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fēng)
秋天紅色的頭發(fā)
背對陽光披在風(fēng)的肩上
金色的谷穗迷失在回家的路上
一些花朵匆匆趕上秋天
為死去的種子插上一炷體香
稻草人用盡了所有的虔誠
掏空的大地沒有一點回響
月亮用夜夜打磨的鐮刀
割掉自己一只漆黑的眼睛
每滴穿心的雨點
擦亮秋天石榴樹上的燈
一只思想的蘆葦
一根根拔出秋風(fēng)的白發(fā)
穿褲子的云
是秋天唯一的歸人
冬天的冷,像剝開羞恥的裸露的疼
必須把自己抱緊,或者捂熱
澡雪之后,才敢以干凈的擁抱
給你手指的火苗的燃燒,給你嘴唇的雪的融化
迷茫的晨霧, 提著太陽的燈籠
在早晨的冬天,拐向冬天的早晨
需要堆積多少冷啊,結(jié)冰的河流
從此岸,直抵彼岸
自度。從無數(shù)個自己凝結(jié)成一個我
從自身趟過吧,苦難,與道路
一塊塊云朵碎開的白石
托舉整片川西高原與天空
白色太陽,月亮和星辰
打坐在嘉絨藏寨的屋頂上
馬爾康,在一塊白石中誕生
與生長。高原峽谷隱藏于火苗
燃燒于遠(yuǎn)古的一次次熄滅
白色風(fēng)的火焰,在藏南高原
蒼鷹一樣,千萬年地吹拂與翱翔
太多雪峰,太多的滄桑
太少的祭拜被觸化
太多峽谷,太多的橫斷
太少的征途被拯救
太多草甸,太多的冰霜
太少的秘境被敲醒
太多祼露,太多的苦難
太少的凍土被埋葬
白石,一顆高原凍僵的心臟
被萬物種植在自己的胸膛
白石,把自己活成一個
生生不息的種子
青稞的骨骼里的火種
梭摩河的血液里的火把
格?;ǖ男θ堇锏幕鹈?/p>
經(jīng)幡的手指里的火焰
嘉絨是火,馬兒康是燃燒
噼噼啪啪炸響的鍋莊
是藏寨的夜晚,與夜晚內(nèi)心的石頭
白石在上,高原上不斷長高的是
頭顱,行路與石頭
我被八百里青城的幽靜驚醒
眼睛朝五官的縱深睜開
像蛇信,吐出岷江兩岸的田園
林盤,花海,火焰與人間
在問花村,我獨自尋找
人山花海里丟失的自己
朝花夕拾:被普照寺與味江
一一撫摸的植物與村莊
花開以鐘聲,花落以流水
朝日與晚霞,成為我與花朵的
另一種形式,詩意地棲居
風(fēng)在我的臉前吹過
花在我的背后盛開
不是,我見花開
而是花,一瓣一瓣地開放了我
一片擠滿背影的花海
看不見人類背陽的臉
影子,撒播的世間
混于花叢的搖擺
像匆忙的蜜蜂跳過花枝
萬千姿態(tài)透明的深淵
在梅花塢,就做梅妻鶴子
用一池白云,擦洗傾倒的天空的蔚藍(lán)
在海棠園,學(xué)一樹梨花壓海棠
用滿園春風(fēng),吟哦兩鬢對視的斑白
在問花村,萬紫千紅頓時明白起來
我是這其間花朵與時間的姓名
紅色,是我思想的底料
白色,是我靈魂的膚色
問世間,花為何物,我為何物
像植物那樣,更多的依賴黑暗而生長
像花朵那樣,更多的向著夜間而綻放
一切的美好,都舉頭向著光芒
我是問花村與芳香的一部分
是我們彼此,深深的呼吸
海闊天空。你的眼眸與我的耳蝸
都伸向另一個遙遠(yuǎn)的大海
在兩個模糊的鏡片后面
時間是一種錯覺,愛則是幻覺
世界與我們?nèi)绱丝諘?/p>
無法抵達(dá)的意志與想象
所有河流的歸宿,不是大海
而是奔向,懷有大海的心靈
空曠的一切,仿佛時時強迫聽覺
如浪,仰頭傾聽自己的源頭
如風(fēng),俯首傾聽自己的盡頭
直到,知覺失去知覺
海的聽覺,如同醒來的浪
與自己獨坐在天空屋頂?shù)奈邓{(lán)里
像飛鳥,給魚投下無底的渴望
盛開的聽覺,像是浪催開的蓮座
魚鱗閃耀,初戀的晚舟與血脈的溫泉
聽,固執(zhí)的海岸,有鐵錨的手掌伸來
聽,迷醉的沙灘,有貝殼的嘴唇伸來
聽,胴體的蔚藍(lán),有椰影的狂想把海風(fēng)拔響
時光撒落水面,像停擺的表盤
一雙緊閉的眼晴與耳朵望著自己
月光之影,推開海與夜的心跳
世間的一切,除了海與水
誰都別想闖進(jìn)我的心門
我以石頭的方式抵達(dá)水
水與水相逢,然后走散
兩個人走散的地方,即是天涯海角
此刻的印度洋,不斷地撕裂自己
再給自己灌入水,河流與海
仿佛千山萬水之后
所有的苦難,更深地滲入彼此
海島的手掌,抓不住海的夢游
驚濤拍岸。水與岸是相濡以沬的魚
肉體相互撞擊,彼此打造成船
江湖無水。水在海中打撈自己
水的鐵石心腸,埋葬著怎樣的
??菔癄€
就用這??菔癄€撞擊我吧
用水撞擊,用島礁撞擊,用岸撞擊
用整片海洋,全部撞擊我吧
卷起的千堆雪。是你我,斯里蘭卡
唯一的雪。是火焰,是愛,是雪的遺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