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武

2021年2月22日，剛果（金）北基伍省發(fā)生武裝分子襲擊世界糧食計劃署車隊事件，共造成包括意大利駐剛果（金）大使在內三人死亡。

2021年2月22日，意大利駐剛果（金）大使盧卡·阿塔納西奧與世界糧食計劃署車隊在前往剛果（金）東部北基伍省一所學校的途中，遭遇六名武裝分子襲擊。阿塔納西奧大使連同意大利使館另一名官員以及一名司機不幸喪生。隨后，剛果（金）內政部指控盧旺達反政府武裝解放盧旺達民主力量襲擊了車隊，但該組織予以否認。意大利大使遇襲事件發(fā)生后，動蕩不安的剛果（金）東部局勢再次引發(fā)外界關注。

東部地區(qū)局勢長期緊張

剛果（金）東部地區(qū)自20世紀末期以來就是非洲大湖地區(qū)沖突的核心地帶，是剛果（金）兩次內戰(zhàn)的起源地，局勢一直動蕩不安。自2003年剛果（金）內戰(zhàn)結束之后，東部地區(qū)又爆發(fā)了兩次大規(guī)模武裝叛亂：恩孔達領導的保衛(wèi)人民國民大會叛亂（2004～2009年）以及恩塔甘達領導的M23運動叛亂（2012～2013年）。這兩次叛亂均與剛果（金）圖西人有關，其背后都有盧旺達的身影。這兩次叛亂進一步加劇了剛果（金）東部地區(qū)的緊張局勢。2013年M23運動叛亂被平息之后，剛果（金）東部局勢總體趨于緩和，沒有再爆發(fā)大規(guī)模武裝沖突或叛亂。但是，當?shù)厝曰钴S著大大小小200余支非法武裝，總人數(shù)約4000人。這其中最主要的安全威脅是來自幾個鄰國的反政府武裝，包括盧旺達反政府武裝解放盧旺達民主力量和烏干達的反政府武裝民主同盟軍、圣靈抵抗軍以及布隆迪的反政府武裝全國解放力量。由于剛果（金）東部地區(qū)長期局勢動蕩，加之中央政府無力控制東部地區(qū)，這些外國非法武裝得以盤踞當?shù)?，對當?shù)匕踩珮嫵蓢乐氐耐{。剛果（金）政府在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的支持下，對這些外國非法武裝進行了多次清剿。盧旺達政府也持續(xù)打擊并分化瓦解解放盧旺達民主力量，目前該組織剩余成員不到2000人。

2019年1月，齊塞克迪當選剛果（金）新一任總統(tǒng)，其競選時的兩大承諾就是提高人民收入和解決剛果（金）東部沖突。為了解決東部沖突，齊塞克迪一上任就與周邊鄰國改善關系，并與烏干達、盧旺達合作對東部地區(qū)的非法武裝開展聯(lián)合軍事行動。在剛果（金）、盧旺達軍隊的不斷打擊下，解放盧旺達民主力量化整為零，逃竄到北基伍省的森林中。此次意大利大使遇襲地點位于北基伍省戈馬市國家二號公路附近的尼拉貢戈，緊靠該國與盧旺達的邊界。著名的維龍加森林公園位于此處，是非法武裝比較活躍的地區(qū)，有上百支非法武裝盤踞于此。

剛果（金）內政部認為解放盧旺達民主力量應對意大利大使遇襲事件負責。但該組織對此予以否認，稱事發(fā)地點附近不僅有上百支非法武裝，還駐有剛果（金）軍隊和盧旺達軍隊，極力與遇襲事件撇清關系。一些學者認同剛果（金）政府的指控，認為事發(fā)地區(qū)為解放盧旺達民主力量的活動地區(qū)，該組織對于此事難辭其咎。但有人認為，該組織長期受到以聯(lián)合國為代表的國際社會的制裁與打擊，實力已大大削弱，不敢也不會主動與國際社會為敵。還有人認為，此次遇襲事件實屬偶然，不幸喪生的意大利大使是當?shù)刂伟矏夯臓奚贰ｉL期以來，當?shù)胤欠ㄎ溲b經常通過殺人越貨、綁架勒索、私自采礦以維持生存。但是，這些非法武裝一般以綁架勒索當?shù)鼐用駷橹?，極少會攻擊具有聯(lián)合國或政府標志的運輸車輛。此次遇襲事件究竟是偶然還是蓄意所為，只能等待調查結果出爐。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遇襲事件發(fā)生之前，剛果（金）東部局勢已有升溫跡象，綁架、襲擊、武裝沖突等都呈上升趨勢。而這與剛果（金）國內政局不穩(wěn)息息相關。

