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旭 魏燕燕 陳琪 屠莉 劉婉瑩 張?zhí)旌?劉曉華
重性抑郁障礙(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MDD)的診斷主要根據(jù)患者癥狀,尚缺乏客觀的診斷工具。功能性近紅外光譜成像 (functional near-infrared spectroscopy,fNIRS)是一項光學成像技術,可在皮膚表面測量淺部氧合血紅蛋白(oxygenated hemoglobin,oxy-Hb)與脫氧血紅蛋白(deoxygenated hemoglobin,deoxy-Hb)水平,以反映腦血流動力學變化。研究表明在任務態(tài)時,MDD患者大腦皮層氧合狀態(tài)及血流動力學反應相對于健康對照發(fā)生改變[1-2]。言語流暢性任務 (verbal fluency task,VFT)可以反映大腦的認知、記憶與執(zhí)行能力。進行認知任務時,大腦神經(jīng)活動增加,大腦皮層的血流動力學發(fā)生相應改變,由fNIRS檢測的oxy-Hb水平會相應增加。研究表明MDD患者任務態(tài)下前額區(qū)、雙側顳區(qū)等大腦皮層的oxy-Hb激活水平比對照組低[1,3-5]。目前國內外針對fNIRS區(qū)分MDD的敏感性及特異性研究尚不足。本研究旨在探索MDD患者在言語流暢性任務時的腦血流動力學反應特征,分析基于fNIRS技術的腦血流動力學反應量化指標在區(qū)分MDD中的應用價值。
1.1 研究對象 MDD組來自2017年3月至2018年3月常州市解放軍102醫(yī)院與上海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門診和住院的MDD患者。入組標準:①18~55周歲;②符合《精神障礙診斷與統(tǒng)計手冊第四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F(xiàn)ourth Edition,DSM-Ⅳ) 抑郁障礙診斷標準;③首次發(fā)作或復發(fā),近1個月內未正規(guī)服用抗抑郁藥,未接受過電抽搐治療、經(jīng)顱磁刺激治療等物理治療;④24項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scale,HAMD-24)≥20 分。排除標準:①患有腦器質性疾病及其他影響研究的軀體活動性疾??;②既往有躁狂或輕躁狂發(fā)作;③當前有嚴重自殺風險,HAMD-24項目3(自殺項)≥3分;④患有其他精神障礙;⑤妊娠、哺乳期婦女。
對照組來自公開招募的健康受試者。入組標準:①18~55周歲;②不患精神疾病,無精神疾病家族史。排除標準:①患有腦器質性疾病及其他影響研究的軀體活動性疾??;②妊娠、哺乳期婦女。
本研究已通過上海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倫理委員會批準。所有受試者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研究方法
1.2.1 人口學與臨床資料收集 使用自制病例記錄表采集MDD組和對照組一般人口學資料,以及MDD組患者起病年齡、發(fā)作次數(shù)、用藥種類、用藥時間等臨床資料。分別使用HAMD-24、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ilton anxiety scale,HAMA)、臨床總體印象-嚴重程度量表(clinical global impressionseverity scale,CGI-S)評估患者抑郁癥狀、焦慮癥狀和臨床癥狀嚴重程度。
1.2.2 VFT刺激任務 所有受試者使用VFT刺激任務以激活大腦血流動力學反應。在獨立房間內,保持外界環(huán)境安靜,受試者坐在椅子上,視線正對顯示器距離60 cm,囑其全程注視顯示器上的“+”符號,頭保持不動。實驗開始時播放指導語音頻“檢查開始,請重復讀數(shù)12345”,同時開始記錄近紅外信號;30 s、50 s、70 s時分別播放指導音頻“中國的中”、“日本的日”、“藍天的藍”,受試者分別用 “中”、“日”、“藍”3個字盡可能多地組詞,每個字有20 s組詞時間。90 s時播放指導音頻“請重復讀數(shù)12345,直到檢查結束”,170 s時檢查結束,并結束近紅外信號采集。
1.2.3 功能近紅外光譜成像檢測 進行VFT刺激任務同時,對受試者進行功能近紅外光譜成像檢測。使用日立ETG-4000功能近紅外光譜成像儀,光極帽包含16個發(fā)射光源和17個探測器,光源發(fā)射695 nm和830 nm兩個波長的近紅外光。依據(jù)Beer-Lambert定律將光探測器采集的光信號轉換為oxy-Hb濃度信號[6]。光源和探測器之間距離3 cm,可以檢測距離頭皮2~3 cm處oxy-Hb的濃度動態(tài)變化[7],相鄰的光源和探測器之間構成一個通道,共52通道,采樣率為10 Hz。根據(jù)國際10-20系統(tǒng)將光極帽覆蓋前額及雙側顳區(qū),最低點與Fp1-Fp2齊平。使用ETG-4000系統(tǒng)軟件計算積分值和重心值。積分值代表VFT任務下由oxy-Hb濃度變化反映的血流動力學反應強度,單位為毫摩爾-毫米 (millimolar-millimeter, mmol·mm);重心值代表血流動力學反應強度達一半時所需時間,單位為秒(second,s)。 采用 FC-NIRS[8]工具包進行信噪比 (signal noise ratio,SNR)分析,排除SNR<2的通道和數(shù)據(jù)。
