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瑩

彼得·保羅·魯本斯的油畫《忒提斯從赫菲斯托斯手中接過阿喀琉斯之盾》。

“潘多拉的盒子”通常令人聞之色變，它裝著人世間所有的邪惡，包括疾病、饑荒、瘟疫、嫉妒、貪婪和仇恨等。這個盒子精美至極，打造它的是希臘神話中的火神、鍛造與砌石之神、雕刻藝術之神赫菲斯托斯，也就是羅馬神話中的火與工匠之神伏爾甘。宙斯將這個盒子作為禮物送給了人類第一個女人潘多拉，這個女人也是赫菲斯托斯打造的，他還打造了眾神的武器，神界的眾多建筑等。盡管赫菲斯托斯命運多舛，但他技藝高超，對后世帶來深遠持久的影響。

用盡才智打造“阿喀琉斯之盾”

世人都說虎毒不食子，但赫菲斯托斯的生母赫拉卻無比殘忍。赫拉獨自產下赫菲斯托斯后，見他相貌奇丑、身體殘疾，大為失望，便將他扔下了奧林匹斯山。幸好海洋女神忒提斯救起他，并把他藏進大海深處的洞穴里，撫養(yǎng)他長大。海洋女神教他鍛造術，讓他成為技藝精湛的工匠。宙斯的閃電長矛，波塞冬的三叉戟，哈迪斯的雙股叉，太陽神赫利俄斯駕駛的太陽馬車等都是他鑄制的。在火神打造的所有物品中，最令人驚嘆的是阿喀琉斯的盾牌。

阿喀琉斯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為了給好友報仇，他決定向特洛伊城發(fā)起進攻。他的母親忒提斯無比擔憂，便請赫菲斯托斯為阿喀琉斯打造一面盾牌，護他周全。這是報答養(yǎng)母之恩的最佳時機了，赫菲斯托斯便用盡聰明才智打造了這塊盾牌。荷馬在《伊利亞特》第十八章描寫該盾牌：從中心向外，一層一層，分別是地球、天空、海洋、太陽、月亮和星座，盾牌上呈現(xiàn)了兩座城市，在其中一座城市，赫菲斯托斯刻畫了一場婚禮和一場審判;在另一座城市，他刻畫了一場戰(zhàn)爭。此外，赫菲斯托斯還在盾牌上刻鑄了肥沃的良田，忙碌收割的農夫，做飯的婦女，亟待豐收的葡萄園和彈奏樂器的年輕人等。這些場景跨越時間和空間，像是一年四季在世界各個角落發(fā)生的事情。

后人對阿喀琉斯的盾牌進行了眾多解讀。有人認為這面盾牌是文明的縮影，上面的圖案呈現(xiàn)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審判代表法律，表明一座城市運行所必需的社會秩序，而戰(zhàn)爭則表明人性的陰暗;有人認為盾牌所呈現(xiàn)的是希臘生活的縮影，這些圖案展示了一個文明有序的社會;也有人將盾牌視為整個人類知識的總結。

這面奇妙的盾牌引發(fā)藝術家無限的遐想。17世紀佛蘭德斯畫家彼得·保羅·魯本斯的油畫《忒提斯從赫菲斯托斯手中接過阿喀琉斯之盾》描繪在一個深邃抑郁的背景中，赫菲斯托斯將熠熠閃光的盾牌交給忒提斯。忒提斯垂頭哀嘆，明知兒子要命喪戰(zhàn)場，卻也無能為力。赫菲斯托斯同情地看著她，唯有希望盾牌能助阿喀琉斯一臂之力。巴洛克畫派代表畫家安東尼·范戴克畫過類似的作品《忒提斯從赫菲斯托斯那里接過阿喀琉斯的武器》。畫中，赫菲斯托斯將盾牌放在忒提斯的胸前，似乎在向她介紹盾牌如何堅固，讓養(yǎng)母放心。

