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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重逢,春風又生

2021-04-06 04:07晝伏
花火B(yǎng) 2021年1期
關鍵詞:好友

晝伏

作者有話說:故事本身還是有挺多不足,算是練習氛圍感的一篇習作吧。只要讀到這個故事的朋友能夠感覺到這種所謂的“氛圍”,哪怕只有隱約一點,就很好了。感謝編輯小明耐心的幫助,也感謝認真閱讀的你。

偏偏她喜歡上他的那一刻,他看上去一點也不聰明,一點也不體面。

1

真真挺能忍。

小時候去社區(qū)醫(yī)院接種疫苗,針頭一亮出來,其他小朋友就哭得亂七八糟,瞧不出五官。可實習護士找不準血管,在她胳膊上一連扎錯幾次,她也沒吭一聲。鄰居們夸她最乖,媽媽心疼地撫過她下唇上的齒痕,輕輕嘆了口氣:“我就怕她這性子往后會吃虧?!?/p>

媽媽說中了。好比這回,她和好友去新開的休閑館體驗真人密室逃脫游戲,意外被脫落的道具砸中腳踝。她蹙了蹙眉,將不適強按下去,店員掃過幾遍,還真把她當作了沒事人,言辭越發(fā)不耐煩,就差直接說“你們碰瓷”了。

她維權(quán)不成反被扣這么一頂帽子,她的好友大為光火,便說要在公眾號、電視臺上曝光他們,一下子沒人搭腔了,對方反而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真真隱約覺察氛圍不對勁,正想勸好友先同她去醫(yī)院,忽然涌入一群人,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腳步聲里夾著幾句碎語——“司總監(jiān),就是她們”。

她艱難地轉(zhuǎn)身,沒承想對上一張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臉孔。

“司允?”

“真真?”

一清一沉,兩道聲線微妙地覆住彼此,令人辨不出情緒,也叫真真遲遲說不出那句——好久不見。

2

司允從前不這么叫她。

他壓根不愛叫人。

有一陣,他們總在一家舊書店“適格”遇見,他從書架抽出一本競賽筆記,埋著頭唰唰演算,旁邊的她翻過泛黃的文集,漫不經(jīng)心地打幾個哈欠。某次大雨,他往外張望數(shù)次才開口向店主借傘。店主沒有多余的傘,她抽出自己那把:“一會兒有人來接我,你用我的吧。還的時候來高一(七)班找符真真就行?!?/p>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體育課后,她出了一身汗,剛到走廊就瞧見他杵在窗邊,拎著一把傘和一支冰棍。發(fā)小任子良追上來扔給她一盒冰激凌:“超市老板進了一種死貴的冰激凌,吹得天花亂墜的,你嘗嘗好不好吃,不好吃,咱們投訴他去?!?/p>

他聽到,把傘放在窗臺,悶不吭聲就走了。

真真“哎呀”一聲:“我虧了。”

高二時,兩人分到同一個班,還做了同桌。司允依舊不常叫她的名字,仿佛她的名字是什么秘密,不能輕易吐露,以至于語氣溫和的提醒在他口中也像略顯生硬的祈使句,比如“明天換座位,記得把這堆東西收拾好”,又或是“起風了,關窗”。

后桌問他們兩人是不是關系不好,真真想了想,說:“他只是有點內(nèi)向?!彼『眠M來,眉頭不贊同地蹙起,似乎想說什么,她狡黠地眨眨眼,他老實地坐下,不說話了。

現(xiàn)在的好友就不在意這個,夸贊道:“別管他當時是內(nèi)向還是高冷,你們這么多年沒見了,他現(xiàn)在還能跟你好好講道理,又做傷情鑒定,又查事故原因,不錯了?!?/p>

真真正在診室上支架,勉強笑了笑:“我倒寧愿今天不必見他,寧愿我沒骨裂?!?/p>

被打發(fā)來陪著她們上醫(yī)院的年輕店員一下紅了臉,立軍令狀似的:“符小姐,你放心,如果確定是我們的責任,后續(xù)的道歉和賠償一定到位!”

