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霞
1938年底,為了團結(jié)抗戰(zhàn),為了民族解放,周恩來受黨中央之命來到戰(zhàn)時首都重慶。1939年1月,以周恩來為書記的中共中央南方局正式成立。此后,共產(chǎn)黨人結(jié)廬紅巖,開始了八年艱苦卓絕的戰(zhàn)斗和卓有成效的工作。
機要通訊,是南方局一切工作的生命線,是連結(jié)紅巖與延安、南方局與黨中央的空中橋梁。這條看不見的戰(zhàn)線,見證了一場沒有炮火硝煙,沒有刀光劍影,但同樣殘酷激烈的斗爭。
通向黨中央的命脈
密碼是機要通訊最先進的保密技術(shù),周恩來既是密碼專家,又是我黨密碼通訊的創(chuàng)始人。1931年,周恩來編制了我黨使用的第一本密碼“豪密”(由周恩來化名伍豪而命名)。
最初的“豪密”共編制5000組亂碼,密度極高、保密性能很強。“豪密”的使用,標志著我黨密碼通信加密技術(shù)的開始。密碼通信成為我黨和軍隊使用最早、歷史最長的保密技術(shù)手段,在整個民主革命時期作出了重要貢獻。
機要譯電員需要超強的記憶力來熟記大量密碼,他們中涌現(xiàn)出一批杰出代表。
程浩,四川萬源人,曾為南方局機要譯電員。程浩10歲參加紅軍,經(jīng)歷了長征,在歷次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英勇,被選送到延安自然科學院學習。畢業(yè)后,他被分派到延安中央機要處譯電組當譯電員,負責與各抗日根據(jù)地的機要聯(lián)絡(luò)。他遵守紀律、嚴守機密、苦練技能,甘當無名英雄,很快成為業(yè)務(wù)骨干,先后任譯電組組長、股長。
1946年1月國共和談時,程浩隨周恩來到重慶,擔任中共代表團機要科第三組組長、譯電員,負責與各戰(zhàn)區(qū)秘密電臺的聯(lián)絡(luò)工作。談判期間,各戰(zhàn)區(qū)形勢瞬息萬變,代表團要及時準確地掌握各戰(zhàn)區(qū)的情況,以便與國民黨頑固派做針鋒相對的斗爭。程浩和譯電組的同志們夜以繼日地工作,將各戰(zhàn)區(qū)的電報一分鐘都不耽誤地送到周恩來手中。周恩來還特別指示程浩,每次送電報要匯報各個戰(zhàn)區(qū)綜合情況,注意全局變化。
5月,程浩隨周恩來和中共代表團到南京梅園新村與國民黨政府繼續(xù)談判,主要負責譯制敵占區(qū)秘密電臺電文。為了防范特務(wù)的偵察,狹小的譯電室在白天也緊閉窗簾。南京天氣又悶又熱,譯電室像個大蒸籠。程浩冒著酷暑長時間工作,每月的譯電量達5萬字。
常言道“一字之差,人頭滾滾”,周恩來非常重視機要通訊的準確和及時。南方局電臺組有幾位女同志,年紀小,比較貪玩。一天晚上,她們不用值班,就玩起撲克,卻忘記了上班時間,影響到電臺的正常工作。周恩來知道后很生氣,對她們嚴肅地批評道: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呢?你們知道這是什么電臺嗎?這是通向黨中央的命脈,如果它中斷了,那還了得!如果耽誤了一份電報,你們知道要耽誤多大的事情??!如果抄錯了一個電碼,比如把“不”字寫成“要”字,那意思就完全相反了,這是大的原則問題,千萬馬虎不得。
聽了周恩來的一席話,幾位電臺人員受到很深刻的教育。大家把周恩來的批評當作座右銘,牢牢記在心上,以后再也沒有發(fā)生過誤班的事情。
周恩來言傳身教
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重慶,政治環(huán)境復雜險惡。為了保守黨的秘密,周恩來制定了嚴密的機要保密紀律:機要電報閱后立即銷毀,不保存任何文件;一般不準外出,不準私人會客,不準同家人通信。
原南方局機要電臺人員鄧國軍回憶,平日里對人溫文爾雅、和藹可親的周恩來,對違反機要紀律的同志批評甚是嚴厲,會大發(fā)雷霆。鄧國軍說:“有一件事,至今我都記得。周副主席不讓單獨行動,有的同志從延安出來,在延安自由的環(huán)境中習慣了,在重慶長時間待在屋里待不住,溜出去。周副主席很生氣,發(fā)脾氣,說你們不聽話,私自隨便外出,在外死掉了,連個報告的人都沒有?!?/p>
電臺報務(wù)員楊力平(原名楊莉萍)于1940年從延安隨周恩來到八路軍重慶辦事處電臺工作,她嚴格執(zhí)行組織規(guī)定,長期不和家里通信。她姐姐林彬(原名楊湜萍)托上級馮文彬轉(zhuǎn)交給周恩來一封信,打聽妹妹的下落。
接信后,周恩來和藹地對楊力平說:“你是秘密戰(zhàn)線的戰(zhàn)士,來重慶時已經(jīng)學習了紀律和制度,你做得很好。今天,我有一封信要給你看,但是,信件暫時由我保管,我代你回信,小楊同志你看如何?”
