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菊
一樓小花園外,兩朵倭瓜花探出籬笆,露出濃密的花蕊,咧著嘴跟路人打招呼。架子上的葫蘆花兒則高貴地靜立著,不聲不響,也不諂媚。
小時候,母親會在籬笆或墻腳下撒幾粒倭瓜或葫蘆種子,沒多久就會有不同的小苗鉆出來。小苗長大了,葉子發(fā)生了變化,開的花朵也截然不同,一種是大朵的黃色,一種是小點的白色。我知道,一種是倭瓜,一種是葫蘆。
一天晚飯后在院子里乘涼,母親問我和姐姐:“你們看看這倭瓜和葫蘆有什么不同?”
“味道不同唄?!蔽译S口說。
母親既有點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們聽:“倭瓜啊,葉子大,開出的花也大;葫蘆葉子小,花也小,而且白凈,秀眉秀眼的,像有學問的讀書人。希望我娃將來能做個讀書人?!?/p>
母親打小沒讀過幾年書,也許是吃過沒文化的苦,母親一心盼著我和姐姐都能成為文化人。我小時候,一年年學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有人建議母親不要我和姐姐繼續(xù)念下去了。母親卻說只要孩子能考出去,砸鍋賣鐵也供。她說:“你看,倭瓜不用架秧,隨便爬;葫蘆就要爬上架子開花,結葫蘆。你比比,它們誰看得遠?一個在地,一個在天?!蹦赣H不會說什么大道理,但總會借著眼前的事兒說出一番頗有哲理的話。
她還說:“人啊,別總想著甜,吃點苦是好事兒。你看,咱吃那餅干是好東西,甜,吃多了也燒心,要吃幾口咸菜不是?”
母親做點好吃的也要左鄰右舍地送,她說:“有好事兒多想一想別人,別人才會有好事想著你。人活一輩子就像走道兒,自顧自的人啊道兒越走越窄,心里想著別人道兒越走越敞亮?!蹦赣H樸實的語言教給我們的是受用一生的寶典。
我記住了母親的話,努力學習,考上了大學,成了村里的讀書人。有鄰居來家串門,母親就拿著我發(fā)表的文章跟鄰居說:“這書上有我娃的字,我娃出息了?!蔽覉A了母親讀書的夢想,也成為母親的驕傲。
每年立秋前,母親都會把葫蘆摘下來,把外皮去掉,刮出一條條均勻的葫蘆條掛在院子里,曬干后的葫蘆干是一道難得的美味,這份味蕾上的記憶,連同母親慢條斯理的聲音,至今還在心頭縈繞,如鬢邊掠過的清風,散發(fā)著泥土的馨香。
編輯?喬可可?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