滿距離

無數(shù)個被夜雨淋濕后的

某個夜里

我沒有夢見你

也許，我終于忘了你

無夢就好。睡著

然后醒來就好?？墒?/p>

當我再次翻起那本書時

怎么會？又見你！

她的畫

紅泥，綠蟻，溫暖的詞語

白裙，夏天，以及

不想老去的，期許

用喜歡的色彩

在兩個季節(jié)里穿行

寂寞，深情，都一把攬入

以及，邊界，溫度

和墻壁上斑駁的香氣

深深淺淺的花朵

一筆一筆綻放在影子深處

爐火在熄滅前

安靜地懷想那一場雪

透過油彩你低頭不語

像不像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最難畫出的，或許就是自己

作者簡介：火燒云，本名王麗娟，文學(xué)碩士。曾在《詩刊》《大學(xué)生》《聯(lián)合早報》等報刊發(fā)表過詩歌和詩歌評論，曾獲2020年上海市民詩歌大賽優(yōu)勝獎。

（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