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諒
當那頂高頂棒球帽飛落在地時,空氣瞬間像是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在瞿雙佳和他太太臉上。
在座的都是老朋友,三日兩頭地聚聊。瞿雙佳這些年不算順暢,在某高校學生處副處長、主持工作的崗位原地踏步了好多年,平時還為學生授課,循規(guī)蹈矩,一絲不茍。而約知己喝酒聊天時,他就比較沒遮沒攔了,嬉笑怒罵,只圖放松、娛樂。
一沾酒,瞿雙佳話就多,而且會賴在座位上,一呆好幾個小時。有幾次子時才搖搖晃晃回家,他太太就很生氣,之后,得空了,他太太就陪同參加,對他實施監(jiān)督。瞿太太姓毛,有人說,瞿雙佳碰見毛,如同老鼠碰見貓,飯桌上話也少了,原先的刻薄乖戾也收斂許多。
那回,瞿雙佳借酒裝瘋,說話葷素不分,也沒把太太當一回事,太太遂一把拍飛了他的棒球帽——這頂棒球帽是瞿雙佳的最愛。款式挺“潮”的,黑色,網(wǎng)眼透氣,更令他的大頭臉顯得帥氣了些許。總之,帽子被太太一擼到地后,瞿雙佳臉色霎時變樣,雙目像要噴出火來。老實人不發(fā)火,發(fā)起火來非同一般。明人和老友都連忙打圓場。有人還向他太太解釋,這帽子是有象征意義的,萬不可隨意丟弄。瞿太太再強悍,也懂得幾分夫貴妻榮的道理,再看老公的臉色,她也順驢下坡,把帽子拾掇好,恭恭敬敬,笑模笑樣地,把它重又給老公戴上。又自斟了一盅酒,煞有介事地,向老公和諸君敬了一杯?,F(xiàn)場氣氛和瞿雙佳的臉色一樣,才漸漸又緩和起來。
周末夜晚,老友又一聚。瞿雙佳開喝不久,其妻也尾隨而來。他只是獨自飲酒,少有開口說話。明人理解他,知道他一天工作下來不易,想和他多聊幾句,喝悶酒只會加重心情抑郁。況且,聽說某位學生干部在網(wǎng)上發(fā)了不雅言論,學校找瞿問話,大有追責的可能。瞿雙佳正悶得慌,可剛說了幾句,不知為何,一位老友酒勁上頭,說話有點毛糙,瞿太太不客氣,把筷子狠狠扔在桌面上,這雙筷子竟彈跳著,借著沖力,把擱在桌角邊沿的那頂帽子,給頂出了桌面。
大家屏息斂氣,注視著這對夫婦。瞿心里還氣鼓鼓的,怒目瞪著那位老友,不想動彈。那老友一臉蒙,也帶點委屈,只是一句酒話而已,用得著這么肝火爆怒嗎?瞿雙佳不吱聲,抿了一口酒,又抿了一口酒,再抿了一口酒。明人息事寧人,把帽子拾了起來,撣了撣塵灰,又擱在了桌沿上,說了幾句輕松的話,場面又回暖了些。
沒過多久,瞿雙佳要去上廁所?;貋頃r,像出了一囗氣,或者撇開沉重包袱的樣子。他又埋首喝了幾盅酒,突然就戴上棒球帽,說告辭了。太太也連忙站起身,說了一句:“你怎么說走就走呀?!蹦昧耸謾C等衣物,勿忙跟了上去。
再后來,大家發(fā)現(xiàn)網(wǎng)上有一個視頻正在傳播:拍的是酒店大堂有一個男子,看見一只貓咪擋在腳下,本欲繞開,突改主意,猛然一腳把貓?zhí)唛_了。該視頻發(fā)布者呼吁見者轉(zhuǎn)發(fā),人肉搜索這沒人性的男子。
踢貓男竟是瞿雙佳。
明人趕緊撥了他的電話,忙音,還是忙音。又換撥了他太太的電話,忙音,也是忙音。
茫然而立,明人覺得一陣鉆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