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舒
20世紀70年代末,剛成為常州新市民的我,知道了“常州三杰”英名,便去瞿秋白、張?zhí)准o念館,睹影像舊物,悟滄桑煙云。而作為一個收藏原地封片的集郵愛好者,萌生追尋三杰足跡,始于發(fā)行瞿秋白郵票。
1989年1月29日,《瞿秋白同志誕生九十周年》紀念郵票發(fā)行,這是第一套完整的常州題材郵票,國家郵電部郵票發(fā)行局和常州市政府聯(lián)合舉行首發(fā)式,我購得首日封片珍藏起來。當時曾閃念,可否在郵品上體現(xiàn)出秋白足跡?
機會在2011年4月來臨。我應邀加入“秋白之旅,長汀之行”行列,從常州長途跋涉到長汀,9日上午瞻仰秋白紀念碑,參觀秋白紀念館,參加緬懷秋白座談會,我對秋白從書生成長為共產(chǎn)黨早期領導人的心路歷程,有了新認識。
短暫午休時間異常寶貴。我獨自走出長汀賓館,沿著兆征路向東而行,手中拿著塵封22年的《瞿秋白同志誕生九十周年》郵票首日封。封右上角貼著兩枚郵票,生動表現(xiàn)出秋白文人氣質(zhì)和精神境界,一枚是瞿秋白像,俊朗又略帶文弱,清秀又有些淡愁,襯以他主編的《新青年》《熱血日報》,典型的知識分子模樣躍然紙上,另一枚是瞿秋白半身像,設計者結合中國水墨和西洋畫,把秋白的儒雅、灑脫刻畫得淋漓盡致,而背景全部留白,給人無限遐想。郵票清晰蓋著“江蘇常州瞿秋白同志紀念館1989.1.29.17”風景日戳,點出了常州地域特性。
此封上還有一個1991年10月27日紀念戳。那年從9月25日魯迅先生110周年誕辰日起,瞿秋白紀念館舉辦《魯迅生平展》,我特在自己生日的10月27日,踏進秋白紀念館。細品兩位偉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深厚友誼同時,在這枚原地封上蓋了當日紀念戳,將啟迪心智的參觀,作為送給自己的一份特殊生日禮物。
中午的兆征路特別安靜。經(jīng)過留下秋白足跡的長汀一中、福建省蘇維埃政府舊址(汀州試院),來到長汀郵政局。我將首日封遞給營業(yè)員,請她加蓋長汀的日戳,她看到信封右下角“常州”字樣,脫口道“你是瞿秋白家鄉(xiāng)來的?”輕輕一句拉近了彼此距離。我說明原委,她手起戳落,“福建長汀2011.04.09.18兆征3”的日戳清晰印上首日封。
這一刻,凝視手中首日封,三枚不同的“原地”戳,顯示了三個時間節(jié)點,我心中釋然卻又思緒凝重。釋然的是,親力親為得到瞿秋白郵票首日封上的常州、長汀兩地郵戳,仿佛勾勒出了他完整一生軌跡,成為我收藏中獨一無二的精品。凝重的是,回想75年前,秋白高唱國際歌,酒畢徐步刑場。他大義凜然:“此地甚好”,盤腿而坐,令敵開槍,慷慨赴死。而他此前又寫下雜陳著浪漫、執(zhí)著、苦悶、困惑的《多余的話》?!爸艺撸^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如此坦蕩固執(zhí)、縱橫交錯的內(nèi)心,以解剖生命的方式最終獲得了平靜釋然,不正是郵票上所描摹的秋白,那文質(zhì)彬彬又才華橫溢甚至是多愁善感的情狀嗎?
