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霽
距離首都不到三百公里的河北省陽原縣去年剛剛摘掉了貧困縣的“帽子”,但偏遠山區(qū)的教育情況仍不容樂觀。香草溝教學點是當?shù)刈钇h的一個教學點,建在半山腰上,學生來自香草溝、金卜羅和小井溝3個小山村,整所學校只有馬斌一名教師。這樣“一師一?!钡娜兆?,馬斌已經(jīng)堅守了30多年。
1984年,中專畢業(yè)的馬斌,毅然回到鄉(xiāng)村,成為一名民辦教師,肩負起農(nóng)村掃盲的重任。來到香草溝的時候,這里還沒通水電,黃土到處飛揚,馬斌每天都要挑著擔子走好幾里路去給孩子們打水。幾十個不同年級的孩子擠在一間教室上課,一節(jié)連著一節(jié),馬斌感覺分身乏術。但看著一雙雙渴望知識的眼睛,他暗下決心:再苦再難也要讓他們學習,將來能走出大山。
如今村里的年輕人大都帶著孩子到城里發(fā)展,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在這里生活?!扒靶┠赀€有幾個學生,現(xiàn)在是兩個,明年也不知道有沒有。不過就算只有一個學生,我也會繼續(xù)留在這里教書?!瘪R斌說。
2018年,馬斌迎來了唯一的學生琪琪。開學第一天,兩人舉行了升旗儀式,馬斌擔任旗手,琪琪站得筆直,兩個影子雖然單薄,卻很莊嚴。琪琪的爺爺、爸爸和姑姑都曾是馬斌的學生,把孩子送到教學點,他們很放心。平日,馬斌亦師亦父,一邊照顧琪琪生活,一邊履行教學職責。早晨他要走一段山路,從家長手里接到琪琪,開始一天的課程;中午做飯的間隙,他帶著琪琪背誦《弟子規(guī)》《憫農(nóng)》,用生活中的每一個素材教導學生;晚上他積極進行教學研究,經(jīng)常備課到深夜。
師生相伴,兩年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去年念完二年級后,琪琪也隨家人搬走了。好在教學點來了兩個新學生,馬斌的日子又圍著他們轉了起來?!叭绻麤]有學生,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該干什么?!?/p>
這些年,馬斌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取得了許多成績,“師德標兵”“優(yōu)秀教師”“年度統(tǒng)考教學成績中心校第一名”“年度英語學科統(tǒng)考成績一等獎”……還有兩年他就要退休了,可他的身份依然只是一名“民辦教師”。
35年前,香草溝沒有電話,更沒有網(wǎng)絡,下達通知都是靠信件。馬斌的第一次“入編”機會因為一場大雪,與他擦肩而過——1986年,河北省要求民辦教師進行注冊,但香草溝地處偏僻,又逢寒冬臘月,冰天雪地,派送信件的人沒能把注冊的通知及時轉達給馬斌。雪化了,注冊的時間也過了。
1992年,陽原縣組織民辦教師考試,通過的就可以轉正留任,沒通過的統(tǒng)一勸返辭退。馬斌去參加了考試,據(jù)他回憶,當時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通過了。可幾年后,當他到市里進行教師資格認證時,卻被人事科工作人員告知缺少縣里民辦代課教師考試記錄,不能給他認證。他不知道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紕漏,與工作人員爭論了起來。對方把名單遞給他,他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有自己的名字。他再次和“編制”錯過。
從風華正茂到年逾半百,馬斌始終在教育中,卻也一直在編制外。現(xiàn)在,他的年齡已超過考取編制的限制,不知以后該何去何從?!罢浇處熜枰乃匈Y格證書我都努力考取了,可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有機會,可能這就是人生際遇吧。”馬斌的語氣中有一絲悵然。
偏遠的教學點,幾乎沒有編內教師愿意扎根在這里教書,馬斌拿著微薄的工資,在大山里一待就是30多年。他也曾想過離開這里去謀求更好的發(fā)展,但良知不允許他這樣做,“如果我離開這兒,孩子們上學會更困難”。
“不敢說我是好老師,但也無愧于心?!瘪R斌淡然的語氣中有著鄉(xiāng)村教師沉默的堅守。越來越多的鄉(xiāng)村孩子走出大山,看到更廣闊的世界,馬斌卻一直扎根鄉(xiāng)村,聆聽著遠山的呼喚,堅守著從教的誓言——“要讓孩子學到知識,成為國家棟梁”。
(注:文中孩子名字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