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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種“文本”存在看周代“詩樂”

2021-04-17 06:25
中國音樂學 2021年1期
關鍵詞:口傳儀式文本

一、周代“詩樂”的三種“文本”存在

本文所言周代“詩樂”,其代表即《詩經(jīng)》樂歌。周代“詩樂”如何存在,是周代音樂研究難以回避的重大問題之一。周代的“詩樂”,它既是特定歷史現(xiàn)象,也是特定社會事項,形見于周代具體的社會活動之中。這是說,“詩樂”并非“自在”和“抽象”存在之物,而是在社會活動中同具體的文化樣式相依存。《詩經(jīng)》樂歌“風”“雅”“頌”之三分,已透露出“詩樂”不同的社會向度?!睹娦颉访鞔_說:“以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炚撸朗⒌轮稳?,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雹佟睹娬x》卷一《周南·關雎》,阮元??獭妒?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影印本,第272頁(中、下)。這表明周代“詩樂”同社會的依存關系,此關系也是周代“詩樂”屬性的一個來源。由此,我們的追問是:周代“詩樂”當以何種方式存在?如若深入周代歷史,透過禮樂制度,我們發(fā)現(xiàn)“詩樂”并非一簡單存在,而實有口傳、儀式、文本三種依存方式。從時間維度看,周代“詩樂”的三種文化樣式又有一個歷史的過程。下面對此問題展開討論。

1.依于口傳的“詩樂”

周代“詩樂”之原初,實依存于“口傳”。周初,周朝文本文化并不發(fā)達。從周原出土甲骨文看,所見周人的文字不多。②據(jù)王宇信著述,陜西省岐山縣鳳雛有字甲骨共289片,總計字903個,合文12個。見王宇信著《西周甲骨探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年,第20頁。這一信息表明,至少在文王時期,周人社會使用文字似不多,文字乃非社會之主體文化,“口耳”相傳當是文化傳播的主要手段,傳唱于民間的“詩樂”自然不例外。由此可以說,周代早期“詩樂”存于民間,并依賴于口傳。關于周代“詩樂”的民間淵源,可見《尚書大傳·唐傳》“見諸侯,問百年,大師陳詩,以觀民風俗”③王闿運補注:《尚書大傳補注》卷一《唐傳》,中華書局,叢書集成初編本,1991年,第8頁。;及《禮記·王制》“天子五年一巡守。……覲諸侯,問百年者就見之。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④《禮記正義》卷一一《王制》,《十三經(jīng)注疏》本,第1327頁(下)—1328頁(中)。。這說明周王室之詩樂,“民風”是一個來源,這些“風詩”在進入王室前就已存于在民間,為民俗之物。周代所謂“風詩”,就是民間傳唱之詩。關于民間“詩樂”依于口傳,有“采詩”之佐證。《公羊傳·宣公十五年》何休注:“男女有所怨恨,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無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間求詩?!雹佟洞呵锕騻髯⑹琛肪硪涣缎迥辍罚妒?jīng)注疏》本,第2287頁(上)??芍?,當于民間男女相從而“歌”之時,或此即采詩發(fā)生之現(xiàn)場。換言之,所采“詩樂”出自民人之“口”。又《漢書·食貨志上》云:“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雹诎喙套骸稘h書》卷二四《食貨志上》,中華書局,1962年,第1123頁。這是說采詩者僅“徇于路”就能得詩,即用“耳”,“聽”于路以采詩。之所以如此,正因民間“詩樂”依于口傳,而非源于文本。也唯此,“詩樂”才不受文化水平所限,廣泛傳唱于民間。從“詩樂”的傳唱內(nèi)容、傳唱者和傳唱方式看,“詩樂”具有系于生活、屬于民眾、關涉方域的特點,也就是它最初依存于民間的狀態(tài)。

先從傳唱內(nèi)容看,口傳“詩樂”與婚戀、打獵、勞役、農(nóng)事等民俗生活休戚相關,即口傳“詩樂”系于生活、關注日常,是民俗生活之歌。再從傳唱者看,社會中形形色色之人皆為歌者,諸如待嫁女子、求愛男子、思夫之婦、為官者、征夫等,即口傳“詩樂”屬于社會大眾,是民眾之歌。又從傳唱地來看,口傳“詩樂”源于周、召、衛(wèi)、鄭、晉、齊、陳等不同方域,即關涉方俗、彰顯民風,是地方之歌。

