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蒂莫泰·德·豐拜勒
漫漫長夜過后,托比又該面對現(xiàn)實了,他該清醒地把回憶幸福和災難區(qū)分開。作為一個逃亡者,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還得穿越整棵大樹才能到達巴斯-布翰希地區(qū)。
這是他第二次到底層地區(qū)去。幾年前,他和爸媽,還有那兩個啰里啰嗦的搬運工走的也是這條路,但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而且后面還跟著好幾百個獵人,還有幾只兇神惡煞的戰(zhàn)蟻。從樹梢到荒野的樹腳,要是一路上不出什么危險狀況,而且還有人幫助他的話,他恐怕至少還得走五六個晚上。
托比已經(jīng)整整趕了兩個晚上了,這第三夜也該平靜平靜了。他之前已經(jīng)抵達了主干,現(xiàn)在是要順著地衣林往下走。這一片地區(qū)人煙稀少,樹皮峰巒起伏,千溝萬壑,隘口和峽谷深而險,在那些令人眩暈的懸崖峭壁上成林結片地長滿了地衣,而且長得很茂盛,每一株都有他身體的三倍高。
追捕隊從別的枝頭繞了過去,他們本來就不打算經(jīng)過這塊事故多發(fā)地段,但托比走了這條路。越危險的地方可能越安全,所以一路上他看不見追捕隊,遇不上戰(zhàn)蟻,看到的只是一些木匠的小農(nóng)舍和其他獵人的小茅屋。
托比路過一個種植園,他知道這種植園也是屬于外婆的,外婆是樹梢上的元老級人物,她的領地到處都是,有的甚至位于相當?shù)偷闹︻^。通常她的種植園都是以林場負責人的名字命名,比如眼前這個叫做“阿芒林場”,林場的負責人是個伐木匠,叫阿芒。托比認識他的兒子,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玩耍過。
在叩響小木門之前,托比猶豫了好長時間,他尋思著他們是否已經(jīng)知道了追捕他的大規(guī)模行動?這棵大樹上是否還有一個人能幫幫他?他可以信任這個只跟他共度過一個暑假的朋友嗎?而且時間已經(jīng)隔得那么遠。
因為實在是餓得發(fā)慌,他最終決定鼓起勇氣把門敲開。他輕輕地敲了三下,沒有人來開門。他又敲了一會兒,屋里還是很安靜。
托比推開了門,屋里一片漆黑,但壁爐里還有一些余火,這讓托比看清了整間屋子。這是一間簡陋普通的小木屋,也就是那個伐木匠和他兒子——尼爾·阿芒住的地方。
這個農(nóng)場很偏遠,托比以前從沒來過這兒,但是,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也就是巴拉伊娜事件發(fā)生前的那個暑假,這位伐木匠帶著兒子來到外婆樹梢上的一塊領地上干活。那是一片苔蘚林,他們在林地中間弄了個切割工地,托比也在這林子里度過了整個七月。當年,木匠的孩子和托比一見如故,要不是羅爾奈斯家被迫流放五年的話,他們肯定能再見面的。
托比向桌前走了一步,輕聲喊道:
“尼爾……”
因為早就習慣了黑暗,托比很快就看清了屋子里是空的。在桌子左邊的椅子上,懸著一個藍色帆布包,托比把包抓了起來,摸出一大塊面包,還有幾塊干肉片和幾片餅干。這回他可沒猶豫,一下就把帆布包斜挎在肩上,消失之前,他用桌上的一張記賬簿紙留了張條:
謝謝。
托比
但這幾個字已經(jīng)足以讓他再次卷入陷阱中。
大概在他離開幾分鐘后,四個大人和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孩相繼進了屋子。
“我只想看看有什么可吃的?!?/p>
“快點,尼爾,蠢東西!”
“包是準備好的,爸爸?!?/p>
剛剛說話的那個孩子站在桌子旁,他用一根未燃盡的木條點亮了一支蠟燭。尼爾,對,應該就是他,但此時,他卻目瞪口呆了。
“包不見了?!?/p>
“你肯定你已經(jīng)準備好了?”
