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海朝 王曾瑜 著

河南文藝出版社

2019.12

36.00元

符海朝

1966年生人，河南省林州市人。現(xiàn)供職于安陽師范學院歷史與文博學院，副教授，文化思想研究所所長。撰有學術專著《元代漢人世侯群體研究》和《遼金元時期北方漢人上層民族心理研究》。

王曾瑜

1939年生人，上海人，1962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歷史系。博士生導師。長期擔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曾任中國宋史研究會會長。專業(yè)從事宋遼金史研究，著有《鄂國金佗編、續(xù)編校注》《盡忠報國——岳飛新傳》《岳飛和南宋前期政治與軍事研究》《荒淫無道宋高宗》《宋朝軍制初探》《遼金軍制》《宋朝階級結構》等學術專著。

本書以十節(jié)深入淺出的講座，撥開神化與污化的迷霧，探究岳飛身世、性格、從軍經(jīng)歷，分析岳飛于北伐中日益成熟的軍事戰(zhàn)略思想，以及仁義愛物、以人為本的戰(zhàn)爭觀；剖析岳飛冤案形成的內外因素，呈現(xiàn)他與宋高宗、主戰(zhàn)派、主和派之間的微妙關系，真實再現(xiàn)岳飛傳奇而又盡忠報國的一生。

春秋褒貶于斯寄

——《岳飛十講》讀后

◎文/傅炳熙

符海朝、王曾瑜先生新著《岳飛十講》（河南文藝出版社2019年12月出版），是一部研究和宣傳岳飛愛國主義精神的別開生面的好書。

說其“別開生面”，是因此書并不步先前學者的后塵，按岳飛一生的事跡從始至終敘述和評論，而是分為“十講”，每一講相對集中地講清一個方面的內容，各講又互相貫通，使這段歷史的大脈絡形成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這樣構思和安排，可以集中筆墨透視歷史的真相，避免將重要的關節(jié)點分散在冗長的敘述過程中，便于讀者在紛紜變幻的歷史風云和錯綜復雜的社會關系中，了解岳飛從一個農家子弟成長為一個杰出的將帥，又從一顆光彩奪目的將星殞落為犴獄冤魂，有其內在的發(fā)展邏輯和必然的因果關系。在這十講中，作者并非平均用墨，而是提綱契要，突出重點。例如，岳飛盡忠報國的戰(zhàn)功，主要表現(xiàn)在“平定內亂”和“四次北伐”，為了突出岳飛的愛國主義精神，重點寫了“四次北伐”。在“四次北伐”中，又重點寫了規(guī)模最大、戰(zhàn)斗最激烈、戰(zhàn)果最輝煌的第四次北伐。第八講“岳飛冤案”中，重點寫了第四節(jié)“含冤遇害”，而在本節(jié)的六個小標題中，又側重寫了“羅織罪名”和“千古奇冤”。繁簡取舍，頗見匠心。

本書盡力貫徹策劃者劉宏先生“為這個歷史偉人寫一本深入淺出的書，普及他的真實事跡”的創(chuàng)作意圖，是一本對岳飛抗金真實歷史的普及性讀物。就其歷史真實性而言，書中所談，皆是史實，文字背后皆有史料可證。對英雄人物，不虛飾，不溢美，如實地反映人物的性格和行為。如寫岳飛和抗金名將王彥的關系，作者肯定“兩人同成長于燕趙文化圈，性格驚人地相似，一樣的忠君愛國、孝順親人，一樣的為官清廉”，而岳飛當面斥責主將王彥并憤而脫離王彥的隊伍，則表現(xiàn)了岳飛年輕任性、無視軍紀的缺陷。當岳飛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單身前往恢復壯大后的王彥營寨謝罪時，“王彥由于岳飛此前的言行太讓他傷心，也意識到以岳飛的性格，以后難免還會與他發(fā)生沖突，決定不再接受岳飛”，以及后來岳飛升任荊湖北路、襄陽府路招討使，王彥受命知襄陽府、京西南路安撫使，王彥不愿與岳飛同城共事，“王彥干脆上奏朝廷，以此前與岳飛有嫌怨為由，請求改官他處”，則又表現(xiàn)了王彥心胸不闊大的一面。對人們深惡痛絕的人物，也不刻意貶抑和全盤否定。如對秦檜建炎元年（公元1126年）上疏反對向金國割地和反對立張邦昌為帝的行為，作者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至于后來一步步淪為金國的奸細，迫害抗金的忠臣良將等，則也據(jù)實而書，并無過分的丑化。為了保證歷史的真實，對人們因演義和戲曲、評書等影響所產(chǎn)生的誤知，作者隨文一一加以辨明。如岳飛出生時，并未因黃河決口而漂流內黃；岳雲(yún)慣用的兵器是“形狀像麥穗”的鐵椎槍而非球形的雙鐵椎；牛皋是紹興三年（1133年）才隸屬岳飛，而不是岳飛的發(fā)??；是一員智勇雙全的老將，而不是張飛式的莽漢。

