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華
瀾滄江上空的月亮
沒有了蟬聲,蛙鼓也漸漸失去了節(jié)奏。想起那年在五彩云南景洪孔雀湖畔,那搖曳的鳳尾竹,濕漉漉的道路旁一排排寬寬大大似蒲扇的棕櫚樹,瀾滄江上的一輪透著滴水般霧環(huán)的月亮。那月亮亮中飽含著柔美的淺黃像是從孔雀湖水中撈出來的一樣,真想把她當作湯圓放在口中當鄉(xiāng)愁一樣品嘗。
孔雀湖被月色陶醉,星光閃閃如散落的鉆石,映著湖水梳妝的傣族少女孔雀一樣的美麗,拖曳著筒裙翩翩起舞,暗香誘人。月光朗照,和著美妙動聽的葫蘆絲,伴著嫵媚在椰林的風中、在柔和悠揚的月色里、在蜿蜒蕩漾的瀾滄江邊……
映在三味書屋屋脊的月亮
壽鏡吾先生無論如何不會知道,他的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過去了近百年,那輪映在屋脊上的月亮還光亮無比。他更不會想到那個被他訓斥過的,在他書屋課桌上調(diào)皮刻過字的消瘦小男孩會長成“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钡母锩鲗?。
那輪光輝奪目的屋脊月亮,使“假洋鬼子”們現(xiàn)出原形,讓祥林嫂不再捐門檻,讓阿Q想革命真的就夢想成真,讓柔石、劉和珍君們永遠成了“為了忘卻的紀念”。
那輪掛在屋脊的月亮浸泡過血雨腥風,在紹興烏篷船窄窄的河道里忽明忽暗,可它畢竟是明亮無比的,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似燈塔給迷失的航船一束指引前程的激光。
戴望舒的月亮
戴望舒的月亮在他悠長而寬闊的心里,有著丁香一樣的芬芳,充滿凄美的哀怨。他知道,月兒夜半升得高了,一定會凝結成花蕊上一滴晶瑩的淚珠。與其這樣慘不忍睹、心如刀割,還不如就此梅雨漣漣,任它停泊在油紙傘上,受著愛撫又銘記心頭。
秦淮舊夢月猶在
曹公雪芹風雨飄搖坐在畫舫凌波、燈月交輝的秦淮河的廊橋上,月亮灑在臉上,映出的是掛在腮上一串串剔透的清淚,不多不少正好十二釵。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三春過后諸芳盡,相思河畔雨打芭蕉,“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想那大荒山無稽涯青埂峰上的頑石何等笨拙,放著浩瀚的月光不享,留戀唇紅該是混賬到了極點。到頭來,只落個天荒地老茫茫大地真干凈。秦淮舊夢,人猶在,月猶在,那座廊橋猶在,曹公雪芹卻淚盡看不到了。
朱自清月光下的背影
朱自清筆下的月光很美,像寒夜的燈盞很溫暖、溫馨。朱自清站在風中看到的荷塘和父親的背影美妙而偉岸,喜歡月光像樂師喜歡琴一樣的朱自清卻在冷月中病得不輕。曾經(jīng)放歌清華園,清雋沉郁、妙筆生花的一代英才卻倒在了蒼茫的月下。這會兒他“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該是自由的吧?
月光對于朱自清是親切的、溫情的,卻也是殘酷的,他既是《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的見證者,也是“不食嗟來之食”踐行者。朱自清站在天地間,月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可他掛在堅毅的臉上的那份骨氣、傲氣卻非月光的清輝所能比擬的。
白居易月下吟唱長恨歌
驪山腳下華清池月光如銀,白居易在池邊踽踽獨步,仰望橘色的銀盤,為癡心漢皇和楊家小女的愛情奏挽歌,一曲霓裳羽衣石破天驚,窮盡千里飛燕,萬里月明。從此,驪山星光燦爛,云霧籠罩月亮失明。
白居易啼笑皆非、神情恍惚地走在虛幻的華清池,大幕空垂,霓裳不再,風流已是明日黃花。掛在天幕上的白綾帶走了天生麗質(zhì),空悲切的馬嵬坡青草稀疏,狼煙已散。
縱然比翼鳥、連理枝的山盟還在,也不過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奢望延續(xù)。
白居易千古絕唱成全了“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最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