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喆
柴門半掩,青藤爬上籬笆,夜幕
往縫隙灌了進去
一條柴犬伏在她腳邊
借著最后的余光,她,剝青豆,削絲瓜
埋首人間煙火
一個老叟,衣襟半敞,小跑著
仿佛,從群山深處,轉過的風車
他,提著幾粒青黃橘子
汗水掛在臉上,如夜空灑下的星光
菜端了上來,全都是我最愛吃的
狼吞虎咽的這幾年,我的胃
對這個家,撐得下龐大的信任與依賴
他在汗水、三餐中撲騰,忙碌
從青菜蘿卜,到豇豆南瓜,大米,面條
全都被他淋上生活的蜜汁
我不會想起菩薩,大山,或者鐵塔
哦,他頂多就是個修補匠
總是讓我深陷他掌心的內(nèi)部
快速地修復我身上的毛刺,花邊
不適與傷疤
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黑色的春天
許多事物只開花不結果,意料之中的事
總是以意外收場
軎歡你,一條道走到黑
快樂也好,悲傷也罷,回憶的秋千上
輕弳打結
輕輕蕩漾心波
火焰燃燒后,慢慢冷卻
誰也無法,撼動你這座冰山
你骨子里的冷
從未對任何事物軟下腰身
時間,空間,生存,這條人間的河流
將我們強行隔開
我想你,恨你;如鐘擺
日復一日,一頭深圳,一頭東莞
聽見回音,卻仿若隔著遠遠的三秋
我的自尊,一低再低,低如塵埃的顆粒
匍匐在一張網(wǎng)中——
糾結,寂寂地歡喜
小火溫燉,這如水的生活
就這樣,不見,不說。很遠,又很近
烏江有舟。江邊有亂石,荒草
拔劍的男人,紅妝的女人
雙雙不肯渡去
四面楚歌,拂不去那一抹胭脂淚
“大王,妾身來世再報”
橫劍向頸。風中傳來長歌:“美人不在,我何存兮”
落日直下,暮色飲下火焰
荒草一再疾書:“江東,載不走這悠悠千古”
遇上你,遇上一只螞蟻
都要繞道的你
我便以為:自己有了揮霍不完的歡喜
我把體內(nèi)蓄滿電力,不肯回頭
只為向著你
向遠在天涯的你
——奔跑過去
那時,你陷入生活的失意:失眠,憂郁,失戀
我總幻想自己是個魔術師
替你抹去心頭的繁雜
抵達你,只為,傾盡所有的情感
黑夜那么漫長
就讓我,為你點亮一盞燈火
月亮,從云層剝出
——仿佛蛋白。古村的夜,遼闊起來
有著江南水鄉(xiāng)的眉目
青磚黛瓦,逐水而居
它們,一間抵著一間,相依相偎。廊橋彎彎
干凈的風.吹來明清的氣息
我站在橋上,看流水推著流水
流水之上,船塢搖曳
不知船兒能否承載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思念(如月之潮汐)
父親扛著鋤頭,母親提著籃子
兩人一前一后
父親撥開雪,用鋤頭刨開泥土,母親半跪著
——扒出幾棵白菜
園子一角,蘿卜埋在土里
萵筍被稻草蓋在下面,慢慢生長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蒼茫的人間,父母共度人間冷暖
走到大雪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