為了達到普及的效果，作者運用平實而略帶文學性的語言，深入淺出，力求做到“信”“達”“雅”。使斑斑史跡，變得生動活潑。書中的詔敕、章奏、人物對話等，盡量不引原文，不用文言，而改用同義的白話。必不得已，偶有引用，也必附以白話譯文（如《五岳祠盟記》）。對于一般人不熟悉的古代地名，則在該地名后以括號的形式說明今在何處；對于宋代的職官，則在注釋中說明其主管職務及其品級。這樣可保證讀者順暢地閱讀和理解，免除翻檢之勞而影響閱讀情緒。為了增加本書的趣味性，作者適度地引用了野史筆記中的一些記載。如宋高宗出生時，宋徽宗和皇后鄭氏做了相同的夢，夢見吳越國國王錢俶前來索要土地江山。作者指出這則記載“應是后來杜撰的”，它卻讓人聯(lián)想到南宋偏安杭州是有前因的。當秦檜為殺害岳飛猶豫不決時，“王氏推門進來后，見狀脫口罵道：‘老漢，擒虎易，放虎難！秦檜聽后，馬上寫一張紙條給御史臺的官員，當日岳飛即被處死。”以見秦檜夫婦狼狽為奸，王氏是殺害岳飛的幫兇。這些雖不是正史所載，也確有其歷史的合理性，與時下的“戲說歷史”大異其趣。在忠實于史料的基礎上，作者還加以符合情理的想像和寫生般的細節(jié)描寫。如，“韓常的一只眼睛被流矢擊中，他一把拔出箭矢，又隨手抓起一把土，塞住鮮血直流的眼睛，躍馬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趙構看到父親獨特的瘦金體的手跡后，馬上想到父親的身子估計也像這字體一樣了。”“沐浴完畢，岳飛穿好衣服后，兩個獄卒用大鐵棍猛擊岳飛的兩肋，岳飛在慘叫聲中死去。等在外邊的萬俟梈，隨即進來仔細查驗了一下尸體，確信死了之后才離開?！边@些想像和描寫，或烘托氛圍，或再現(xiàn)情景，或揭示隱秘心理，或豐滿人物形象，使場面如在眼前，使情節(jié)更加生動感人，大大增加了藝術感染力。

本書作者無疑掌握了遠比書中所寫多得多的史料，但在運用過程中卻并不囿于史料，而是融入自己對史料的辨識和研究成果。王曾瑜教授和符海朝博士皆是兼治遼宋金元史的學者，能夠從廣闊的歷史視野來考察歷史事件。本書的“引言”，先從北宋立國前唐代以來周邊的國家和地方政權說起，然后談到北宋的政治、軍事形勢，特別是“崇文抑武”的治國方針和“聯(lián)金滅遼”的錯誤國策，導致金軍南侵和北宋滅亡。由于金軍瘋狂的屠殺和掠奪，對原北宋統(tǒng)治區(qū)成熟的經(jīng)濟、文化造成了巨大的破壞。不甘心被奴役的廣大漢族人民，奮起反抗。這就為岳飛抗金之路拉開了序幕?！耙浴辈⒉婚L，但從歷史、地理、政治、軍事，乃至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交代得清清楚楚。其后每一講，每一事件，幾乎都先要介紹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形勢。如“四次北伐”，每一次都用一節(jié)來介紹“第某次北伐的背景”。沒有站在歷史制高點的洞察能力，沒有對歷史的綜合概括能力，是難以舉重若輕的。對史料的辨別和采信，也可見出治史者識見的高下。比如，對于岳飛的死，宋人記載說法頗不一致，有“賜死”說、“梟首”說、“中毒”說、“拉脅”說種種，本書作者在比較諸說之后，認為宋佚名《朝野遺記》中“其斃于獄也，實請具浴，拉脅而殂”的記載較為合理，更能表現(xiàn)宋高宗及其幫兇的殘酷，于是采而用之。本書在通俗性的敘述中，也融入作者自己對歷史的深入研究心得。例如說“北宋時期的黃河僅從內黃縣東部經(jīng)過，即使決口，也不會淹到西邊地勢較高的湯陰；況且農歷的二月，黃河也不會發(fā)生大水災”，這是在王曾瑜先生考證“《宋史》之《徽宗紀》《五行志》《河渠志》與《宋會要》之瑞異、方域，都無崇寧二年黃河決口之記載”的基礎上的新突破。書中強調了岳飛“聯(lián)結河朔”的戰(zhàn)略思想，是受宗澤和李綱的影響，也是發(fā)前人所未發(fā)。

總之，這本書顛覆了按順序羅列史料的敘述傳統(tǒng)，把艱澀的古文史籍轉化成趣味盎然的大眾語言，以史家的大手筆和大氣魄，取專題分講的形式，以簡馭繁，提綱挈領，把民族英雄岳飛崇高的愛國主義情懷，英勇善戰(zhàn)的主帥形象，永不磨滅的豐功偉績，光明磊落的人格魅力，蒙受奇冤而不屈不撓的凜然氣節(jié)，以及各色人等的言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作者系安陽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