不過,真真也沒料到是總監(jiān)親自接送她上班這么個到位法,開門那一秒,她實實在在地蒙住了。

司允說,休閑館的生意不錯,員工又都是固定崗,今天還得繼續(xù)上班,暫時騰不出人手,協(xié)助她通勤的任務就落在了他這個從總部來巡查分店的靈活人員頭上。她一路都在暗自懊悔剛才沒認真化妝,還沒細想,就被他扶著坐上了副駕駛座。

等到系好安全帶,她后知后覺,哪里用得著人來,為她付費約車不是最簡便?可若要追問,她又期待什么答案呢?人都是會變的,縱然司允在學生時代以難打交道聞名,還不許人家進入社會后練達人情嗎?

這不,中控臺上放置中式西式各一份早餐,他溫和地請她挑一份,已足夠證明他的妥帖。飲料杯身依舊溫熱,不知怎的,她驀地有些鼻酸,咬著吸管偏過了頭去。

3

給別人帶早餐原本是真真的習慣。

高中時,任子良愛賴床,次次上學能踩點,絕不早到,早飯當然是來不及吃的,全靠真真捎帶。好在他在校慶晚會上表演出了好一通風頭,自此偷摸往他抽屜里塞吃食和情書的小姑娘層出不窮,她才解放了一陣。

起初她還沒意識到有志愿者頂替了她,連續(xù)幾天買多了早餐。瞥到司允默默地揉捏著腹部,她指著三明治和牛奶,開口:“司允,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沒人吃的話,就只能扔掉,太浪費了?!?/p>

他冷淡地拒絕了。她不禁奇怪,往前數(shù)幾個月,她替溜號去看籃球賽的同學檢查各班大掃除,他獨自打掃。等了好一會兒,她提起其中一個垃圾桶:“我趕著回家,不介意我搭把手早點弄完吧?”同樣是話術,她當時也沒見他不接受啊。

她不確定是否惹得他不快,躲在書后偷偷打量。他捋下來的袖邊幾道折痕深刻,卻還露著大半截筋骨分明的手腕,她又憶起他提桶潑在后墻黑板報那幕——水流蜿蜒,倒映出粼粼的落日,而他扎起的袖口垂落,顯出過分拖沓的原形。在個頭躥得最快的年紀,有幾個會常常穿著不合身的衣衫?

她陡然生出不安,為她發(fā)現(xiàn)了別人不欲人知的秘密。

沒幾天,她往桌邊添了兩個箱子,一個是零食箱,一個是小型醫(yī)藥箱,上面貼有便條“任君取用”。同學們相當捧場,謝謝說個沒完,她以余光掃司允一眼,擺擺手:“我就是想著,自己要是哪天餓得厲害,或者感冒了、肚子疼了,還得大老遠跑去學校另一頭,該多難受?!?/p>

司允原本沒打算光顧,可意外哪里是他說得準的。班里新訂的練習冊到了,他握著美工刀拆箱子,不料被人撞到,劃破了手,而醫(yī)務室早關門了。真真替他消毒、纏紗布時緊張得不行:“疼不疼?”

他面色平靜如常,她才寬下心來:“我還當這套裝備只能放著積灰,謝謝數(shù)學課代表的信任,給了它們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

第二天,她一邊吃著小蛋糕,一邊翻找要交的作業(yè),司允說,不急,突然又問了一句:“好吃嗎?”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抿了抿唇,拿起作業(yè)就要走。她趕緊抓住他的校服:“好吃的!”她又翻出她最中意的口味的果汁,“這個也好喝!”

口腔中甜味散盡,她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想,他剛才莫不是在害羞吧?