左圖：安東尼·范戴克畫的作品《忒提斯從赫菲斯托斯那里接過阿喀琉斯的武器》。右圖：赫菲斯托斯神廟。

阿喀琉斯原本就勇猛威武，有了火神打造的盾牌更是戰(zhàn)無不勝。然而，盡善盡美的“阿喀琉斯之盾”也沒能改變英雄的宿命。阿喀琉斯最終因腳踝被毒箭射中而喪命。阿喀琉斯之盾和阿喀琉斯的悲情一起流芳百世。

至今完好的赫菲斯托斯神廟

很多人去雅典是為了看那里的神廟，比如奧林匹亞宙斯神廟、帕特農神廟、雅典娜勝利神廟和伊瑞克提翁神廟等。有些神廟已經殘破不堪，或只剩下幾根大理石柱子，但有一座神廟在歷經2000多年滄桑后，依然保存完好，它就是赫菲斯托斯神廟。

赫菲斯托斯神廟的一側有6根柱子，另一側有13根柱子，柱子的外形粗壯，檐部較重，柱身從臺基面上拔地而起，整體風格剛毅雄偉，被認為是典型的多立克柱式神廟。神廟的歷史可追溯到公元前495年至429年的伯里克利時代，那也是雅典最輝煌的時期。赫菲斯托斯神廟裝飾華麗，有著生動的雕刻，內容包括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12道任務，忒修斯之戰(zhàn)，希臘神帕拉斯的50個孩子，半人馬和拉皮斯人的爭斗，以及特洛伊的陷落等。據考證，神廟的四周曾種滿了石榴樹、香桃木和月桂樹等。

希臘眾神大都或美麗或魁偉，而赫菲斯托斯又丑又殘疾，這帶給他備受煎熬的一生。然而，這些苦痛與無奈并沒有把他嚇倒，他勤學苦練，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技能。

赫菲斯托斯神廟和帕特農神廟相似，因此有人推測這座神廟同樣出自設計帕特農神廟的建筑師伊克梯諾之手。不過，也有人認為它的設計者是設計了雅典娜勝利神廟的卡里克利。從公元 7世紀到1834年，赫菲斯托斯神廟被改造成一座東正教教堂，這大概也是其免于受損的重要原因。英國建筑師巴尼斯特·弗萊徹在著作《建筑史》中寫道：“雅典的赫菲斯托斯神廟始建于公元前 449 年，外部保存完好。它被拜占庭帝國的希臘人改造為教堂，他們拆除了神廟里面的圣殿，在東端建造了一個后殿，并為這座神廟打造了現(xiàn)在的混凝土拱頂。”1834 年，剛從奧斯曼帝國取得獨立的希臘王國遷都雅典，執(zhí)政的攝政王們下令將赫菲斯托斯神廟用作博物館，并在這里舉辦了首次全國考古發(fā)現(xiàn)展。此后100年，這座神廟一直都是博物館。

西班牙畫師迭戈·委拉斯開茲畫的《阿波羅在伏爾甘的鍛造坊》。

如今，這座神廟周圍依然有很多鐵匠鋪、手工作坊和瓷器店等，這和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的身份很搭。相傳，赫菲斯托斯正是手工業(yè)者的老師。他善于合作，熱心助人。《荷馬史詩》中敘述：“他在世界各地教人們高超的手藝”，讓他們“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當雅典娜女神教女人們手藝如紡紗和編織時，赫菲斯托斯則教會男人們一技之長。

赫菲斯托斯的手工藝水平雖比不上智慧女神雅典娜，但其鐵匠之神的地位卻無人能撼。在赫菲斯托斯的手中，鍛造像是魔法，他能創(chuàng)造出那些或美妙或致命的東西。赫菲斯托斯還曾鍛造了一群金屬人做自己的幫手，他們不僅會說話，且手藝精湛。

畫師紛紛畫火神的鍛造坊

赫菲斯托斯鍛造時，山崩地裂，火山噴發(fā)，赫菲斯托斯的火神之名就是這樣來的。英文單詞“火山”（volcano）便來自他的羅馬名“伏爾甘”（Vulcan）。古往今來，人們想象他的鍛造坊，想象他鍛造時的威猛，想象他那無窮盡的創(chuàng)意來自何方……在畫家筆下，赫菲斯托斯的鍛造坊變得越來越神秘。