概言之,周代“詩樂”最初依于“口傳”,是口傳之歌。同時,它又是民俗、大眾、地方之歌,傳唱不同方域之人情和文化。

2.賴于儀式的“詩樂”

周代“詩樂”的第二種存在方式,是賴于“儀式”。作為儀式的“詩樂”是在制禮作樂過程中進入禮儀的,并成為儀式活動之重要儀節(jié),它們中不少來自民俗生活。然而在進入儀式后,便與依于口傳的“詩樂”迥然相異。接下來,我們從儀式“詩樂”的具體操演、特征及其性質(zhì)上加以考察。

其一,儀式“詩樂”的操演性。此見于鄉(xiāng)飲酒禮、燕禮、鄉(xiāng)射禮等禮儀之中。這些“詩樂”與禮儀活動合為一體,其面貌也由此更新。下見《儀禮》所載文例:

工四人,二瑟,瑟先?!と耄晕麟A。北面坐。相者東面坐,遂授瑟,乃降。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先胩孟?,磬南,北面立。樂《南陔》、《白華》、《華黍》?!婓蟿t不拜,受爵,坐祭,立飲,辯有脯醢,不祭。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蘩》、《采蘋》。③《儀禮注疏》卷九《鄉(xiāng)飲酒禮》,《十三經(jīng)注疏》本,第985頁(中)—986頁(中)。

以上是鄉(xiāng)飲酒禮之作樂儀程。這里所見的《周南》之《關雎》《葛覃》《卷耳》,及《召南》之《鵲巢》《采蘩》《采蘋》原本是傳唱于民間的“詩樂”,現(xiàn)已被納入儀式活動之中,與《小雅》之《鹿鳴》《四牡》《皇皇者華》《魚麗》《南有嘉魚》等一同為儀式所用,以唱、奏等方式構成完整的“詩樂”操演儀程,進而推動儀式之進程。這表明,此時的民歌“詩樂”已生變化,它從民間進入宮廷,一改“民歌”身份,同《小雅》一并成為“儀式音樂”。這是說,“詩樂”存在方式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從依于口傳變?yōu)橘囉趦x式。

其二,儀式“詩樂”的特殊性。它在使用場合、操演者、操演方式、操演儀程、內(nèi)容等方面都與民歌“詩樂”大不相同。具體如下:儀式“詩樂”有賴于飲酒禮、燕禮、射禮等禮典活動而存在;“詩樂”操演者已非民人,而是宮廷“樂工”,即樂官,也即大師、瞽矇等;已非徒歌形式,而是伴有瑟、笙等樂器;操演方式多樣,有歌、奏、間歌、合樂;樂工于固定位置(歌者堂上、奏者堂下)進行操演;操演儀程嚴整有序;“詩樂”能左右儀式進程。以射禮為例,人們射箭時需踩踏“詩樂”節(jié)奏來進行,若不按節(jié)奏發(fā)射,則不能“釋算”計數(shù);進入儀式后,“詩樂”被賦以新義?!吨苣稀贰墩倌稀繁臼菒矍樵?,進入飲酒禮、燕禮后,搖身變?yōu)轱嬀朴迷娨詡鬟_政教之義,《關雎》言后妃之德,《葛覃》言后妃之職,《鵲巢》言國君夫人之德,等等。④《儀禮注疏》卷九《鄉(xiāng)飲酒禮》,《十三經(jīng)注疏》本,第986頁(中)??梢哉f,賴于儀式的“詩樂”更加程式化、復雜化、規(guī)范化。

其三,儀式“詩樂”的象征意義。這是其本質(zhì)所在,也是區(qū)別民歌“詩樂”(直接表生活情思)的關鍵所在。在周代以“禮治”為基礎的社會形態(tài),及以“德”為核心的意識形態(tài)下,儀式“詩樂”也成為“尊卑階序”及“德行”之象征。據(jù)《周禮·鐘師》所載:“凡射,王奏《騶虞》,諸侯奏《貍首》,大夫奏《采蘋》,士奏《采蘩》?!雹佟吨芏Y注疏》卷二四《鐘師》,《十三經(jīng)注疏》本,第800頁(下)。這透露出于儀式中“詩樂”已有新的含義:不同曲目之“詩樂”分別對應王、諸侯、大夫等不同身份等級之人,以其儀式性象征尊卑等差。又據(jù)《禮記·郊特牲》:“饗、褅有樂,……賓入大門,而奏《肆夏》,示易以敬也。”②《禮記正義》卷二五《郊特牲》,1446頁(中、下)?!吨倌嵫嗑印罚骸吧琛肚鍙R》,示德也。下而管《象》,示事也?!雹邸抖Y記正義》卷五〇《仲尼燕居》,第1614頁(上)。這表明,儀式“詩樂”的象征意義亦將“德性”納入在內(nèi)。

