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銀江

一個山村的醫(yī)院里

擠滿了人，一個老人病了

被送到了醫(yī)院，那是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

他的至親來了

還有大半個村子的人也來了

作為一個病重的老人

他在村里有著至高的威望

但他病了，病得很重

他一生踏遍了村子的所有地方

直到病重了，才踏進了醫(yī)院

忙碌的醫(yī)院為他騰出了一間病房

人們蜂擁著到來

偌大的空間頃刻間被焦慮塞滿

老人虛弱地躺在床上

醫(yī)生說他太累了

也許他要永遠地休息

可村民們不同意，要把他

連同他的命一起搶回去

他是長輩，村里需要他

繼續(xù)像長明燈一樣地亮著

他們當中，有的是壯勞力

可就是拉不回這具輕若枯柴的軀體

老人在眾人的目光里

用骨架支起最后的威嚴

但張大的嘴似嗷嗷待哺的嬰兒

空洞的眼睛似在尋找他母親的臉龐

人們肅靜地屏住了呼吸

看著那層床單在輕微地起伏

生怕一用力呼吸就會把這床單似的

薄薄的軀體吹飛

醫(yī)生最后一次離開的時候

有位至親捂住嘴，急急地鉆出了人群

在走廊的角落里悲慟地哭出了聲

那聲音很低但很沉

整個走廊都開始預感到了什么

稍后的病房里

響徹了裂帛似的哭聲

漏

看著沙，從這一端

漏向那一端

從這個世界漏向另一個世界

無聲無息中

可見時光的影子

漏口極細

而漏下的沙，又極快

爭先恐后地奔赴

還怕時間，不允許它們經(jīng)過

可悲的沙們

在沙漏的眼里

我，也是一個沙漏

而且漏掉的，豈止是時間

是如細沙般的生命

我哀嘆，我竟不如一個沙漏

它可以倒過來繼續(xù)

而我，再也沒有機會

重新來過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