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春

一次探訪

煙熏火燎的門扉，一道道纖細的裂縫

馬蹄形的鎖子

是被大兒子打開的，冬日的一只黑狗

是北山煤橫臥在上房門的東北角

享受著斜陽熠熠生輝的暖

像此時你橫臥在熱炕上，有人看護你

是你的福分，像你的兒子把兩只

絨毛雪白，身體肥壯的羊

牽進了草房里，有了一種安全的圈養(yǎng)

我撫摸了一下你紅潤的臉，是我揭開了爐蓋子

有著爐火的灼紅，腰疼腿疼的呻吟

時有發(fā)作，像我把幾塊煤投入了爐膛

一種堅韌的壓制，那是期待焚燒的忍耐

院子里菜地的枯葉，那是一種

不知不覺落下的銀絲華發(fā)，有著凌亂的秩序和告白

你的雞，你的鴨

你的雞，你的鴨

在院子里，叫著，叫著

它們不會背井離鄉(xiāng)外出打工

與你相依為命

那些蛋，那些肉體

是對于你的呼吸和營養(yǎng)的滋補和兌換

一個人的自由，是一個人的詩意

那些凌亂，不是一種秩序的妨礙

只是一種存在對另一種的

空間和填補，堆積的破爛

在三輪車的顛簸里抵達

這樣的創(chuàng)收，豐衣足食

你的七秩年華，在下午門口的暖陽里

被一只灰色的布藝沙發(fā)托起

一根拐杖，像兒子一年一次的攙扶

像你一次淚花的分娩

輪 椅

坐在黑色的輪椅上

像一片片枯葉

在冬日的下午，在向南的紫紅街門口

一群老人，像不需要撤離的暖陽

就這樣留守著，一只一只的雀巢

在高高的白楊樹上，在你們需要的光線以外

不影響一種噓寒問暖

身后的田野里，牧羊人手提著馬扎

走一走坐一坐，隨遇而安

街門的西側(cè)，幾只小羊羔

在啃食柔嫩的樹枝和葉片

那樣的歡實和可愛，像兒孫的游戲

那是一次一次逢年過節(jié)的含飴弄孫

我走了，在一一的握手之后

你們的體溫，像三月的種子

帶著掌紋回到春風播撒雷霆的犁溝和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