從這里可知,周代“詩樂”又有依賴于儀式而存在的情形。此時的“詩樂”已是禮儀之關鍵環(huán)節(jié),由大師、瞽矇等宮廷樂工操演,非徒歌,操演形式多樣,操演儀程有序。值得一提的是,儀式“操演”亦是身體行為而與文本形態(tài)無關。進入儀式后的“詩樂”,其性質(zhì)已變:象征性成為其內(nèi)核,被賦予“尊卑階序”“德”等意義。由此而使得儀式“詩樂”關乎周代政權、等級制度,核心價值觀等。

3.寫于文本的“詩樂”

“詩樂”的第三種存在方式,是寫于“文本”。東周已降,周代社會文化變遷甚巨,尤其春秋中后期的“禮樂崩壞”,以致“詩樂”的儀式意義衰退,于此同時,書寫的常態(tài)化和教育變革的出現(xiàn),使其“詩樂”有了書寫的“文本”,后來也成為儒家的經(jīng)典教材。由此,“詩樂”性質(zhì)再度發(fā)生變化:它既可歌,亦可不歌,成為了留存于文本的“樂歌”。從存在樣式看,這種寫于文本的“詩樂”與依于口傳、賴于儀式的“詩樂”有了巨大差異。下面先談文本“詩樂”的存在,后再談其特征。

關于文本“詩樂”的存在,可從春秋時期之“引詩”,及以《詩》為教本兩方面考察。一方面,“引詩”的大量出現(xiàn)已預示“詩樂”的存在方式的某種轉(zhuǎn)向。據(jù)《左傳》,僖公五年,士勸諫晉獻公修德并鞏固宗子地位時,便引詩以言此理:

臣聞之:無喪而戚,憂必讎焉……《詩》云:“懷德惟寧,宗子惟城?!本湫薜露套谧?,何城 如之?④《春秋左傳正義》卷一二《僖公五年》,《十三經(jīng)注疏》本,第1794頁(下)—1795頁(上)。

又《國語·周語》,單襄公在與邵桓公交談時,強調(diào)為政之道在于謙讓,并引詩道:

《詩》曰:“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在禮,敵必三讓……⑤上海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組點校:《國語·周語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84頁。

其一,以上引詩出現(xiàn)在君臣談話中,旨在以詩明理,而非在儀式中以歌唱詩。這說明“詩樂”已有脫離儀式、脫離音樂,并以獨立的“詩辭”存在的式樣。其二,從當時人每每引詩慣用“《詩》曰:……”或“《詩》云:……”看,《風》《雅》《頌》各類“詩樂”業(yè)已結集為“文本”,即已有文本意義上的《詩經(jīng)》。也就是說,過去所謂的“詩樂”,現(xiàn)已固化為文字并寫定于文本而用于非民俗活動和儀式場合了,故人們以《詩》總稱之。由此而言,“詩樂”出現(xiàn)了轉(zhuǎn)而依賴于文本而存在的形式。另一方面,隨著春秋以后文化的下移和教育發(fā)展,進一步促成了“詩樂”存在方式的轉(zhuǎn)變。在《詩》三百結集成文后,春秋后期《詩》又開始成為與“禮”“樂”儀式并列的教材。該教材不僅為官學所用,更是儒家私學的重要教本。對此,孔子功不可沒?!墩撜Z·子路》有云:“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雹蕖墩撜Z注疏》卷一三《子路》,《十三經(jīng)注疏》本,第2507頁(上)?!都臼稀酚衷疲骸安粚W詩,無以言。”⑦《論語注疏》卷一六《季氏》,第2522頁(下)。而《詩》三百為其教材時更明確了其文本的屬性。所以后來莊子也說:“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自以為久矣?!雹喙鶓c藩撰:《莊子集釋》卷五下《天運》,中華書局,1961年,第531頁。可以說,春秋以降“詩樂”已出現(xiàn)大量以文本為其載體的存在方式了。

