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一個午后,我來到安徽省黟縣南屏村。舉目遠(yuǎn)望,淡藍(lán)色的南屏山起伏綿延,似天地間相隔的一道屏障。山腳下的南屏村,因背倚南屏山而得名。
武陵溪環(huán)繞村莊,橫跨溪上的三孔石橋倒映在清澈水面,如圓月一字排開,閃著晶瑩的亮。青石縫間,爬山虎四處蔓延,葉片由綠泛紅,連同石板、石欄、石柱,一切滄桑古樸。踏過石橋,來到徽州民居特有的水口,見小橋流水、古木參天,五彩斑斕的樹葉緩緩飄落,或落在地上,或落在小亭瓦楞上。千百年來,村里趕考的學(xué)子、經(jīng)商的游子都要打此經(jīng)過,長亭外,古道邊,讓人想起那句“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不免有一絲傷感。
古村清靜,鮮有游人,在幽幽的巷中,靜得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嘚嘚嘚”的回聲卻叩不開那扇緊閉的木門。兩位游客各撐一把油紙傘,一大紅一淡藍(lán),光陰似在傘間流轉(zhuǎn)。她們時而撫摸墻壁,時而坐在小板凳上,時而仰望高高的馬頭墻,走走停停,低眉回眸,若有所思,那神態(tài)如一闕宋詞,長長短短、平平仄仄,點綴在黑白間,濃了詩情畫意。
村中72條巷子縱橫交錯,曲徑通幽。漫步在“步步高升巷”,暖陽透過馬頭墻落在一戶人家。老太太正靠在椅子上曬太陽,悠然自得。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從門前經(jīng)過,她都笑著打招呼,露出稀稀落落的牙,擠出深深淺淺的皺紋,滿面和善。
一家緊挨著一家,門楣、窗欞、柱基上的木雕、磚雕、石雕隨處可見,講究的構(gòu)件、精湛的技藝、吉祥的寓意處處可尋,老舊的外表掩不住豐厚的文化底蘊。轉(zhuǎn)彎處的立柱、墻角都削去了棱角,這“拐彎抹角”的退讓,正是求得一份安寧。小黃狗蹦蹦跳跳,搖著尾巴,擺出一副歡迎的姿態(tài)。木格門窗的玻璃上全是花瓶圖案,大門兩側(cè)鐫刻著“藏書萬卷可教子,買地十畝皆種松”的楹聯(lián),或許這正是主人的平安之道。
南屏聚居著葉、程、李諸姓上千人口,“邑俗舊重宗法,姓各有祠,支分派別,復(fù)為支祠”,這里至今仍保留著8座祠堂,被譽為“古代宗法制度博物館”。來到敘秩堂,這是大姓葉氏的宗祠。氣派的門樓,一人多高的大石鼓分列左右。祠內(nèi)歇山重檐,端莊軒敞,氣勢恢弘??吹綁ι蠏熘毒斩埂返膭≌占盎ㄐ跽?,我才知這是張藝謀導(dǎo)演的電影《菊豆》的主要拍攝場地。望著照片里高懸的染布以及臺架、絞車、染池,菊豆與楊天青的悲愴愛情仿佛浮現(xiàn)在眼前。不遠(yuǎn)處是葉氏支祠奎光堂,電影《臥虎藏龍》中的雄遠(yuǎn)鏢局就設(shè)于此。還有《復(fù)活的罪惡》《大轉(zhuǎn)折》《葉挺將軍》等影視劇,均在南屏拍攝,無怪乎被稱為“中國影視村”。
悠閑地向慎思堂走去,一路高墻深巷,沒有游客的喧鬧,沒有商戶叫賣的嘈雜,就連“菊豆”飯店、“不舍吻月”民宿也很安靜。嗅著歲月的歷久彌香,感受淳樸的生活原味,我忽然覺得,生生不息的南屏,才是那部演繹千年的真實劇本,百看而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