4

好友聽完這段往事,嘖嘖道:“真純情啊?!?/p>

真真敲了敲碗沿:“是你要問的!”

好友來投喂真真,正好撞上便宜司機司允送她回來。等人一走,好友立刻架住她:“怎么回事,我還以為是隨便哪個小店員,速速交代!”

她垂下眼,只說好友誤會了,就如早上的她一樣。

司允任職的公司近些年向生活娛樂業(yè)進軍,游藝休閑會館搞得如火如荼,在周邊幾個省漸漸扎穩(wěn)了根。然而,從上半年起,不同城市的分店接連有人鬧事,還弄出幾場不大不小的輿論風波,總部深覺有異,責令各店加強防范。她們這回遇上的店員一開始態(tài)度不佳也是出于這個緣故。

仔細排查監(jiān)控后,真真倒是弄明白了,前一批游客里有倆熊孩子在密室里肆意搞破壞,才叫后來的她遭了殃。店方承擔責任固然理所應當——

“就怕有心人借題發(fā)揮,畢竟現(xiàn)成的事故擺著?!彼驹收f道。

而交涉當天,真真好友的口吻,聽著似乎有媒體方面的門路。

成年人的溝通,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真真于是頷首,表示會和朋友聊聊。

兩個精致的禮袋和一堆面值可觀的卡券,好友扒拉過自己那份,嘟噥道:“倒是挺有誠意?!?/p>

不過,她沒那么容易被勾走,而是回身抱住了真真:“還是先跟我說說你和那個漂亮前同桌的故事吧?!?/p>

漂亮——這話不錯。從前就有不少人用這詞形容過司允,當然都是背著他的。唯一一回有人當面這么說他,還是班里排話劇,極端追求視覺效果的文藝委員搭錯筋,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他一冷臉,周圍氣壓驟降,堪比制冷功能開到最大的中央空調(diào)。

真真連忙打圓場:“哪有這么高的女主角,還是給男主角留點面子吧?!?/p>

文藝委員還委屈呢:“那也沒有這么好看的臉了啊?!?/p>

真真也不得不承認,哪怕與他近距離相處了幾百天,也不敢說自己能對那張臉完全免疫。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他亦免不了有眉眼沉沉的時候。巡查老師快要經(jīng)過他們這扇窗時,她輕輕推他一把,他便稍微挺了挺肩背,不住顫抖的睫毛總讓她想起紀錄片里蜂鳥的振翅——是世間不易得的風景。

“哦……所以你就起了色心?”好友故意調(diào)侃。

天地良心,她那時真的只是關愛同學,她一貫是熱心的人。大學時,好友非要走獨立路線,不讓爸媽陪著,自己推著兩個二十八寸的行李箱風風火火地進了校門,一聽新生宿舍沒安電梯,當即傻眼。

跟好友前后腳報到的真真看得好笑,沒介意兩人素不相識,還不住一棟,也幫她扛上了四樓。

這番“關愛同學”的解釋卻正中好友下懷。

“真真啊真真,明明一句話就能否認,你卻說了這么多,果然還是動過心吧?”

5

真真沒想到司允第二天還會來。

霧氣不盡,雨刮器掃過,濕漉漉的一片。

“開空調(diào)還是用毯子?”他問。

靖城有雨和無雨的時候,完全是兩個季節(jié)。從大學到工作,她在這里待了七八年,竟還得靠一個剛來幾天的人提醒她留心天氣。她撫著光裸的膝蓋,莫名臉熱。

“不是初來乍到。”

“什么?”她抖開厚實的毯子,沒太聽清。

“沒什么,”他說,“你腿上還有支架,褲裝的確不方便,下次換條厚點的裙子吧。”

毯子上繡著冷杉和六角雪花,頗有圣誕的氣息,她動作稍頓,然后大著膽子吐槽:“你的品位還真是一點都沒變?!?/p>

那是臨近高三時的事了吧?

