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娟
自己多年的教師生涯,對老師這兩個字熟得不能再熟,上學期間稱呼自己的老師,被自己的學生天天叫老師,同事之間互稱老師,老師已經成了脫口而出的代名詞。上周末回家碰上小學一年級的啟蒙老師王老師,一聲發(fā)自肺腑的“王老師”,詮釋了我對“老師”這兩個字重新的認識。
王老師今年應該有七十多歲了,個頭不到一米五,身體瘦瘦的,聲音弱弱的,短發(fā)頭,總是一臉慈祥。聽媽媽說王老師老家在河南,村東頭的改娃叔是貧農,三十歲還未成家,成了村里的頭號大事,熱心人介紹了王老師,王老師家人答應了,但提出一個條件,因為個頭小,體質瘦弱,不能到農田里干活,希望能安排到村里的小學,村委會為了促成這一樁婚姻答應了,于是王老師就成了民辦教師,開始了她的教書生涯。
因為讀書不多,王老師是邊學邊教,每年只教一年級。所以王老師教遍了村里所有的孩子,我姐、我哥、我、我侄女、我侄子,我們家的啟蒙教育都來自王老師。因為王老師只教一年級,又是同村,相互間都認識,所以村里的孩子沒上學就按家里習慣稱王老師為嬸、姨、奶,上了一年級時只在課堂上稱呼王老師,下了課,上完一年級就全部改口了,所以王老師教了一輩子書,但是在課堂外叫她王老師的幾乎沒一人,我也是上完一年級后就隨著習慣稱呼王老師為姨了。
隨著教齡的增長,自己對教育也有了更多切身的理解。愛因斯坦說:所謂教育,就是學校知識全部忘光仍能留下的東西。王老師教了最初的識字寫字,具體每個字如何學會讀和寫全然記不得了,自己從一路上學到工作,每天都要和文字打交道,我想現在寫的每一個字都來源于王老師的啟蒙。印象中王老師總是踮起腳尖,盡力一筆一畫把每一個字寫得端端正正,拿著教棍,敲著黑板,聲音不大,卻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領讀。王老師從不發(fā)脾氣,從來都是一臉笑容,從來都是和顏悅色,從不揚起教棍打孩子們。王老師教了一輩子一年級,教了村里幾代人,教會了我們村所有孩子們的識字寫字,孩子們對她的稱呼從姨到奶,面對各種調皮搗蛋的孩子從不發(fā)脾氣,一般人做不到,但王老師做到了,這是一種多么偉大的教師情懷啊。
聽媽媽說,王老師退休前轉了公辦教師,現在退休工資也挺高的。前些年村子拆遷了,學校也拆了,村民都搬進了小區(qū)里,學校建在小區(qū)的西南角,小區(qū)的廣場很多,但王老師最喜歡的還是每天都在小區(qū)學校前的廣場散步,總是滿臉慈祥地隔著校門望著學校內的孩子們。每天在學校門口碰到的熟人都曾是自己的學生,見面打招呼都隨口以阿姨奶奶稱呼,大家似乎都忘了曾經的王老師。
我經?;丶?,但卻不經常碰上王老師,偶爾遇一次,也是習慣叫姨,這一次周末回家剛好在小區(qū)學校門口碰上,距離上一次也有好幾年了,一種對教育的深層理解讓我脫口而出“王老師,你好”,順便給旁邊的女兒介紹說這就是媽媽的啟蒙老師??匆娡趵蠋熴读艘幌?,眼睛里突然閃爍出驚喜,拉著我的手,叫著我的名字,臉上洋溢著一股教師的自豪感。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老師教給孩子們的不僅僅是書本知識,還有其他精神的感染,學生所獲得的收獲可以是當下見效的,也可以是多年后才感悟見效,可以大聲說出來,也可以藏在心底。王老師四十年前教會了我識字,四十年后卻讓我發(fā)自肺腑從“姨”改口到“老師”,這是我從教二十多年對教育的理解,也是我從王老師那里所受到的教育!
作者單位:寶雞市姜譚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