正因存在方式之轉(zhuǎn)變,依于文本的“詩樂”具有雙重屬性,既可歌,也可不歌。即,它既是音樂文本,亦是無音樂的純詩辭文本。關于其音樂屬性,集中體現(xiàn)在詩三百五篇皆“可弦、可歌、可舞”①見《墨子·公孟》“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及《史記·孔子世家》“三百五篇,孔子皆弦而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的特征上。然而,與儀式“詩樂”專由宮廷樂工歌奏不同,依據(jù)文本而弦詩、歌詩者還有孔子一類的文人雅士。顯然文本“詩樂”出現(xiàn),其使用者也隨之改變,畢竟瞽矇這類目盲樂工不能以文本為用。而關于其非音樂屬性,仍可以“引詩”為證。原因在于公卿列士、文人雅士之引詩,常用《詩》“曰”、《詩》“云”來展開,而這說明他們在“說”詩、“論”詩,非“歌”詩、“奏”詩。人們引詩時,《詩》文本僅作為純粹的詩辭存在,無關乎音樂。如是說,用途不同,《詩》文本之屬性也不同。值得注意的是,人們唱詩或不唱詩乃皆用同一書寫之文本。這種變化,使原本為“詩樂”的音樂分化為二。從使用者角度看,當“詩樂”依托于儀式之時,則當為瞽矇樂工之工具而唱奏于儀式之中;而寫于文本之“詩樂”則為非樂工之用,而重在“明理”和“詩教”之用。對后者言,即使該文本可依托于音樂,然其音高、旋律等要素亦不為所重,歌辭內(nèi)容和教育價值則是關鍵?;虺鲇诮逃康模鬃訉ⅰ霸娊獭迸c“樂教”一分為二?!抖Y記·經(jīng)解》云:“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瓘V博易良,《樂》教也?!笨追f達明確說這是教育之所為:“而教別者,若以聲音、干戚以教人,是《樂》教也;若以《詩》辭美刺,諷喻以教人,是《詩》教也?!雹凇抖Y記正義》卷五〇《經(jīng)解》,第1609頁(下)—1610頁(上)。總之,寫于文本的“詩樂”既不依于口傳,亦不賴于儀式,它以靜態(tài)的文本形式存在,文人雅士既可據(jù)文本弦歌而教,亦可僅以詩辭為用。顯然,此時的文本“詩樂”是轉(zhuǎn)向純粹教本、經(jīng)學文本等的過渡期、轉(zhuǎn)折期。

由此可知,周代“詩樂”的三種文化樣式:口傳、儀式、文本是一個歷史的過程。它原初是依賴于口傳的,由廣大民眾即興歌唱并存在于民風民俗之中;后隨禮樂發(fā)展,周代“詩樂”被納入禮儀,繼而依存于儀式活動,由瞽矇等宮廷樂工配以樂器、樂律以助推儀式進行;再后隨“禮樂崩壞”和社會變遷,周代“詩樂”又開始脫離于儀式,轉(zhuǎn)而以文本為其依存方式,由文人雅士等依此弦歌而教。