在這些畫作中，《阿波羅在伏爾甘的鍛造坊》是其中的佼佼者，該畫出自西班牙畫師迭戈·委拉斯開茲之手。1629年，他訪問意大利，在畫師彼得·保羅·魯本斯的建議下完成了這幅作品。該畫現(xiàn)收藏于馬德里普拉多博物館。

小弗朗切斯科·巴薩諾的畫作《伏爾甘的鍛造坊》。

這幅畫描繪的是阿波羅來到火神伏爾甘的鍛造坊，告訴他維納斯和戰(zhàn)神有私情的場景。委拉斯開茲受意大利畫師安東尼奧·坦佩斯塔的版畫的啟發(fā)，創(chuàng)作了這幅作品。他采用古典巴洛克畫風，對人體的呈現(xiàn)則受到希臘羅馬雕像和吉多·雷尼古典藝術運動的影響。畫中，伏爾甘和他的助手們正在鍛造盔甲，他們看上去只是普通鐵匠的模樣，像是附近某個村子里的人。傳說中的位于洞穴的鍛造坊被畫成一個其貌不揚的鐵匠鋪，類似于當時羅馬街頭隨處可見的那些鐵匠鋪。不過，伏爾甘和他的助手們個個體魄強壯，毫不謙虛地炫耀著自己的力量。畫中出現(xiàn)的其他物體，包括盔甲、鐵砧、錘子和熾熱的鐵塊本身等，都充滿了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風格。畫中的伏爾甘并不太丑，阿波羅也沒有帥到哪里。當時的許多意大利畫家會將希臘神話理想化，而委拉斯開茲則把希臘神畫成了普通人，把希臘神的世界畫成了現(xiàn)實的世界。

此前，意大利畫師小弗朗切斯科·巴薩諾的畫作《伏爾甘的鍛造坊》將鍛造坊塑造成神的世界和人的世界相結合的理想之地。畫中鍛造爐的樣子很像是當時現(xiàn)實生活中的鍛造爐，人們的服飾也是當時意大利流行的服飾，不過，鍛造坊中有天使和仙女，讓畫面虛實結合。

意大利風俗畫家丁托列托畫的《伏爾甘的鍛造坊》充滿了魔幻色彩。在一個黑漆漆的洞穴里，伏爾甘和他的助手們正在熱火朝天的鍛造，畫中白雪皚皚，但象征和平的橄欖樹依然濃郁茂盛。法蘭德斯畫家西奧多·凡·蒂爾登畫筆下的《伏爾甘的鍛造坊》也將鍛造坊理想化，只見畫中三位赤裸的猛男圍在一起，輪番敲打鐵塊。他們精神飽滿，身姿矯健，是理想中的完美人體。不過，無論人間鍛造坊，還是神界鍛造坊，火神伏爾甘都是一副吃苦耐勞、勤勤懇懇、埋頭苦干的模樣。

希臘眾神大都或美麗或魁偉，而赫菲斯托斯又丑又殘疾，這帶給他備受煎熬的一生。然而，這些苦痛與無奈并沒有把他嚇倒，他勤學苦練，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技能，他仁厚真誠、謙卑低調、知恩圖報，對拋棄自己的生母不計前嫌，即使面對妻子的背叛，他也不慍不怒，只是借助巧奪天工的無形羅網，把命運待他的不公昭于世人。在別的神觥籌交錯、花前月下時，他投身于艱苦的勞作，任勞任怨，精于打造，從宮闕，到武器、到女神們的珠寶。

赫菲斯托斯在天長地久的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他留給世人完美的阿喀琉斯之盾，完好的赫菲斯托斯神廟，啟發(fā)眾多畫家畫他的鍛造坊……盡管丑陋、殘疾，但因努力和堅持，赫菲斯托斯并不平庸，成為希臘眾神中最與眾不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