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佳寧
我的童年,是在一個小院子里度過的。
院子里一共有三種不同的住房:十余幢連在一起的一層平房;有臺階的二層小樓;還有六層高的普通居民住宅。
院子里住著很多人,大部分都是以前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附近工廠的。這座大院也是部隊的房子,故而院子里的人多數(shù)也都相互認識。大家在院子里碰到時,總會隔著老遠就開始放慢步子,高聲寒暄。院子里的孩子也都是彼此熟識的,每個陽光很好的下午都能聽到院子里滿是追逐打鬧、哈哈大笑的聲音。一到周末和假期,那就更不用說了,院子里從早到晚都回蕩著我們這些“小家伙”的笑鬧聲。
我家住在一層的平房,不遠處,有一塊很大的空地,安裝了不少健身鍛煉設(shè)施,成了一方不算大的樂土。
傍晚時分,大家吃完飯都往外走,不約而同地聚集到這片空地上。大人們或是坐在外圍的石凳子上聊著家長里短;或是走到空下來的器械前隨意地活動幾下,舒展身體;或是抱著牙牙學語的小朋友四處轉(zhuǎn)悠,還要時不時閃身讓過一個個瘋跑的小孩子。
孩子們忙著追來逐去,利用健身器械發(fā)明了千奇百怪的翻跟頭方式,一個個轉(zhuǎn)起來就像陀螺一樣。還有的孩子帶著自己新買的玩具出來炫耀——會發(fā)光的機器人、風馳電掣的小賽車、光鮮亮麗的娃娃和五顏六色的翻花繩……見到玩具,孩子們總會呼啦圍成一圈,一邊發(fā)出驚呼一邊用艷羨的目光望向中間那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的小朋友。
多少個不情不愿坐在書桌前寫作業(yè)的下午,我忽然聽到頭頂上方的玻璃窗被敲響,一抬頭,就看到一張張熟悉的帶著笑容的小臉。我放下筆,一本正經(jīng)地走出房間,說要去伙伴家里討論習題,然后就在大人們點頭后拎著一書包零食飛快地跑出門去。
只要沒有家長來叫,天大的事兒也休想把我們這些孩子喊回去。我們一圈圈地在院子里瘋跑,嘴里發(fā)出興奮的叫聲。
有一次,一幢居民樓前停了一輛封閉式三輪車。三輪車有些破舊,車身還生了銹。我們這些好奇心旺盛的孩子,總覺得里面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說不定還有寶貝呢!
于是我們紛紛準備好了口袋和小工具,小心翼翼地朝三輪車走去。只剩幾步路的時候,三輪車里突然傳來女生的啜泣聲。在有些涼意的秋風里,我們一眾小朋友都不禁豎起了汗毛。
有個別膽子大的男孩攥緊拳頭故作鎮(zhèn)定地從三輪車前方走過,飛快地朝里看了一眼,然后一路小跑著回來,高昂著頭向我們匯報:里面確實有個長發(fā)女孩在哭。
我們再不懂事,也知道不能去打擾不開心的人。于是,原本充滿期待的探險夢就這樣破滅了。我有些失望地準備離開,但轉(zhuǎn)念一想,又帶著大家悄悄繞了回去。我隨手撿了一塊碎磚頭,和伙伴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番之后,在那幢居民樓的墻壁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女哭樓”三個字,權(quán)當是對這次未遂冒險的紀念了。
失敗的探險很快被我們拋在了腦后。有人提議玩捉迷藏的游戲,一只只小手舉得高高的,全票通過。選出找人的人選后,大家立刻散開,各自去找合適的躲藏地點。游戲進行得很激烈,被找到的人靈活一鉆,又跑沒了影,只留下找人的“大灰狼”在后面邊跑邊喊。
那個時候,我們的精力好像永遠用不完,怎么瘋鬧都感覺不到累。實在累了便停下來喘兩口氣,再接著往前跑。
我就在這樣的瘋跑中,和院子里的孩子打成了一片。大家碰上了總免不了互相打鬧一番,引來旁邊路過的大人無奈的笑容。
但人終究是要長大的。小孩子變成了大孩子,課業(yè)負擔逐漸加重,大家一個個走出了院子。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聲音越來越少,熟悉的青澀面孔也日漸成熟。
每次回去的時候,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和以前玩耍時留下的痕跡,童年美好的記憶便又在腦海中活靈活現(xiàn)起來,好像我從來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