任子良接連幾次大考失利,真真整理了最近幾個章節(jié)的筆記,又逼著他好好溫習,下一回月考才像話一點。沒想到,那份筆記被他的其他小伙伴看上了,提出集體購買筆記來補習的想法。

她動了心思,找上同樣排名靠前的司允,邀他一塊出一份全科的完整筆記。他深深望她一眼,她的心臟止不住地跳,想著:“他應該沒發(fā)現(xiàn)——我看到他的助學金申請材料了吧?!?/p>

最后他只說:“明天我先擬一份大綱和目錄,你看看?!?/p>

事前說好收益平分,分賬時她偷偷改了數(shù)字,把大頭給了他。沒幾天,她窩在座位上睡著了,醒來后發(fā)現(xiàn)身上多了一點溫暖的分量——和旁人聊天時,她說起過想買新的圍巾。而司允坐在她身邊,還披著那件她眼熟的舊校服,風一吹,外套發(fā)出一陣單薄的響聲,他嘴邊攥著拳,壓低聲音咳嗽。

不知是誰最先發(fā)現(xiàn)春雪,少年人蜂擁而出,教室很快空了。她沒動,懨懨的,司允還以為她不舒服,難得地寬慰了她:“沒事,這里也有。”他指著圍巾一角,小馴鹿追逐六角雪花,鼻尖頂住一朵,天真又快樂。

十七歲的符真真縮到了圍巾下,不欲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瘋狂涌上來的羞愧。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在隱蔽地幫助他,并呵護他的自尊,事實上卻是他包容了她幼稚的善意和拙劣的謊言,還報以不動聲色的溫柔。比起他,她實在太淺薄。

好在二十五歲的符真真已經(jīng)能自然地接納他的照顧,還玩笑著夸贊道:“你這個人也沒變?!?/p>

他低聲接了一句:“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空氣驀地安靜下來,若有似無的潮濕貼上皮膚,她慢吞吞道:“一個,很好很好的人?!?/p>

6

二十六歲的司允很忙,未必能次次準時到。從黃昏等到夜深,真真喝了不少西北風,沖他招手,還沒叫出他的名字,先打了個兇猛的噴嚏,頭狠狠地往下栽。

他面上倦色頗濃,卻還鄭重地道歉:“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p>

真真緩緩抱起手臂:“要不,你別再來了,直接去找我朋友把澄清的事了結(jié)了吧,我自己可以的。”

斟酌片刻,他道:“作為公司的一員,利用合適的資源,做好善后和公關工作,是我的職責所在,所以,那天我得開這個口,至于后續(xù)事宜,分店的人已經(jīng)在和你朋友溝通了。這幾天送你,老實說,是我的私心?!?/p>

他問:“真真,我們也算朋友吧?”

朋友?這個微妙的詞喚起了真真的一段記憶。

她還記得,高三元旦假期后,司允遲遲未返校,她循著往常登記資料的記憶摸到他家的地址,卻被筒子樓里家家戶戶如出一轍的門臉給難住了。她小心地避開走廊上濕漉漉不住滴水的床單與墻根堆著的破家具和垃圾,像解謎一樣努力辨認著褪色掉漆的門牌號。她正要再上一層樓,樓梯卻被幾個流里流氣的男生霸占了。

其中一個瞧見她吹了聲口哨,像打開了這個群體的某個開關,輕佻的笑隨即沒完沒了。她下意識地捏緊書包肩帶。

兩串腳步聲綴跟了上來——司允提著一套鋁制飯盒,旁邊挨著一個高挑的女生——她認識,那是一班的郁芷。

郁芷常常會穿過整條走廊來見司允,要么給他帶各種東西,要么找各種話題同他聊天。換了別人,他早就敬而遠之了,唯獨她,縱然他從不接受她的各種示好,也總會回應幾句。真真不知道,原來在人后他們這樣親近。

