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丙其

飼料管理科的?？崎L今天簽發(fā)了三份報告，收了三個紅包，悄悄掂過，厚實。陽光燦爛，他走在街上滿面春風(fēng)。難得沒有飯局，他上街買了幾個菜，便自駕回鄉(xiāng)下看望老爹。

小車沿著鄉(xiāng)間小路直奔老家?！暗?，我回來看您啦?！崩系陂T檻上愁眉苦臉地抽著煙，看到兒子，老爹輕輕吐出一口煙，說道：“嗯，來得正巧，你幫忙想想辦法吧。咱家的那頭黑驢特別貪吃，除了路邊的青草，還愛吃田里的蔬菜、莊稼，把人家的籬笆也踩壞了。為這事，鄰里已經(jīng)有怨氣了?！?/p>

說著，老爹便拿起棍棒往驢身上打，啪！啪！一下又一下?！白屇悴宦犜?，讓你不聽話?！焙隗H發(fā)出的是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爹，這黑驢是您從小養(yǎng)大的吧？”

“是啊。它剛生下來我就給它注射疫苗，好讓它對一些疾病有一定的抵抗力。喂得也精細(xì)，把玉米磨成粉，再加進(jìn)一點兒飼料，保證它有足夠的營養(yǎng)。后來慢慢給它喂粗飼料、樹葉草料。

“想不到，真想不到，這畜生長大后，這樣不聽話，一個勁兒地想往外跑。盡管我對它又打又罵，它仍是不聽話，一次次地掙脫繩子，跑到附近的地里，吃了不少鄰居的青菜和麥苗……”

父子坐下來才聊了幾句，兒子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連續(xù)收到兩條信息：“?？崎L，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場的關(guān)照！晚上六點國際大酒店888包廂，請您一定要賞臉光臨。誠信養(yǎng)殖場小郭?！薄芭？崎L，我們小場全靠您的支持！晚上七點海濱農(nóng)家樂666包廂，不見不散。東鎮(zhèn)養(yǎng)殖場小葉?！?/p>

“爹，晚上單位還有好多事情，我得回去一趟?！迸？崎L的表情不太自然。

“咋又有事情？你這難得回一趟家，剛到家就有事情！”

老爹一邊清理槽子，一邊說：“喂驢食的時候，一定要先觀察有沒有剩余的食物。如果有就把它清理出來，長時間讓驢吃剩的食物，驢很容易得厭食癥。”

“爹，您總說驢干什么？我要回去了?！迸？崎L聽著老爹的話有些別扭。

老爹火了：“你就是一頭驢！”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崎L站在院子門口猶豫不決。這時，鄰居老鐵匠手拿一副鐵器走了進(jìn)來。?？崎L問：“這是什么？”老爹無奈地回答說：“還不是因為咱家這不聽話的畜生。你看看，這驢屁股上一條條血印子！可棍棒教育對它沒有一點效果，我只得央請你鐵匠叔打制了一個鐵籠頭，套住它的嘴巴，管住它的嘴?！?/p>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崎L說話結(jié)巴了起來，額頭上冒出了細(xì)汗。他想起他讀小學(xué)時有一次放學(xué)因為肚子餓，偷拔了隊里的兩棵白蘿卜，屁股被父親用棍棒打出了一道道血痕，疼了好幾天。

老爹向老鐵匠招了一下手：“老伙計，來幫忙！”他們手腳利索地給黑驢套上鐵籠頭。黑驢踢著腿直叫喚。“哼，不使出鐵的手腕，怎能管住這畜生的嘴！即使毛驢的性情比較溫順，可是從在養(yǎng)殖的時候也要小心，畢竟它是牲畜?！?/p>

老爹點上一根煙，接著說：“你從小也犟得像頭驢，不怎么聽話。唉！自從當(dāng)了個小小的科長，手機(jī)就響個不停。你有事情就去忙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即使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你看看你現(xiàn)在，頭發(fā)更稀了，啤酒肚又大了……”

?？崎L遲疑了一會兒，緩緩地說：“今天是父親節(jié)，我不去加班了，陪老爹一起吃飯！爹，您兒子從城里給您帶了幾個菜，是好菜，干凈的……”

夜深人靜，牛科長輾轉(zhuǎn)反側(cè)。老爹的那句“你就是一頭驢”的話，像毒蛇，也像烙鐵，和那黑驢的叫聲一齊在他胸口里折騰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牛科長提著皮包，為了不驚動門外的老黃狗，他躡手躡腳地出了小木門，開著車徑直朝市紀(jì)委駛?cè)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