“我是把它掛在椅子上的?!?/p>
另外一個人催促他們道:
“我只想要我們需要的東西,你們快點拿出來啊,他們還在等我們呢?!?/p>
“但是……我記得明明是放在這里的啊?!蹦釥栔貜椭?,他沒有辦法解釋清楚。
“算了,算了,白癡!雖然那個小羅爾奈斯估計是不會從這里經(jīng)過,但我們還是得到林子里去查查看。”
尼爾呆立在椅子旁邊,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都已經(jīng)出去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干脆尾隨他們一起出去。但走到門口時,他想起沒有熄滅蠟燭,于是回到桌子旁,鼓足了一口氣準備吹……突然,他停住了。
托比的小字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他內(nèi)心忐忑不安了好一會兒,對,是他,是托比,他剛才經(jīng)過這里了。他應該發(fā)出警報嗎?只一秒鐘的工夫,他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朋友托比的面孔,還有他們在樹梢時相處的點點滴滴。
毫無疑問,這是尼爾最美好的回憶,最大的樂趣就在于與他交談,對,僅僅是說話,就這么簡單。
但立刻,他想到了他的爸爸,爸爸總是在別人面前叫他“小女人”,因為爸爸認為作為一個伐木工人的兒子,他不應該總是一副軟綿綿、萎靡不振的樣子。他想到要是他發(fā)現(xiàn)了這個逃亡者的蹤跡的話,驕傲和榮譽會立即向他涌來,他,尼爾,爸爸眼里如此渺小的尼爾,將成為大樹上的英雄人物!
于是,他大喊了一聲,爸爸魁梧的身影立刻出現(xiàn)在他面前。爸爸看到了小紙條,但卻狠狠地用肘頂了尼爾一下,而且對他怒吼道:
“你不會早點吱聲啊,小女人!”
他一大步跨出了房間,然后大聲喊道:
“他就在附近!有人看到他了!”空氣中彌漫的都是他的聲音。
可憐的尼爾蜷縮在墻角,淚珠大顆大顆地滾出眼眶,“對不起……托比,對不起……”他痛苦地抽泣著,并且用手不斷地拍打自己的額頭。
一陣風吹過來,蠟燭熄滅了。
托比差不多已經(jīng)往前趕了一個小時的路程了,但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小小的逃亡者正沿著樹干軸在逃跑,而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蹤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了。
他決定悄悄地橫穿北面的山坡,那里的路面又濕又滑,但是巴斯-布翰希地區(qū)的生存經(jīng)驗是他很大的一個優(yōu)勢,他完全不用擔心那些危險,他可以光著腳丫踩在路面上行走,把鞋拴在褲腰帶上,這一招是向愛麗莎學的。
他吃了點干糧,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量,但他得留出一些做儲備。托比心里十分感激尼爾給他提供的這些食物,盡管尼爾根本沒想到那是為他準備的。
而此時樹上頭的尼爾面如土色,但卻從失望中重新站起來。
新組織的追捕隊被召集在林場的一塊空地上,有人在給他們下達命令。是利莫爾——喬·密西的幫手在講話:
“在逃的人只有1.5毫米,十三歲,嘴角邊有一條疤痕。我們得抓活的,誰要是逮到他就能得到一百萬的獎賞。”
這么大一筆懸賞金!這些伐木匠們都互相看了看,他們就是在地衣林里干上一百年也只能掙到這個數(shù)目的一半。
“這個叫托比的,他犯什么罪了?”有一個留著短發(fā)的伐木匠大膽地問了一句。
“反對大樹罪?!崩獱栔皇呛唵蔚卣f。
一陣竊竊私語回應了這個答案,沒人能夠明白這個答案到底說的是什么,但既然他們花這么大的力氣,出這么大一筆錢,想必他犯的罪很嚴重。
伐木匠們兩人一組朝著各個方向出發(fā)。因為受了懸賞金的刺激,這些平日里在林場上安穩(wěn)地干活并且和睦相處的木匠們一下子進入了一種暴力的激動中,他們有的扛著斧子,有的拿著長獵矛。
還有一群獵人是來自樹梢上的,他們還沒有到達地衣林,此時正在路上的一塊空地上休息。因為沿途勞累,這些人都睡著了,沉悶的鼾聲在好幾百個躺直的身體間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該死的托爾內(nèi)出現(xiàn)了,他是喬·密西的爪牙,就是他負責帶領這群獵人去追捕托比。火堆邊還有幾個人沒睡,他們正在安放防護裝置。托爾內(nèi)朝他們走了過去,告訴他們:
“伐木匠們開始行動了?!?/p>
“這是真的?”
“對,是真的,有人告訴我了。”托爾內(nèi)肯定地說。
“他們也在找那個小孩嗎?”
“對,他們想趁你們沿途跋涉筋疲力盡停下來休息時把他抓住,然后拿到賞金。那可是一百萬哦!你們有沒有想過?。恳话偃f呢!不行,在他們找到之前,我們也得趕到那里去,是男子漢就行動起來吧!”