那群男生怪聲怪氣地問:“允哥,都是你朋友???”他們還特意在“都”字上加了重音。

司允輕飄飄地掃過真真:“不是?!?/p>

擦肩那瞬,司允身上某些沉重的東西像是趁機傳染了她,她再也待不住,頭也不回地離開。

如今反而是司允來向她確認他們算不算朋友。

她知道,冥冥之中她握有了一種權(quán)力??伤挂稽c也不開心。高三下學期,司允轉(zhuǎn)學回原籍地高考了,那之后他們再沒見過。她想象過挺多次,他或許還是有點冷,不愛笑,但一定會長成驕傲的大人吧?她希望他能意氣風發(fā),永遠抬頭挺胸。她一點也不想讓他放低姿態(tài),即使是在她面前。

所以,她用力點點頭:“當然,我們是朋友?!?/p>

“對了,你哪天走,我送你?”她又問。

“就你和我?”

她不明所以:“還要叫些陪客嗎?”

他忽地笑了:“不用叫,也不用送。我周六一早就走了,你多睡會兒吧。”

他替她推開門,是個類似半抱的姿態(tài),輕柔的氣息落在她的頸間:“真真,我們下次見。”

7

平安夜那天是周末,司允說他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去的路上,有人過來兜售圣誕頭飾,毛茸茸的鹿角挺討喜,他們還沒說話,旁邊有個小孩先冒出了哭腔:“媽媽,我要這個?!?/p>

家長同她講道理:“就剩最后一個了,是哥哥先來的,要送給姐姐,我們?nèi)e處買好不好?”

真真一下心虛得不行,擺擺手:“小朋友喜歡就買吧,不用管我?!?/p>

沒幾步,司允覷她:“真不要?”

她不太好意思:“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p>

晚餐吃到尾聲,司允離座去付賬。她臉皮薄,不論和誰,這種事從來沒爭贏過,索性不再客氣,自己在點單時默默地把價錢記下,回頭再轉(zhuǎn)賬給對方??蛇@回她把錢算了兩遍,一份甜品也見了底,他還沒回來。

她數(shù)著墻紙上躍動的燭影,再跳三下,她就去找他。

她尚未起身,司允的手像一陣風,輕巧地探向她的頭頂。

“來,小姑娘。”紅白絲帶纏綠枝,小小的鈴鐺和花苞藏在羞怯的葉片中,他為她戴上一頂花環(huán)。

他猛灌了一口冰水:“本來只是試著問一問,沒想到除了掛出來這些,餐廳還真剩了一些半成品,就請服務生教我做了一個。大小還適合嗎?”

她說不出話,只覺得內(nèi)里熱烘烘的,腳趾也不安分地動著,她簡直想蜷縮起來,蜷成小小的一團。

他瞳孔中的燭焰,碎金一樣明亮,真真不合時宜地想,若梅菲斯特出現(xiàn),她大概也會心甘情愿地請求停在這一刻。

可惜,一記突如其來的通話,為他們的相會倉促地畫下句號。屏幕變暗,標記著來電人身份的“郁芷”兩個字隨之消失,司允歉疚地說公司臨時有會,他得和同事回總部。真真微微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么。

如果沒有這通電話,如果他愿意,他們可以去她的大學,或她寓所附近的小公園,在她熟悉的風景里,選一張長椅坐下,她很樂意同他分享他錯過的這些年。又或者他們干脆什么也不做,就沿著江邊一直散步,運氣好的話會遇上整點的煙火表演。她知道幾個絕佳的拍照地點,只是得注意,人潮太擠,他們不要把彼此弄丟。

好友撥來視頻通話時,真真還在街邊等車。那邊的派對熱鬧正酣,吵得不行,她這邊的車流聲也不遑多讓。兩人對著吼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沒聽清,最后她只好大喊了一句“圣誕快樂”,竟然激起路人一片參差不齊、口音各異的回應——“你也圣誕快樂”“Merry Christmas(圣誕快樂)”。

好友傻兮兮地笑了:“真真,你頭上是槲寄生欸?!?/p>

是嗎?可他留給她槲寄生,卻和另一個人飛快地離開。

好友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你想多了?遇上緊急會議,捎個同事一起回公司不是很正常?”

