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保
春風(fēng)不是輕輕飄,馱來春光任逍遙。春天來了,眉清目秀,含情脈脈,綠草是眉目,花朵是眼睛,嫩芽是纖指,五彩繽紛是氣色。春天,可以聞到;在各種花香里,可以觸到;在信手折來的春枝里,可以聽到。在春燕的呢喃里,笑語嫣然,一會笑成了桃花,一會兒笑成了杏花……笑啊,笑啊,春華秋實的愿景在笑聲中蕩漾。
美麗、具體、生動、溫暖,春天以這樣的風(fēng)情纏繞著人們的夢,怎不叫人心花怒放,又蠢蠢欲動呢?
踏青、賞春、春游,怎么說并不重要。感受春情浩蕩,放牧心靈,體味生機(jī)蓬勃……這一切才是最重要的。春天總會這樣讓人們不能自已,但近處無風(fēng)景,好奇心總這樣捉弄于人。
江南多麗水,靛兮兮的;傍水多植柳,綠油油的。水鄉(xiāng)多港汊,菜地浮在碧波上。水邊的楊柳似乎要搶奪菜花的風(fēng)頭,在這方天地,魁偉得張揚,婀娜得矯情。
綠洲上,野芹、益母草、蒼蒲等高高低低,碧綠連片,在享受著春日的暖陽。野芹黃黃的小花很不安分,像從綠被中探出的童臉,懵懂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這世界到底誰是誰的風(fēng)景?詩人卞之琳回答:
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
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凝眸楊柳,意念依依。長絲飄拂臨明鏡,何家麗人梳青云?楊柳照水,絲絳青青。柳絲,像珠簾,遮擋了誰的羞澀;像長辮,抖擻著誰的嘚瑟;開花的枝條更像一串串綠色的千紙鶴,系著誰的思念?斜向水體的柳樹,不,是一座小山,突兀森郁、高低錯落、綠意橫流。瀑布,綠色的瀑布,這瀑布得要多少柳條!是小魚們在搗鼓著柳花;是一群鵝鴨在戲水,嘩啦嘩啦。
瀑布在飛瀉著,想象在持續(xù)著,像柳條細(xì)細(xì)、柳葉生生。
摘一朵柳花吧,捧在手心,儼然青黃的毛毛蟲,懶洋洋的。把它放到嘴里咀嚼吧,清香微甜不敵青澀苦口,是生活的原味。
一棵楊柳挨著一棵晚櫻,一樹青綠牽手一樹粉紅,鮮明了望眼,詮釋了“柳暗花明”。
晚櫻的一樹粉紅顯得熱情大方,給人溫情的態(tài)度,粉紅的花朵,青中透紅的葉子,粉紅的花骨朵,多層花瓣圍就的盛花,像芭蕾舞演員翹展的褶裙,舒展、活潑,比起不遠(yuǎn)處粉臉的垂絲海棠來說,更令人振作;一撮細(xì)短的花須構(gòu)成的花蕊瘦黃不堪,比起桃花花蕊的殷紅健壯,真是可憐兮兮;火炬形的花骨朵像皺巴巴的紫衣花生米,細(xì)細(xì)的、紅紅的,招人憐愛,令人著迷。
是否覺察,靜立櫻花樹下就像守著煮糖水藕的大鍋?那種甜香不再渺茫。幾只小鳥爭先恐后地飛進(jìn)枝頭,忽而嘰嘰喳喳,忽而跳上跳下,是爭風(fēng)?是決斗?還有一群蜂蝶早在花蕊中呢喃。秀色是不能拒絕的夢,但秀色經(jīng)不起時光的摧毀。這一樹繁華的晚櫻,用不幾天,就會和身后的東京櫻一樣,在風(fēng)雨中哀紅滿地,悽慘收場。能怨風(fēng)雨?櫻花,成也風(fēng)雨,敗也風(fēng)雨,讓人感傷。
最美人間四月天。四月同樣也是時間絕妙的凝煉,美麗著個性,生動著性感,不遜風(fēng)騷,不輸水鄉(xiāng)。春天,任怎樣描繪,不及其一;任怎樣感受,還不覺得深入。如百看不厭的美女,如觀音手中的柳枝。
尋芳何須千里足,近身可擁天下歡。春光,足以讓我放牧,足以讓我心怡,足以讓我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