有一個人同意了他的說法,接著第二個人也響應了他,很快這幾個人就達成了一致,金子黃燦燦的光芒照亮了他們疲憊不堪的雙眼。
他們迅速在人群中傳播這個消息,盡管累得要死,他們還是一個接一個地爬了起來,托爾內(nèi)勝利了。
兩支追捕隊之間的戰(zhàn)爭打響了。
林場伐木匠們因為熟悉地形,便順勢布置了很多陷阱,還破壞了一些必要的通道。上頭來的那支追捕隊也不甘示弱,因為道路老是被伐木匠們阻斷,所以他們只要見到伐木匠,就會命令戰(zhàn)蟻去攻擊他們。
按理說,在這樣一種內(nèi)戰(zhàn)背景下,機靈的小托比應該比任何人都要先到達巴斯-布翰希地區(qū),但是他只能在晚間趕路,而其他人的腳步卻幾乎沒停下來過,所以那些追捕者們還是有可能趕在他前頭。尤其是伐木匠,他們的耐力十足,而且早就習慣在林地間奔跑,在樹皮山巒間爬上爬下,更何況才剛剛追了一天一夜,都還精力充沛,因此他們有信心先找到托比。
然而,消息在第二個午夜時分傳來,這讓人何等地驚訝和失落,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追捕結束了!”
“為什么?”
“他們已經(jīng)抓到他了?!?/p>
散布這個消息的人是一個灰眼睛的伐木匠,另外兩個人一個勁兒地追問他:
“誰捉到他的?”
“好像是上面來的人,他們追了三個小時才追到他,那小孩已經(jīng)累得不行了……”
“他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他的?”
“天黑時,有人發(fā)現(xiàn)他在一個樹皮峽谷里行走,那時他早就離開地衣林,往前走了很遠。差不多走了一整天,他一點也沒察覺自己已經(jīng)被人跟蹤上了,一支由四個人組成的先遣突擊隊翻過山頭堵在他的前面,晚上八點時他們便看到了他的身影?!?/p>
“他是怎樣逃過我們手掌心的?”
“不管怎樣,這小孩還是挺厲害的,他讓他們狂跑了一陣。”另外一個人笑著說,“換作是我,我才不干呢。那三個小時里,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個山頭,累得半死。不過最終還是追到了,他們把小孩帶到林中一塊大空地上,據(jù)說他們既興奮又緊張,生怕到手的獵物再次逃脫,所以用一根繩子綁著他,在地上拖了好幾個小時才到那里。那小孩傷得很嚴重,人們說他身上的皮膚都被拖爛了?!?/p>
“上頭指示是說要活捉他,可沒說非得讓他活力十足?。 ?/p>
這句話是尼爾的爸爸邊笑邊說的,他叫諾茲·阿芒,這是個可憐的伐木匠,小尼爾一出生他就沒了妻子,他本身就是個大老粗,之后的生活可想而知。他和小尼爾的日子過得一團糟,他似乎永遠都不知道該怎樣打理自己和兒子的生活。人們說他很兇煞,事實上這個人高馬大、頭腦簡單的伐木匠更多的是不幸。但他的性格還算開朗,命運的坎坷不足以阻止他跟別人開一些粗魯?shù)耐嫘ΑK€在狂笑,而且不斷重復著說:
“啊哈!這個小羅爾奈斯,他們會把他做成香腸的!”
諾茲·阿芒把斧子扛在肩上,和另外兩個同事一同往回走,回到他們說的那塊大空地上去看個究竟。據(jù)說這個消息傳開后,肥喬·密西也要親臨現(xiàn)場,他將要親手給那四個捉到托比的獵人發(fā)放賞金。儀式就在那塊空地上舉行,離尼爾和諾茲的家不是很遠。
這時,不知怎么回事,諾茲開始掛念尼爾了,他心里似乎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愧疚。
他想到兒子找到托比的小紙條時,自己不該對他發(fā)那么大的火,他對兒子太不和藹,這些都是他邊走邊意識到的。他把頭扭到一邊去,為的是不想讓他的兩個同事看出他眼里蒙上的一層水汽。
他還懷念起他的妻子,那個瘦弱的女人——當把她背在肩上時,他覺得她的身子骨比他的斧頭還輕——他不明白她怎么就愛上他了:一個四肢發(fā)達、呆頭呆腦又嘴笨的伐木匠。
他尤其不明白的是:她死了之后,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
平生第一次,他對尼爾做了些思考,原來這孩子像他母親,是他母親生命的延續(xù);平生第一次,他想試著用語言去表達父愛。諾茲一向偏愛使用粗魯?shù)闹w語言,在你背上拍一掌意味著“我很喜歡你”,在你臉上抽一掌則代表著“我不同意”。
平生第一次,他反省到其實自己是在怨恨兒子,他從內(nèi)心深處責怪兒子克死了自己的妻子。
在去大空地的路上,他心里十分難受,為什么直到今天晚上他才明白兒子是無辜的,他也是這個悲劇的犧牲品?他怎么直到今晚才意識到兒子是妻子的一部分,是她生命的延續(xù)?