二、周代“詩樂”的兩次衍變

從周代歷史看,“詩樂”的存在方式實經(jīng)歷了兩次變化,即先從依于口傳轉(zhuǎn)變?yōu)橘囉趦x式,后又脫離儀式而寫于文本。

“詩樂”第一次衍變,緣于采詩獻詩活動及制禮作樂活動,而這是周天子以“禮樂”治理社會的重大舉措。第一環(huán)節(jié)便是采詩、獻詩。周天子既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又使公卿獻詩以條規(guī)王行,以致“詩樂”由民間進入王室。其一先說采詩:這是由國家主導和王室出面的大規(guī)?;顒?,它當出自為官者之“行人”?!靶腥恕辈稍姳榧八姆斤L俗及善惡,以使周天子不出戶牖而知天下事。采詩觀民風的大致過程是:行人于民間采詩—獻于大師—大師合以音律—奏唱于天子—天子依民風施政。其二,獻詩主要出自公卿列士。為規(guī)訓王行,公卿列士將所得或所作詩歌獻于王?!缎⊙拧す?jié)南山》“家父作頌,以究王讻”及《大雅·烝民》“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即是對公卿獻詩之描述?!秶Z·周語》亦云:“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獻詩?!笸跽遄醚桑且允滦卸汇?。”③《國語·周語上》,第9—10頁??傊稍?、獻詩使得各類“詩樂”進入了周王室。林耀潾《先秦儒家詩教思想研究》亦據(jù)此認為:“以詩經(jīng)之內(nèi)容看,則國風、二雅多由采獻而來,其有諸侯獻其所采之詩于天子者,即諸侯之太師采民間之歌謠,由諸侯獻之于天子……”④林耀潾撰:《先秦儒家詩教研究》,天工書局,1990年,第8—9頁?!霸姌贰北徊色I入王室后,便進入了第二環(huán)節(jié):制禮作樂,進入到制度的層面。為穩(wěn)固周初政權,始于周公的“制禮作樂”,使“詩樂”在“禮樂”意義上得到提升。周代“禮樂”作為一種類別,自身也是在此過程中不斷豐富、擴充和成形。在此背景下,“詩樂”順理成章地進入儀式,成為“禮樂制度”之物?!秶L》即在此情況下由民俗方音躍升為了王室禮樂。與此同時,從依于口傳轉(zhuǎn)變?yōu)橘囉趦x式,并同《雅》《頌》一起成為儀式之構成。這是“詩樂”的第一次衍變。

“詩樂”第二次衍變與春秋中后期“禮崩樂壞”有關。一方面,因“禮樂制度”需要,各類典籍得到編纂、整理,這也推進了文本文化的社會化進程,促成了“詩樂”存在方式的變衍。據(jù)《管子·小匡》,為使典章制度規(guī)范化,周昭王、穆王就有“比綴以書”,即整理文獻的舉措。①黎翔鳳撰:《管子校注》卷八《小匡》,中華書局,2004年,第396—397頁。這一過程就包括《詩》文本的結集,尤其是風詩在西周晚期也已加入到了這個進程之中。②關于《詩》文本結集,可見馬銀琴《兩周詩史》,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483—487頁。另一方面,西周末春秋初,社會動蕩,禮壞樂崩,“詩樂”之制度屬性遂始衰微,并逐漸脫離儀式。與之相對,文本形態(tài)的“詩樂”則備受重視,因傳播之相對便利并隨文化下移而進入更大范圍的社會空間,無論公卿列士引詩,還是文人雅士之詩教,皆以“詩辭”“詩義”為重,而這些也加速推動了儀式“詩樂”向文本“詩樂”的轉(zhuǎn)變。

顯然,“詩樂”存在方式之衍變與周代歷史軌跡及社會需求相契合。應當說,它是周代歷史演進過程中的一環(huán)。還須強調(diào)的一點是,于衍變過程中,三種“詩樂”并非簡單的此消彼長、孤立存在,而是在相繼產(chǎn)生后又同時共存于不同的社會空間,以各為社會所用:在儀式“詩樂”形成后,作為民歌的“詩樂”仍傳唱于民間,它以其與生活的聯(lián)系而繼續(xù)在其原有的軌跡上運行。至文本“詩樂”產(chǎn)生后,民歌“詩樂”依舊存在。這不難理解:無論“詩樂”被采入儀式還是寫入文本,民歌仍被廣大民眾所需、所用,仍存在于民間而不會消失,畢竟它是民眾生活之一部分;同樣,即使出現(xiàn)了寫入文本之“詩樂”,儀式“詩樂”也不會因此而即刻消亡。此三種“詩樂”并行之事例,《左傳》《國語》等典籍累有所載。三種“詩樂”之所以重疊共存,是因為不同存在方式之“詩樂”其功用不同,滿足不同社會和不同階層之需。那么,三種“詩樂”分別以哪些功用來滿足人們的不同需要呢?