得到楊力平同意后,周恩來在百忙中親筆回信安慰她的家人。并告知楊力平和鐘韻已結(jié)婚,生了小孩,情況很好,唯因大后方工作特殊,不能將通訊處告訴他們,望他們放心。
作為領(lǐng)導同志,周恩來和鄧穎超模范遵守保密紀律。鄧穎超在《一個嚴格遵守保密紀律的共產(chǎn)黨人》一文中寫道:“恩來同志知道的黨和國家的秘密多得很。我們之間信守紀律,他不講,我不問;我不講,他也不問?!?/p>
他們常常相互提醒,一定要在任何情況下都嚴格遵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機密。在他們看來,黨的紀律對于每個黨員來說都絕無例外。
一片丹心在紅巖
對機要電臺的同志們,周恩來在機要保密紀律上嚴格要求,在思想、生活、工作上則關(guān)懷備至。
原南方局機要電臺報務(wù)員李冠華回憶:
八路軍重慶辦事處的機要電臺在辦事處三樓,蕭賢發(fā)是我們機要電臺臺長。由于缺人手,我和楊力平只實習了一個月就當正班了(其他人要實習三個月)。紀律規(guī)定,我們?nèi)龢堑娜艘话悴幌聵?,吃飯、喝水都是勤?wù)員端上來。一、二樓一般的人也不能上三樓。上廁所才下樓。辦事處是土洋樓,沒有衛(wèi)生間,在辦事處外面很遠的一個花園里有一個茅坑。宿舍在三樓,大一點的房間住三個人,小一點的住兩個人,但我覺得夠大了,在延安,我們十幾個人住一個小屋子。三樓好多房間我都住過,因是閣樓,無論朝南朝北,風吹不進來,夏天非常熱。洗澡不太方便,廚房有幾個木頭盆,用竹子做水管,引來山上的流水洗澡。但當時年輕,根本不覺得苦,比延安好多了。我們的作息時間跟其他人不一樣,因為我們的機器是24小時工作,我們輪流當班,一人8小時。最初是4小時輪班,我們覺得時間太零散,不利于學習,后來改為8小時。上街有限制,因為國民黨的特務(wù)太多,普通工作人員是2人同行,電臺工作人員是3人同行,但是我們基本不上街,在轉(zhuǎn)入地下之前,我都不認識重慶市的路。
大概是皖南事變前后,我們電臺搬到一樓,因為電臺是不能保密的,對國民黨是公開的、合法的,電臺工作人員要向國民黨報名字、軍銜,但是不能讓他們看到人。
辦事處舉辦活動,聽報告或娛樂活動,我們只參加辦事處自己組織的,有外來的人我們就不參加。外事活動我們也一律不參加,我們連新華日報社都不去,也不讓去。那時,在救亡室(即辦事處一樓的集體活動室)放電影,是國民黨的放映隊,我們自己沒有放映隊,我們不能去,即使要去,要等燈熄了我們才能進去,電影快完的時候我們就要出來。
后來,每兩個月,周恩來同志就把我們電臺的幾個年輕人帶出去看話劇,看過《太平天國》《棠棣之花》《屈原》《虎符》,以及俄羅斯的歌劇等。
周恩來同志很關(guān)心我們,平時勞動、做體操都跟我們在一起,有時候找我們談?wù)勑?。每過一段時間,他和鄧大姐就要到三樓給我們機要電臺的人員開一次會,關(guān)心我們的工作、生活,講革命的道理,講做人的道理,講他們對形勢的感受、他們的經(jīng)歷,告訴我們要注意什么問題,甚至講戀愛觀,講他倆是怎么戀愛的。周恩來同志講,結(jié)婚之后他非常忙,擔任了黃埔軍校的政治部主任,鄧大姐一個人要忙工作,懷了孩子也沒要。鄧大姐的廣東話講得非常好,經(jīng)常做翻譯。鄧大姐講,周恩來忙我也忙啊,所以就把孩子打掉了。打掉了第一個孩子,傷了身體。第二個孩子懷了12個月,沒能活下來,非常遺憾。鄧大姐也講到,和周恩來就相互看上了,她看上了周恩來的為人、才干,周恩來看上了大姐的聰明,兩人是志同道合??傊?,每過兩三個月,周恩來就來三樓給我們小青年講講故事。
周恩來很關(guān)心我們的學習。我們學習聯(lián)共黨史,學了之后讓我們寫心得,做成墻報。我寫了一篇心得,很簡單,談要做批評和自我批評,周恩來同志表揚了我。
周恩來同志對我們非常親切。當時周恩來同志非常忙,要寫報告,改《新華日報》社論,經(jīng)常工作到凌晨四五點鐘,甚至到早晨七八點才休息。天一亮,我們幾個小孩子在三樓不好好走路,弄得咚咚響,周恩來同志的警務(wù)員就提醒我們不要影響了周副主席休息,但周副主席從不責備我們。
我們電臺有一臺1000瓦的發(fā)電機,安放在一樓,每天晚上發(fā)電時,要拿繩子使勁把它拽一下才能發(fā)動起來,那聲音非常響,周恩來同志的辦公室在二樓,他自然聽得見,可他從來沒因為這事提過意見。
在那個特殊時期,紅巖村的燈光經(jīng)常徹夜不熄。每天晚上,都有許多發(fā)向延安的電報。同時,又有黨中央對南方局工作的指示。機要電臺的同志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保證南方局與黨中央空中聯(lián)系暢通無阻。
在渝八年,在周恩來的直接領(lǐng)導下,南方局機要通信工作成為一條無形的戰(zhàn)線,粉碎了敵人的干擾破壞,勝利地完成了任務(wù)。
編輯/韓西芹