這一刻,凝視手中首日封,回味常州、長汀兩地留存的秋白影像,忽然有悟:秋白就是一只高飛云梢的春燕,看淡了身后功名利祿,尋覓到本真生命意義,實際上達到了別人無法企及的人生境界。首日封上有票、有戳、有圖、有題詞,更是連起了秋白生命中兩處重要的“原地”———常州、長汀,深化了郵票主題,濃縮了秋白的與眾不同,承載了秋白的跌宕人生……于我而言,自己生日也留在這枚首日封上,更經(jīng)歷了一次洗滌心靈之旅,使這薄薄信封變得特別厚重。
就在“長汀之行”那年的2月21日,發(fā)行了含有張?zhí)?、惲代英的《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領導人(三)》紀念郵票。設計者采用全身像的表現(xiàn)手法,襯以廣州起義、五卅運動等息息相關的場景,表達出太雷、代英俊朗飄逸又堅毅穩(wěn)健的人物特質(zhì)。作為建黨90周年系列活動之一,常州的郵票首發(fā)場面熱烈,郵品眾多,除了首日封、原地封等,還有“三杰故里”極限連片、《常州三杰故事》個性化郵票小本票等,令郵迷大呼過癮。
長汀之行后,我企盼著同樣有尋訪太雷、代英足跡之旅,能用已購的郵品來延續(xù)先輩足跡。
2013年,我們踏上赴武漢的動車,開啟“尋訪惲代英足跡,弘揚惲代英精神”旅程。代英生于武昌,學生時代考入武昌中華大學預科,通過創(chuàng)辦利群書社,傳播新文化新思想和馬克思主義也在武漢,他還是武漢地區(qū)五四運動主要領導人之一,在武漢召開黨的五大上,他當選為中央委員……我想武漢這么多紅色點位,帶上惲代英的相關郵品定有收獲。
4月21日,火車甫到武漢,我們就趕往武昌都
府堤的武漢革命博物館,首先參觀中共五大會址紀念館。五大是常州三杰都參加的重要會議,會上瞿秋白所寫4萬字小冊子《中國革命中之爭論問題》引起代表們熱議。惲代英一邊翻著小冊子,一邊對身邊的秋白夫人楊之華說:“這個標題寫得好,寫得尖銳。目錄上的五大問題———中國革命么?誰革誰的命?誰能領導革命?如何去爭領導?領導的人怎樣?提得鮮明,問得實在?!蔽殷w味到這正是兩位革命家心靈相通之處。
武漢革命博物館包括武昌農(nóng)民運動講習所舊址、五大會址紀念館、毛澤東舊居紀念館、陳潭秋烈士紀念館等,均聚集在這條短短500米街上,武漢正將此作為“中國第一紅街”來打造。然而,我細細搜尋,卻沒找到一處與之相配套的郵局,哪怕是一只小小的郵筒。血雨腥風中常州三杰在此并肩戰(zhàn)斗,然而隨身帶的相關封片,卻不能在此留下“郵”的印跡,使我何其沮喪。
第二天,武漢大雨滂沱,我們一路尋訪代英足跡。據(jù)《武漢市志》載,武漢有兩處代英故居,分別位于武昌涵三宮1號和得勝橋50號。前者早在1999年拆了,后者是代英為亡妻守義十載之地,如今拆得僅剩一處小樓和一堵青磚高墻。我們穿過一片片居民住宅區(qū),來到名叫“橫街”的地方,這里曾是代英創(chuàng)辦武漢地區(qū)最大的進步社團———利群書社,只是原建筑已被一排小商品店面房取代。好在代英主持工作的黃埔軍校武漢分校部分建筑還在,還有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舊址一個陳列室,位于武昌實驗小學內(nèi),一般不讓外人進。幸有武漢的黨史專家陪同,使我們得以參觀……
雨中奔走,艱難尋訪,有得有失,感慨良多。代英武昌生武昌長,這里更是他革命生涯的起源地,我向當?shù)攸h史專家請教后得知,在武漢除了華中師范大學校園內(nèi)有代英塑像,就再也沒有任何代英的紀念館。如此就更不用說會有與代英有關的紀念郵品、專設郵筒了,對比而言,前年在長汀蓋到郵戳的欣喜就成了我美好的記憶。
踏著三杰革命足跡,尋訪他們的遺存,是我不變的心愿。我曾到北大紅樓追憶秋白,在天津大學張?zhí)准o念室駐足凝望,赴南京雨花臺烈士紀念館里祭掃代英,只是未能留下“郵”痕。那年遠足俄羅斯,車過莫斯科郊外那羅福明斯克城“五一村”,途中聽導游講述在此召開黨的六大故事,可惜與展館中秋白太雷圖文擦肩而過。
張?zhí)鬃鳛閺V州起義主要領導人,在廣州留有諸多革命遺址。我曾數(shù)度到廣州,公事完畢專程尋訪了廣州公社舊址(廣州起義紀念館)及中共廣東區(qū)委員會舊址、廣州起義烈士陵園等處,在這里感受太雷的青春、熱血和不屈的生命。與武漢之行同樣遺憾的是,隨身攜帶的郵品仍是原封不動帶回了家。
好在三杰家鄉(xiāng),給我以思緒平息,心靈慰藉。建黨百年前夕,我又一次走遍重新布展的常州三杰紀念館,重讀秋白“我總想為大家辟一條光明的路”之理想,太雷“愿化作震碎舊世界驚雷”之誓言,代英“利社會、利國家、利天下”之人生設想,異曲同工,鏗鏘有力。
我又一次來到常州烈士陵園的三杰群雕廣場,重溫他們偉岸身軀、堅毅目光。我建議,常州在打造“三杰故里,紅色名城”品牌中,若能以三杰群雕為主圖,向國家郵政申請發(fā)行普通郵資封(片),讓三杰同在一張郵資圖上,插上郵政綠的“翅膀”,以此擴大“常州———教我如何不想她”影響。我想,這一定不是我一個人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