三、周代“詩樂”的三種功用

“詩樂”存在方式不同,社會功用亦不同。周代社會之需求賦予“詩樂”三種功用,從而形成了三種存在方式。由此,通過“詩樂”功用,我們可進一步認識“詩樂”三種存在方式之原委,亦更能透析“詩樂”的本質(zhì)。

依于口傳的“詩樂”為民俗生活所需,它具有寄托情思、指導生活、重建社會等功用,也即它承擔了多重的社會功能。③關于音樂的功能,可參見美國音樂人類學家梅里亞姆在其著述《音樂人類學》中的總結。穆謙譯、陳銘道校:《音樂人類學》,人民音樂出版社,2010年,第217—236頁。大體說,廣大民眾既可通過《周南·汝墳》《邶風·日月》《衛(wèi)風·氓》《秦風·蒹葭》等抒發(fā)思念之情、哀怨之情、愛慕之情,還可通過《召南·采蘋》《邶風·谷風》《豳風·七月》《邶風·綠衣》等告民采菜地點、教夫婦和睦恩愛、教民依節(jié)氣而行及依禮穿戴衣飾,又可通過《豳風·破斧》《召南·采蘋》等維護宗法秩序、團聚族群意識。可以說,依于口傳的民歌“詩樂”為民俗生活所用,是周人衣食住行之指南。

賴于儀式的“詩樂”主要是為禮治所需而出現(xiàn)的。它具有建構社會秩序、規(guī)訓身體行為等功用。周人尚禮,強調(diào)“等差”,突出“階序”,并依此厘定相應的行為準則。為使這些準則付諸實踐,周人常常舉行各種典禮儀式,旨在使人們于“活態(tài)”的儀式中切實踐行這些行為規(guī)范。正是如此,“詩樂”被納入儀式,并成為規(guī)訓行為、教治德行之工具。諸如王出入大寢朝廷,“行步”這一行為須與所奏《肆夏》相應,而“趨步”與所奏《采薺》對應;④《周禮注疏》卷二三《樂師》,第793頁(中、下)。射禮中,不同身份之人的“射箭”行為又與《采蘋》《采蘩》等“詩樂”相對應。即通過配合儀式之歌詩、奏詩等操演,規(guī)訓“行”“趨”“射”“讓”等行為,從而使人們相互敬讓、明辨尊卑。如是說,儀式“詩樂”為國家和周族的統(tǒng)治所用,是禮治之工具。

寫于文本的“詩樂”后來成了周代上流社會及公卿列士、文人雅士之說教的文化資源,并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教化功能,正如《國語·楚語》所言:“教之詩,而為之導廣顯德,以耀明其志?!雹荨秶Z·楚語上》,第528頁。尤其是隨著禮樂衰微、文化下移,以及文本漸入主流社會,人們對文本“詩樂”的依賴越發(fā)增強,公卿列士引用詩辭的范圍更廣,包括說教君臣行善政、德政在內(nèi)。而春秋末期,文人雅士以《詩》教弟子,希望化民成德以正人倫則成為文本“詩樂”的新用途。也就是說,雖然文本“詩樂”可歌、可弦,但人們似乎更注重詩辭之意圖,更關注其教化的功用。以至兩漢時期,樂經(jīng)亡佚,儒者說詩更以人倫教化為重。顯然,寫于文本之“詩樂”更重教本,主為教化所用。

結語

通過上述討論,我們注意到周代“詩樂”之歷史存在有其復雜的一面。這種復雜性的根源在于“詩樂”與社會的聯(lián)動,也就是說外部社會的變衍是一重大的誘導因素。具體說,這些復雜情況是因其“載體”“功用”和“社會意義”等因素的改變而引發(fā)或主導的。對此,本文做一簡要的歸納,其要點有四:

1.周代“詩樂”存在多個“變體”。這是說,周代“詩樂”不是一個單一的歷史現(xiàn)象和單一形態(tài),它在同根源的基礎上出現(xiàn)有多個“變體”。它們的歷史關系是,“詩樂”的根源當在民間或民俗生活,是歷史的演進使其衍生出諸種不同“面目”,即“變體”形態(tài)。從“變體”間關系看,宮廷所謂的“采詩夜誦”,顏師古注云:“采詩,依古遒人徇路,采取百姓謳謠……夜誦者,其言辭或秘不可宣露,故于夜中歌誦也?!雹佟稘h書》卷二二《禮樂志》,中華書局,1962年,第1045頁。可見,宮中“夜誦”是據(jù)所采之“詩”的。這也就是說,源自民間之“詩”與王室宮廷“詩樂”是同根源的。這樣的“夜誦”過程,如果有改作也非音樂(如音高、節(jié)奏、旋律等)主要方面,而是在其原根源基礎上的衍生,其結果則導致出現(xiàn)不同的類別(如民俗之“詩樂”到儀式之“詩樂”),即使文本之“詩樂”,雖剝離音樂但仍保留其辭章。它們之所以仍被認為是“詩樂”,則是基于它們共同的歷史來源和民俗根基。也就是說,它們都是基于同一個母胎。然而,它們又被視為不同的“詩樂”。這種不同主要還不在“音樂”之不同,而在載體之不同,即音樂“承載方式”上的不同。

