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洪
從教三十六載,我的一個基本認知是:學生學不好某門課多半是從不喜歡那個任課教師開始的。我不敢說百分之百,但說“多半”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當學生害怕教師,看到教師的眼神就不自在,就如坐針氈,甚至度日如年,那他學好這門課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三毛說她坐在數(shù)學教師的課堂里,隨時感到教師的眼神“像小刀一樣嗖嗖地飛來殺我”,如此這般,數(shù)學課的學習成績就可想而知了。與此相對應(yīng)的是“親其師,信其道”,學生喜愛你這個教師,那么,你所說的話學生就更容易聽得進去。
從傳統(tǒng)意義上說,“一統(tǒng)就死,一放就亂”,管得嚴了,下面死氣沉沉,沒有活力;管得松了,就容易一片混亂,蹬鼻子上臉,視規(guī)則為兒戲。課堂管理也是這樣,教師常常面臨“兩難”的選擇,所以,當師范院校實習生到了中小學,不少好心的指導教師會給他們傳授“經(jīng)驗”:不要跟學生娃們嘻嘻哈哈,要嚴肅點,否則他們不把你當回事。有時候,中老年教師也會向新入職教師傳授這樣的“經(jīng)驗”,讓新教師少走“彎路”。
不能說他們的“經(jīng)驗”完全沒有道理。在課堂上,如果沒有起碼的秩序,教學是很難有效實施的,特別是在“班額”較大的情況下,“孩子王”確實不容易當,管課堂紀律如同水里按葫蘆,這邊按下去,那邊又浮起來了,一堂課下來,手忙腳亂,氣喘吁吁,幾天下來教師總結(jié)得失成敗,覺得還是得“嚴”字當頭。德國教育家赫爾巴特認為,對兒童的管理是進行教育和教學的前提條件,“如果不堅強而溫和地抓住管理的韁繩,任何功課的教學都是不可能的”。他斷言,對兒童管理的目的是“要造成一種守秩序的精神”,管理也成為一種教育的手段。
教育的藝術(shù)就在于寬與嚴之間的分寸把握。沒有必要的管理肯定不行,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但管得讓學生害怕肯定也不行。有些教師擔心課堂上民主了,會導致場面不那么容易控制,既定的教學任務(wù)難以有效完成;有些教師覺得孩子就得管嚴一些,不能讓他們松散慣了,嚴師出高徒;有些教師甚至是因為自身教學水平不怎么樣,只有靠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來“立威”??傊?,不管什么原因,其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學生“怕”教師,最終導致“恐懼”無所不在。
《教學勇氣》一書的作者帕克·帕爾默說:“從小學開始,教育就好像非要辦成一項叫人害怕的事業(yè)。身為學生,我經(jīng)歷過太多太多充滿恐懼的課堂,這種恐懼致使太多天生好學的孩子憎惡學校。身為任課教師,只要是讓恐懼統(tǒng)率了教學——不管是我對學生心懷恐懼,還是叫學生對我心懷恐懼,我的教學就糟糕透頂。”他還說:“一旦學生的恐懼和我的恐懼相互滲入疊加,恐懼就以幾何級數(shù)成倍增長——教育隨之癱瘓,難以為繼?!钡览砗芎唵危蔷褪欠e極愉快的課堂氣氛能使學生的大腦皮層處于興奮狀態(tài),有利于智力活動,讓學生思路開闊、思維敏捷、想象豐富、記憶力增強。反之,則學生大腦受到抑制,思路狹窄、呆板拘謹,學習效率降低。日本教育家佐藤學訪問了27個國家,聽了1萬多節(jié)課,仔細分析后也得出一個結(jié)論:“學生只有具有安心感和穩(wěn)定感,才能走向本質(zhì)的學習?!薄霸谶@樣的課堂里,學生處于自己原本的狀態(tài),不用緊張,無須偽裝,以自己的步調(diào)自然而然地參與其中。”對于身處“恐懼”之中甚至是“恐懼”之源而不自知者而言,值得三思?!簦ㄗ髡呦的喜龓煼秾W院江西教育評估院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