黨派政爭或進一步導致東部局勢動蕩

2018年12月剛果（金）舉行大選。在國內外的強烈反對下，時任總統(tǒng)卡比拉宣布不再參選。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勢和影響力，卡比拉選擇與政治新人、剛果（金）民主進步聯(lián)盟領導人齊塞克迪秘密結盟。雙方簽署秘密合作協(xié)議：卡比拉領導的政黨聯(lián)盟剛果共同陣線支持齊塞克迪競選總統(tǒng);齊塞克迪陣營在下屆大選中支持卡比拉陣營的候選人。同時，卡比拉陣營為了防止齊塞克迪坐大，控制了參議院、國民議會以及大部分省，冀圖形成雙方共治。齊塞克迪上任后，雙方合作雖有波折，但總體比較平穩(wěn)。

盧卡·阿塔納西奧（左一）生前和剛果（金）兒童合影。

但從2020年6月開始，齊塞克迪采取一系列舉措加強自身權力，招致卡比拉陣營抵制。2020年6～7月，齊塞克迪未與卡比拉陣營磋商，先后任命了獨立選舉委員會主席和三名憲法法院法官以及國防總參謀長。這一系列任命針對選舉機構和軍隊，目標直指2023年大選。卡比拉陣營控制的議會拒不通過任命案，雙方開始政治對抗。后來，齊塞克迪強行讓三名憲法法官宣誓就職，并舉行為期三周的全國政治協(xié)商，借反對卡比拉的政治、社會力量增強自己的合法性，以削弱卡比拉陣營的政治勢力。去年12月6日，齊塞克迪宣布中止與卡比拉陣營的政治同盟關系，并宣布將組建總統(tǒng)議會多數(shù)派“神圣同盟”。他威脅如果未能在法定期限內完成總統(tǒng)議會多數(shù)派的組建工作，將解散議會，重新舉行議會選舉。此舉對卡比拉陣營內很多小黨派具有極大的殺傷力。因為一旦議會解散并重新舉行大選，這些小黨派議員根本無法當選議員。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很多小黨派脫離卡比拉陣營，轉而向齊塞克迪陣營靠攏。這導致議會黨派格局發(fā)生重大變化。隨后，齊塞克迪陣營發(fā)起針對來自卡比拉陣營的國民議會議長馬本達的彈劾案，并成功地彈劾馬本達，使之去職。這表明齊塞克迪已經成功打破了政治平衡，瓦解了卡比拉陣營在議會的多數(shù)主導地位。

從齊塞克迪采取的一系列行動來說，其目標是削弱卡比拉陣營政治實力，布局2023年大選。目前，齊塞克迪在政治對抗中暫時贏得先機，形成一定優(yōu)勢;卡比拉陣營遭到一定挫敗，但是其根基仍未動搖。去年12月，卡比拉在彈劾案后飛往加丹加地區(qū)，成立危機委員會，集聚支持力量準備反撲。因此，雙方政治斗爭將會是一個長期過程。而復雜動蕩的東部地區(qū)有可能成為未來雙方博弈的焦點之一。國際社會普遍擔憂此輪黨派政治斗爭可能導致剛果（金）來之不易的和平局勢被打破。意大利大使遇襲事件究竟是偶發(fā)的治安事件還是剛果（金）東部局勢乃至整個國家局勢升溫的預兆，值得外界進一步關注。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西亞非洲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