1.3 統(tǒng)計學方法 數(shù)據(jù)采用SPSS 19.0進行統(tǒng)計分析。兩組性別比較采用檢驗,年齡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受教育年限、組詞總數(shù)為非正態(tài)分布,組間比較使用Mann-Whitney U檢驗。積分值與重心值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將受教育年限、年齡、性別、組詞總數(shù)作為協(xié)變量,使用協(xié)方差分析比較積分值與重心值組間差異?;颊吒髁勘矸謹?shù)與前額及雙側顳區(qū)積分值相關性使用Pearson相關分析。使用多因素logistic回歸(Enter法)篩選可以區(qū)分MDD組與對照組的因子,篩選出的fNIRS信號變量用受試者工作特征曲線(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 curve,ROC)分析,計算曲線下面積(area under curve,AUC),依據(jù)約登指數(shù)計算最佳截斷值,分析其區(qū)分MDD組的敏感度和特異度。檢驗水準α=0.05,雙側檢驗。
2.1 一般資料及臨床特征 納入53例MDD患者和54名對照。MDD組與對照組性別(=0.449,P=0.503)、年齡(t=1.521,P=0.132)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MDD組受教育年限低于對照組(Z=-5.970,P<0.001)。 見表 1。
2.2 前額與雙側顳區(qū)任務下激活特征 MDD組和對照組VFT任務中組詞總數(shù)的中位數(shù)分別為6.0(6.0, 7.0)個與 7.0(6.0, 9.0)個,MDD 組組詞總數(shù)低于對照組(Z=-3.682,P<0.001)。
MDD 組前額(t=-5.696,P<0.001)及雙側顳區(qū)(t=-3.269,P=0.001)積分值低于對照組,前額及雙側顳區(qū)重心值在兩組之間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P>0.05)。采用協(xié)方差分析校正年齡、性別、受教育年限、組詞總數(shù)因素后,前額積分值(F=39.271,P<0.001)和雙側顳區(qū)積分值(F=9.841,P=0.002)兩組間差異仍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見表2。
2.3 任務下大腦激活特征與臨床特征相關性 前額及雙側顳區(qū)積分值、重心值與HAMD-24、HAMA、CGI-S量表相關性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2.4 篩選可區(qū)分MDD組的因子 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顯示,fNIRS信號數(shù)據(jù)中前額積分值對區(qū)分 MDD 組有統(tǒng)計學意義(OR=1.024,P=0.001),見表3。
2.5 VFT任務時大腦激活反應區(qū)分MDD的價值對前額積分值區(qū)分MDD組與對照組進行ROC分析,見圖 1。 AUC 為 0.811(95%CI:0.732~0.890)。依據(jù)約登指數(shù),前額積分值最佳截斷值為30.45 mmol·mm,此時區(qū)分 MDD組敏感度為56.6%,特異度為88.9%。
表1 MDD組與對照組一般資料及臨床特征
表2 MDD組與對照組前額和雙側顳區(qū)積分值、重心值
表3 logistic回歸分析篩選區(qū)分MDD組的因子
圖1 前額積分值區(qū)分MDD組ROC分析
fNIRS是基于光學信號測量腦氧合狀態(tài)的新技術,具有較高的時間分辨率,可以實時捕獲大腦淺層血液動力學響應信號,間接監(jiān)測大腦皮層血流動力學狀態(tài)。本研究旨在探索MDD患者在VFT任務時的腦血流動力學反應特征。既往研究結果表明VFT任務可以喚起大腦血流動力學反應[4]。積分值與重心值是反映大腦血流動力學反應隨時間變化的指標。積分值代表任務期間血流動力學反應總量,是強度指標,其值越高代表與認知任務相關的神經(jīng)活動越多;重心值代表實驗全程(包含靜息態(tài)和任務態(tài))fNIRS信號改變到達一半時所需時間,其值越小表示進行任務后皮層反應越迅速和放松[9-10]。本研究發(fā)現(xiàn)經(jīng)年齡、性別、受教育年限、組詞總數(shù)因素校正后,MDD組VFT任務期間前額區(qū)積分值和雙側顳區(qū)積分值低于對照組。該結果與一項納入14個fNIRS研究的meta分析結果[11]一致,提示MDD患者腦血流動力學反應可能低于健康對照[12]。logistic回歸分析發(fā)現(xiàn)fNIRS信號中前額積分值對區(qū)分MDD組有統(tǒng)計學意義。ROC分析發(fā)現(xiàn)前額積分值在最佳截斷值時區(qū)分MDD的敏感度為56.6%,特異度為88.9%。此結果略低于國內田菊等[13]的研究結果(敏感性66.1%,特異性91.4%),與日本研究[14]結果較一致(敏感性51.5%,特異性90.2%)。以上結果提示基于fNIRS檢測VFT任務下的大腦血流動力學反應對區(qū)分MDD具有一定價值。
本研究未發(fā)現(xiàn)fNIRS信號與臨床癥狀的相關性。而有研究表明基于fNIRS檢測的大腦血流動力學反應與MDD癥狀之間存在相關性:一項為期1.5年的縱向研究結果顯示,84.6%的MDD患者在癥狀緩解之后右下額回對應通道oxy-Hb反應水平有恢復趨勢[15];TSUJII等[16]研究發(fā)現(xiàn)憂郁型MDD患者在VFT任務下大腦皮層的激活程度較非憂郁型低。本文結果與這些研究不一致,可能原因是本研究樣本量較小,以及患者類型與文獻研究不同。
綜上所述,本研究發(fā)現(xiàn)MDD患者在進行言語流暢性任務時前額及雙側顳區(qū)血流動力學反應強度低于對照組,與現(xiàn)有的大部分研究結果一致。本研究為小樣本橫斷面研究,具有一定局限性,不能說明腦血流動力學反應與臨床癥狀、治療反應的關系。目前相關縱向研究較少,未來仍需高質量縱向研究以闡明MDD腦血流動力學反應與臨床癥狀、治療反應是否存在確切關聯(lián)。此外,任務下MDD患者腦血流動力學反應降低的生理機制尚不明確,可能與線粒體功能失調[17]、微血管調節(jié)失衡[18]等因素有關。MDD腦血流動力學反應改變的生理機制仍需未來研究進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