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柯
我的同學(xué)阿松有個妹妹叫小雨,五年前她才五歲。在某一年的新年春節(jié),她突然來敲門,說是要給我拜年。我一琢磨,立刻明白了,她那個厚臉皮的老哥故意讓她來要壓歲錢了。我就故意問:“你給我拜年???那我也跟你說一聲‘新年好。來,給你一包餅干,快回家吧。”
小雨接過餅干,嘴巴一嘟,開始撒嬌:“我哥說啦,不能光嘴巴拜年,我還沒拜完呢?!蔽乙汇?,就看見她“啪嗒”一聲,從背后拿出一個布墊子來,飛快跪下,給我一連磕了三個頭,嘴巴還特別甜地說著吉祥話,笑容也甜,一臉乖巧地注視著我。于是,我轉(zhuǎn)身去拿錢包,給了這丫頭兩百元壓歲錢。
后來,過了七八年,小雨念中學(xué)了,人也長高了,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完全不是小時候鼻涕搭拉的小丫頭了。他們一家人到武漢過年,我和阿松,還有她和阿松的另一個弟弟,一起在樹下的草皮上曬太陽、玩撲克。小雨和我們嬉笑逗鬧,幫著自家人出牌,就為了贏我的錢。
我問小雨長大了有什么志向,她說要當(dāng)銀行白領(lǐng),因為功課還不錯。我很仔細(xì)地觀察她的眼睛,很透澈。我問阿松:“她還想讀大學(xué)吧?”阿松說:“當(dāng)然啊,反正家里的門面房在賺錢,我弟弟也結(jié)婚了,全家供她上個大學(xué)沒問題?!被剡^頭,阿松沖小雨說:“嘿嘿,到時候好好賺錢孝敬老哥啊。”
陽光溫暖,讓人犯困,小雨打著哈欠回答說:“肯定啦!不過等我賺到錢再說,哼!”
誰看得出來呢,他們兄妹根本沒有半點血緣關(guān)系。阿松一家是安徽人,老家在蚌埠五河縣城。在阿松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兩兄弟跟著母親生活,那些年極為困苦艱難。至于這個小妹,是阿松中學(xué)時代在路邊撿到的女嬰。
小雨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全家人也沒對她刻意隱瞞。這女孩的眸子,烏黑明朗,半點晦暗都沒有,沒有小心翼翼的收斂,更沒有心底默默要報答收養(yǎng)之恩的沉重。
至于阿松,他和母親以前也怨恨那個拋妻棄子的男人。可熬過了艱難,阿松長大了。他大學(xué)畢業(yè),賺錢獨立,工作后還買了房,境況好轉(zhuǎn),一家人也變成了熱情生活的小市民。
阿松有一次問我:“能寫寫我的事跡,讓我上報紙露個臉嗎?”小雨在旁邊插嘴:“我也要上,我來講……”看著他們?nèi)绱私器锞?,我太佩服了?/p>
阿松、小雨這家人,算是活得明白。該高興就高興,該罵就罵,該吵架就吵架,該撒嬌就撒嬌。他們一心賺錢,積極向上,只要有利于過好日子,那就去做,甚至大大方方地主動給旁人施展憐憫同情的機(jī)會,畢竟雙贏嘛。
把傷害太當(dāng)一回事的人,都活得不好。那些雖經(jīng)歷過寒冬,但一直選擇活在春天的人,才能稱作是春風(fēng)中的“少男少女”。
(編輯 邢多多 1048572239@qq.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