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杰
今年上半年,一直過得恍惚
是不是無所事事的日子
不值得過?
很久,我都沒有回家了
那天晚上,我被桃枝攔在了單元門外
哦,這么快?這么快嗎?
上次,它才退了苞芽,坐果
再上次,它剛羞澀地打著骨朵兒
而這一回,羞愧的是我
站在水光光的月下
應(yīng)該推門,還是敲門?
——我知道
推敲、不推敲
我都是那個負(fù)心的男人
以及人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帶傷的人退下戰(zhàn)場
硝煙,不過是虛幻的背景
我們灰塵滿面,一個勁兒傻笑
——也可能不說不笑
孤島,就是這么形成的
虛枉之火,重新燃燒
檣傾楫摧的“傾城之戀”
重新上演
有人說:最高級、最純凈的人必須吃素
而我是肉食動物
沒有偏見,沒有禁忌
也不怕淺陋、羽毛和癢……
你頻繁地出入南方
再回到北方淬火
像被反復(fù)鍛造的鐵
冒著白煙
卻啞巴一樣食言
斫聲四起
鏗鏘被反彈回去
誰也不知道
有件事兒成了——
你一分為二,你合二為一
四十五分鐘后,我從肌電室出來
順手能夠摸到的疼,在腰
腰椎的第五節(jié),神經(jīng)源深度受損
我對朋友說:恭喜我吧!
終于得了神經(jīng)?。?/p>
我開始懷念沒病的日子
看不見的神經(jīng)、看得見的手腳
它們都在,又好像都不在
根本想不起愛與不愛
如今,羞于啟齒的事兒
已擺上桌面
這狡詐、難伺候的身體
用疼痛提示著:易碎!危險!缺少愛!
疼與鹽、愛一樣,起伏,連綿
如烈火在地下運行——
越喝越渴,越撓越癢
四個小時,五個小時
是同一條路
深一點,淺一點
是同一種愛
麻花的鐵軌
甩著鞭子,抽打我
如旋轉(zhuǎn)的陀螺
想不起疼
我們吃分別的飯
用肉體節(jié)約糧食和時間
這世界上唯一的癮品
——哦,我知道
不能既快活又貪婪
我們赤手空拳
要有歹徒的決絕
和王的尊嚴(yán)
一位虛擬的父親
——肯定,是有的!
從鳥蟲歡叫的田野,歸來
他戴著斗笠,肩扛锃亮的鋤頭
月白襟衫,赤腳
蜂蝶亂舞的綠紗窗前
美人蕉已高過紅墻
他立定、舉頭
有瞬間的疑惑和恍惚——
當(dāng)日環(huán)食遇到夏至
他的眼前,一黑……
天空中,是誰淡掃蛾眉?
古銅的人啊,忽然淚如泉涌
——親愛的隱身人
讓他成為孤單、完整的父親
天庭之光,傾斜,照耀
虧欠的指環(huán),空缺,如巨大的黑洞
不完整的爭年,茫然指向哪里
沒有鵲,也沒有橋……
草坡上,一個白T恤的背影
面向河流。小狗在打滾
樹上掛著鳥籠
風(fēng)斜著肩膀,在吹
草,正是年輕的成色
如幼獸滑軟的皮毛
蘆葦?shù)木G、鼠尾草的紫
蒲棒露出了頭
浮云和醫(yī)院,是不同的白
如同兒童和老年的心境
我快步經(jīng)過,希望他不要轉(zhuǎn)過臉來
千萬不要!
我愿他面容平和,眼神清澈
面對未知,沒有驚恐
只有好奇和喜樂
——我越想越怕,最后
竟然,像是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