真真不知如何向她解釋,郁芷與司允不僅僅是同事。

當初司允突然轉(zhuǎn)學,誰也說不清原因。真真沒辦法,最后找上了郁芷。

那是她第一次了解到,原來對于司允,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過客,郁芷才是女主角。她知道他們倆上的同一所初中,認識彼此的家長,卻不知每次合照,旁人都默認他們站在一起,不知他們每年一起過生日,他準備的禮物從不重復,分外用心,更不知他父親在工地上出了事故,是郁芷家里幫忙周全。手術那天,他們并肩而靠,共同熬到天明。

郁芷說:“司允這個人性格又倔,心思又重,這些事是絕不肯向外人提的。不過,他少有朋友,我很感激你能關心他,才告訴你。”

真真腦子里亂糟糟的,胸口也悶得不行。她還有好多問題,可好像已沒有立場問了,最后干巴巴地擠出一句:“這時候了還轉(zhuǎn)學,不會影響高考嗎?”

“不用擔心,他很厲害的,我們約好一起去A大呢?!?/p>

這差不多是明示了,真真是個識相的人,之后避開了他們的一切消息。

8

真真原以為此番重逢,于她,于司允,都會是新的開始。目送司、郁二人離開后,休閑館副店長揶揄他們果然是連體嬰,卻將真真震得愣在原地。

副店長從前在郁芷手下做事,說他們始終在一處,上的同一所大學,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生活上親密無間,工作上也是最佳拍檔。人人稱他們登對,等著喝一杯喜酒。

真真想大聲反駁他:郁芷是你邀請來靖城參加圣誕活動的不假,但司允不是追著她來的,他是為了……

可她又忍不住想,哪怕副店長話里僅有百分之一是真實的,也在明明白白地提醒,她與司允之間橫亙著那么多年的空白,而那些歲月里是郁芷與他寸步不離,創(chuàng)造共同的回憶。

好友握住她涼透的手:“我認識的你,是最赤誠又勇敢的啊。如果想不通,別害怕,也別瞎猜,親自去問他吧。”

司允給過她地址。

新年第一天,云層是絲綢般的鉛灰色,漏不下日光。真真掖了掖圍巾,按響門鈴。比起開門那人是郁芷,郁芷的拖鞋、圍裙、未扎起的頭發(fā),也許更讓她不知所措。

那一刻她似乎短暫地失去了語言能力,連一句最簡單的問好都說不出,實在太失禮了。一副主人姿態(tài)的郁芷卻并未計較,而是平淡道:“是你?!?/p>

真真見過那種冒冒失失撞入陷阱的飛蟲,她現(xiàn)在就是這么一只,而郁芷像每一位早有準備的獵手,從容以待,并且從不失手。

郁芷的敘述相當簡短,年少心動,一發(fā)不可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不得不卑微到塵埃里。外來戶漂泊不易,她替司允家里人搞定工作,又纏著父親設立助學金好讓他申請。從校園到社會,她一直追逐著他,日日圍著他打轉(zhuǎn),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再面冷嘴硬的人,也免不了動容。只是,恩情與自尊糾纏,家境與感情在天平兩端一上一下,多年來他們彼此拉鋸,但終究牢不可分。

真真頭一回痛恨起自己過于強大的想象力,她幾乎毫不費力地在腦海中補全了那些被郁芷一筆帶過的細節(jié):老街區(qū)不太平,司允送郁芷出巷子時沉默如騎士的守候;他們順利完成第一個項目時歡喜的對視;昨夜司允去醫(yī)院吊水,燈光下他們依偎的影子……

郁芷說:“我知道司允偶爾會厭倦,想往外跑,見見不同的風景、不同的人,透透氣。但這總歸是我們的事,你明白嗎?”