2.周代“詩樂”歷史演變與社會功能。在歷史過程中,周代“詩樂”因其社會需求的改變或使用者對“詩樂”要求的改變而變化,而非音樂自身的因素主導了它的變化。當“風詩”處于民間或民俗生活時,它因其服務生活的社會功用,而保留了它與生活固有的聯(lián)系并以傳統(tǒng)的口傳形態(tài)延續(xù)自身;而禮樂制度建立后,因其社會的制度要求,采于“風詩”和獻于“公卿列士”的“詩樂”被用于王室儀式和置于樂師、瞽矇之主導下,導致“詩樂”原來功能改變,故由原服務于民間生活轉(zhuǎn)而服務于王室或?qū)m廷禮典,并由依于口傳的形態(tài)轉(zhuǎn)變?yōu)橘囉趦x式的形態(tài)。這其中音樂上的變化,根本上說也是因其用途的不同而做出的調(diào)適或改造,比如強調(diào)其符合“音律”及配合于“樂懸”等。

3.周代“詩樂”的社會意義。周代“詩樂”出現(xiàn)多重面貌與其所承載之社會意義攸關。從前面的研究可知,周代“詩樂”之社會意義重在三點,即關乎“人”、關涉“生活”、關系“社會”?;蛟S恰恰是在此意義上,導致了音樂社會功能的多樣化。我們看到民間之“詩樂”,更多是人們“心聲”的反映,“緣情而發(fā)”一直是音樂存在之基礎,而在周代,“禮樂”意義的高揚,才是“詩樂”轉(zhuǎn)而成為儀式之樂的深層原因;而社會發(fā)展,尤其是音樂更為廣泛的教育價值才使得寫于文本的“詩樂”被廣泛運用于多種社會空間,并通行于世。這些情況都說明周代音樂之本離不開其社會意義??梢哉f“詩樂”的社會意義從總體上說明了整個周代音樂最被看重的價值,就在于其指導日常生活、規(guī)訓行為、化民成德、國家建構等,而這些意義更多地被訴諸于人、社會與文化。

4.周代“詩樂”與其音樂發(fā)展。周代“詩樂”多重面目并存現(xiàn)象表明,所謂其歷史發(fā)展不是簡單的“替代”(即后出音樂“取代”先出音樂),而是可以有多種的狀況,它們或共處于同一空間或并存于不同空間。依于口傳的民間“詩樂”,不因有王室采詩而轉(zhuǎn)為儀式之樂后就此自行消失,也并不因后出現(xiàn)寫于文本之“詩樂”而原形態(tài)之“詩樂”由此退出歷史舞臺。事實表明,寫于文本的“詩樂”同時可以以兩種面目存在:既可以引詩之“《詩》曰”之非音樂面目出現(xiàn)于非禮儀場合,同時亦可以“皆弦而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而仍與音樂合為一體。從周代“詩樂”歷史過程看,“詩樂”的變化是在已有有限資源基礎上有限度的改作,而非另起爐灶的新創(chuàng)。與此同時,恰恰是載體的改變導致其性質(zhì)的改變,而成為音樂形態(tài)更新的契機。依于口傳的“詩樂”到賴于儀式的“詩樂”就使二者有了較大變化,而寫于文本的“詩樂”的出現(xiàn)則預示著原初意義的“詩樂”性質(zhì)的重大改變。

總之,考察周代“詩樂”,歷史存在的事實必須受到尊重。歷史上的音樂現(xiàn)象,因其過去的社會、文化等諸多因素而形成了比較特殊的一面。當面對歷史中復雜的音樂現(xiàn)象時,其歷史的存在狀況是尤其不應被忽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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