說了這一切,只是想告訴大家:這個大塊頭的伐木匠反省了,他要試著去愛自己的兒子,他們畢竟血脈相連,就像是天堂里的一只蜘蛛給他們搭上了一根細膩而神圣的絲線。
更奇怪的是,他感覺到緊張和不安,他的心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此時,他什么想法也沒有了,只想立刻見到自己兒子的面孔。
這一路,要是同行的兩個人知道了諾茲·阿芒心里的這些想法,肯定會嘲笑他的,該輪到他們叫他“小女人”了。
在伐木匠的行話里,當一片森林被大肆砍伐時,稱為“清光伐場”。但是,拂曉之際,在大樹的中層地區(qū),苔蘚林的這塊空地顯然成了世界的災難地。伐木匠與上頭來的追捕者們混雜在一塊兒,他們都想看看那個頭號敵人,那個小羅爾奈斯,那個只有十三歲卻讓他們滿世界圍著他跑的小罪犯。
大個子諾茲·阿芒挨著空地的邊緣靠在一根地衣枝上,他想盡力從人群中把尼爾找出來,并決定跟他好好談談,真正像是爸爸與兒子之間的交談,但他一直都沒看到兒子。他在努力組織語言,在想該怎樣把父愛表達出來。他可以先說:“你知道,尼爾……”接下來的話會特別親密。他又覺得有些別扭,還是不要事先想的好。
眾人看到喬·密西出現(xiàn)了,和往常一樣,利莫爾和托爾內(nèi)站在他的兩側。托爾內(nèi)帶來了一只大箱子,想必那里面裝著滿滿的一箱鈔票。喬·密西把手放在下腹上,他的肚子大得恐怖,以致他的雙臂根本不可能在肚皮上抱上一圈。很少有人像他這樣既看不到也摸不著自己的肚臍眼,他能看到的只是那堆積如山的肚囊。
喬·密西懶洋洋地看著正朝著他走近的那一小隊人。他們一共四個人,就是他們捉住了托比,并且把他放在袋子里拖過來的。為了領賞,這四個獵人都已經(jīng)努力打扮過一番了,他們都用水把頭發(fā)梳得光溜溜的,分出一條可笑的縫,倒向一邊的劉海兒蓋住一只眼睛。
其中一個人開始跟喬·密西說話,他的聲音很洪亮,可以讓整個場子上的人都聽到??赡芤驗榧踊蚓o張,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偉大的鄰居……”
他咳嗽了一下,喬·密西一直要求人們稱呼他為“偉大的鄰居”。
“偉大的鄰居,這個就是我們這幾天來一直在追捕的獵物,我只是想請求您原諒,這件物品的狀況不是很好……在回來的路上,我們稍微損壞了它……”
人們笑了起來,諾茲還在不安中,但他覺得最好跟大伙一樣,所以也笑起來。
喬·密西用嘴唇熄滅了煙頭并且含進了嘴里,然后開始像嚼橡皮糖一樣咀嚼起來。
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總有一天,我也要點燃一支煙,學他的樣子把煙蒂含在嘴里咀嚼,然后吞下去,過一會兒后又吐出來,再點燃,再含進去,再咀嚼,再把它吞下去。他做這種事情看起來很高雅,想必煙蒂的味道美極了。
但這一次,喬·密西沒有直接把煙蒂吞下去,而是從嘴皮間吐了出來,用肥得跟香腸一樣的手指夾著它去掏耳朵,再把它扔進嘴里,而且好長一段時間也沒見他把它吐出來。
另外一個人走上前來想跟喬·密西握握手,估計他是這四個人中的小頭頭,但喬·密西看都不看他一眼。這個大胖子坐在一個矮小的腳凳上,凳子已經(jīng)嚴重變形,人們根本就認不出那碩大無比的屁股下是一條凳子。乖巧的利莫爾站得稍后些,這樣的話即使凳子塌了,他老板巨大的身子也不至于把他壓扁。
“偉大的鄰居,現(xiàn)在我們能為您做點什么呢?”獵人問道。
喬·密西瞟了一眼托爾內(nèi)和他手臂下的箱子,眼睛拉成了一條線,這是他開始發(fā)號施令的方式。托爾內(nèi)尖著嗓子喊道:
“把包打開?!?/p>
四個獵人彎下腰去解開袋子,袋子里面的身影一直在瑟瑟發(fā)抖。但獵人們解了一半就停下來了,其中一個人說道:
“我事先就跟您說過,他不再精力充沛,但是,他還有呼吸……”
盡管離得很遠,諾茲·阿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從袋子里露出來的弱小的身子。
那是尼爾。
選自《橡樹上的逃亡》,新蕾出版社2010年7月版。
蒂莫泰·德·豐拜勒,出生于1973年,早期從事文學教師工作,但很快開始專業(yè)的戲劇創(chuàng)作。他十八歲那年創(chuàng)作出的《燈塔》在法國上演大獲成功,隨后被翻譯成其他幾種文字,在俄羅斯、立陶宛、波蘭和加拿大上演?!断饦渖系奶油觥肥撬牡谝徊啃≌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