那個“我們”深深地刺痛了真真,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她不會再做不體面的事。

9

春節(jié),家里人出國旅游,任子良硬拉著真真去沙灘上散步,邊走邊問:“怎么了,出來玩不開心?”

真真說她就是工作有點累,還沒緩過勁。

他噓她:“得了吧,不就是失戀了嗎,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你閨密都告訴我了?!?/p>

她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那你還問!”

他順勢歪坐在地上,又把她也拉下來:“直接問不是怕你臉上掛不住嗎,來吧,說說,今天我就是你的樹洞。”

她抱著膝蓋半天才開口:“那就從我喜歡上他開始說吧。”

那時司允在一家離學校挺遠的奶茶店打工,約莫沒打算讓認識的人撞見,偏偏任子良也是這么想的,和隊友們一塊進了對面的網(wǎng)咖開黑。老任提前回來,真真去給小任通風報信,一眼認出了穿著制服、戴著口罩的司允。

她下意識躲到他的視線外,卻看到他被老板訓斥了好幾回。她一時沒忍住,將衛(wèi)衣帽子拉到最低,埋頭走到他的柜臺前,粗著嗓子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他沖了業(yè)績就跑。

結(jié)果,任子良他們各分了一杯后,莫名其妙多出一杯。她一看,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司允還是發(fā)現(xiàn)了。后來她就光明正大地去奶茶店了,觀察得多了,她開始著急,在他打包外賣時偷偷扯他的袖子:“你這樣不行。雖然你可能不樂意,但口罩拉下來,多笑笑,明白嗎?”

又過了好一陣,她再去,在燈柱下?lián)斓剿?/p>

他太用力,把手里的制服帽捏得皺皺巴巴的。

她硬著頭皮湊過去:“這老板太摳門了吧,制服都不發(fā),讓你們自己買?!?/p>

他仰起頭,一絲迷茫掠過,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為什么呢?”

她的心臟當即擰了一下,澀澀地疼。

還問為什么,又不是品牌多大,生意多好,一家奶茶店哪兒用得著那么多員工。老板招他這個兼職學生,就是想他露臉,好好做個花瓶招攬更多顧客。他倒是勤勤懇懇,賣力敬業(yè)賽過任何人了,眾多潛在消費者過門不入,老板怎能不氣?

她也忘了當時哪來的勇氣,脫口罵了他一句笨蛋。他聽了,雙眼瞪大,眉角卻還耷拉著,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委屈。她被那一閃即逝的脆弱擊中,蹲到他身邊輕輕撞了撞他的肩膀:“沒關系,交給我?!?/p>

多神奇,當年司允這個名字,要么出現(xiàn)在排名表前列,要么出現(xiàn)在學校貼吧或空間的精修圖里,偏偏她喜歡上他的那一刻,他看上去一點也不聰明,一點也不體面。只是,原來沒有她,他也能過得很好。那么,她就祝福他一直過得好吧。

任子良挑眉道:“這么大度?”

真真搖搖頭,她只是不愿把別人想成壞人,尤其是在感情這種論不清對錯的事里。晚風漸大,她綰起頭發(fā),拍掉沙粒:“走吧。”

10

那次和郁芷見面后,真真很少再回復司允的消息,出國旅游后,更是直接關機不問世事,只是偶爾對上再也刷不出新消息的聊天窗口,她仍會呼吸一滯。

某晚她夢到從前。她和“適格”書店的老板早就混熟了,向他求了好久的情,請他聘用司允。

司允頭一回進書庫,沒經(jīng)驗,一動,揚起一層的灰。她忍住笑,翻出兩個口罩,又用舊報紙折疊了帽子。沒等她踮腳給他戴,他先彎了膝蓋,有點乖。

撣了半天的灰,他忍不住問,為什么口罩上是喵喵嘴。她不好意思說這口罩原本是給任子良家那只花粉過敏的大貓做的,便大聲說,因為可愛!夢里她有著全知視角,分明看見他紅了耳朵。

整理工作快結(jié)束時停電了,她一下頓住。黑暗中,司允伸手探她,一觸即分,又緩緩下移,最后珍而重之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其實適應了一下就能勉強視物了,也發(fā)現(xiàn)了出口指示牌上一點熒熒的綠,但她沒說話,呼吸聲和心跳聲是這樣吵鬧。

這一夜在半夢半醒間輾轉(zhuǎn)飛逝,出門時她頗為昏沉,望見司允,還以為是幻覺。

他瘦了,也憔悴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照樣溫和。他說:“真真,好久不見。”

同一個故事,不同的人講出來,都各成一種模樣,更何況是不同的故事。他與郁芷,原本就沒有什么。出差回去后,他便申請調(diào)職到靖城。為了處理好離開前的事務,他加班加得狠,還把自己折騰進了醫(yī)院。

郁芷說他瘋了:“你的事業(yè)、生活、朋友都在這邊,你一點都不留戀嗎?”

他聽得出她真正想問什么——“連我在內(nèi)的一切,都留不住你嗎”。

他的確感謝郁芷過去的相助,獨立后也一一回饋,但也僅限于此了。他的真心從來只給過一個人,那個過去他甚至不敢像其他人一樣親昵地喚她“真真”、不敢對其泄露自己心意的女孩子。他的余生,也想在她身邊度過。所以,他說:“不必勸我,你請回吧?!?/p>

他剛輸完液,精神不濟,無力相送,聽見關門聲便以為人走了,于是進了臥房休息。誰料郁芷居然留了下來,還遇上了真真。

“那你現(xiàn)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司允面上閃過復雜的神色,卻又拿捏出一副平淡的語氣:“那時我聯(lián)系不上你,狀態(tài)有點糟糕。郁芷……大概是嚇到了,就把事情都告訴我了?!?/p>

那天他輸完液已是深夜,郁芷追上去想送他回家,他拒絕后便自顧自地走了,瘦骨伶仃的樣子。

第二天,郁芷打電話給他,艱難地說完了所有的事情。最后她說:“目送你離開那一刻,我明白你永遠不會為我回頭了,那至少我不想看到你再獨自走夜路吧?!?/p>

真真幾乎不敢去想,那些天他得有多狼狽、多痛苦才會令癡心守了他多年的郁芷屈服,甘愿退出。然而,被郁芷一騙就跑掉的她才是他受折磨的根源,難道不是嗎?鈍痛的胸膛里隱秘地躥起一簇怒火,她軟弱地質(zhì)問自己:“符真真,你何德何能?”

可司允心疼地撫過她的臉頰:“真真,別哭。”

高三轉(zhuǎn)學前他曾在校服上寫下告白,又留下老家的地址、郵編與電話號碼,疊好后放在她的座位上,但他什么回復都沒收到。他以為這就是她的回答了,所以,往后寧愿遠遠注視著她,也從不敢輕易打擾,不敢走到她面前,問上一句“你還記得我嗎”。在愛面前,他們都曾是膽小鬼。

她捂住臉,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笨蛋”。別誤會,她在說她自己。她那時以為是司允忘了帶走,偷摸把校服帶回家,藏進衣柜深處,試圖保留一點他的痕跡,卻做賊心虛不敢再去看,就此錯過。

年輕的情意多么脆弱,藏之于心,卻不宣之于口,便陷入歲月的陷阱。

所幸,他們又是多么無畏而堅定??v然闊別久,一朝重逢,心如舊草,春風又生,他們便決計走向彼此。

此時此地,相愛與擁抱是司允與符真真唯一的結(jié)局。

編輯/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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